吕斌
1
天彻底黑了,哥哥从房后的羊草垛上抱着羊草,绕过房东墙,趔趔趄趄朝院子走,给西边的驴圈添草。羊草太多,哥哥看不见道,只能凭着感觉朝驴圈走。我跟在后面,生怕被拉下。哥哥给驴圈添完草,还要给羊圈添草。本来我在屋子里写作业,屋子一黑,害怕,怀疑哪个角落里藏着妖魔鬼怪,跑到院子里,假装玩儿,实际是等哥哥干完活儿,跟着哥哥进屋。
秋风在院子里游荡,尘土随风挥洒。妈妈到梁西去割谷,咋还不回来?
我跟在哥哥的身后,饿和恐惧缠绕着我,要是妈妈晚上不回来可咋整?
哥哥把羊草放进羊圈里,我站在圈外等着。
大门咣当一声,我转过脸去看,妈妈急匆匆走进来,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妈妈喊道:“做饭了吗?”
哥哥从羊圈里出来,站在院子中央,说:“还没有。”
妈妈嚷道:“咋还不做饭?”
哥哥胆怯地说:“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回来,等你……”
“等我干啥,到园子端牛粪,赶紧做饭!”妈妈飞快地朝屋里走,握着镰刀,脸上满是汗道子和尘垢,头发凌乱,浑身是土,背部的汗迹湿一块白一块,裤脚挂着庄稼叶子。
哥哥用簸箕从园子里把牛粪端到屋里,放到灶火坑,坐在灶前烧火,我往院子里撒玉米粒喂鸡。
妈妈在锅台上忙乎着做饭,说:“刚割下的谷子怕野猪祸害,吃完饭大柱你去梁西看一宿,让小柱和你做伴儿!”
我在院子里听得真切,吓得够呛。去梁西看庄稼?那荒山野洼的,黑灯瞎火,还不得吓死?
哥哥不吱声,埋头往灶火里添粪,灶火映衬着他紫红的脸膛。他从不跟妈妈顶嘴,让干啥就干啥,家里的活儿都是他的事,我就是个帮衬。让哥哥自个儿去不行,那野外太吓人了,咋也得有人做伴儿,爸爸在外地给人放羊,妈妈累了一天,除了哥哥和我,再没人了。
妈妈说:“我明个儿起早赶着毛驴车去拉庄稼,你们跟着车就回来了。”
看来,这事定了。
2
饭后,在妈妈的指导下,哥哥罩上爸爸的旧褂子,扛着一把铁锨,拿着手电筒;我也加穿一件妈妈穿破了的大衣,拿着一把镰刀,跟着哥哥走出了家门。
出了村口,是一條光滑的赶牛道,向西山伸去。道两旁是庄稼地,有的庄稼已经割过了,白色的庄稼茬子裸露在秋风中;远处的大兴安岭淹没在黑夜里,我感觉四周隐藏着妖怪和野兽,紧紧地依偎在哥哥的身边。哥哥扛着铁锨,不紧不慢地朝山上走,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能体会到他的沉稳。哥哥不爱说话,家里的活儿本来该我们两个干,可是,我忙于写作业,也贪玩儿,妈妈喊我们干啥,他都是不言不语去干,不计较我在写作业或者是在玩儿,高我两个年级的哥哥学习成绩比我好。
赶牛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踢踏声传向周围的田野。我害怕地问哥哥:“要是有狼咋办?”
哥哥瞅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你不逗引它,它不吃人。”停顿一下,说:“狼怕人,它还怕咱们打它呢!”
我心里稍微踏实些,不过,哥哥的话我不太信,狼怕人?不可能吧?
我们弓着腰走上小山包,下了山包是一条三四丈深、几里地长的洪水沟,夜色里看不见洪水沟,我们只能凭感觉,顺着小路朝山包下走。估摸着走到洪水沟了,哥哥打开了手电,哦,要是不打开手电,再往前走几步就掉到洪水沟里了。黑夜里不敢从沟里过去,只能从沟的一头绕过去。哥哥带着我,沿着车辙印朝左边的山上走,沟头在山根处。
沟头的沟很浅,沟帮有漫坡,有车轧过的痕迹,村里的车到梁西去都从这里过。洪水从这里开始冲击,越往下沟越深。我们从沟头的浅沟处走过去,顺着小路继续朝西山上走。周围特别安静,远处传来狼的嚎叫,有鸟儿在头上沙沙沙飞过。哥哥不开手电,说是怕别处村庄的人看见,或者被野兽发现,凑过来跟踪我们,我们看不见对方,对方却能看清我们,那就糟了。
翻过山头,下了坡,就是我们家的责任田,割倒的谷子妈妈已经打成了捆,成排地躺在地垄上。站在这荒山野地里,我特别紧张,离村庄远不说,还在群山里,周围全是大山,地的四周是树林子,有各种野兽,而且狼特别多,平时白天都没人来,晚上谁敢在这儿待呀!我紧紧地依靠在哥哥身边,说:“我听着有动静。”
哥哥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说:“哪有动静?别自己吓唬自己!”
3
哥哥打量庄稼地,割倒的谷子捆在地里摆成一溜一溜的,像是躺着的人,也像是谷子捆下面藏匿着活物。我紧盯着那些谷子捆。周围的杨树、松树和灌木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低沉的吼声,让我心里发慌。南边的地里有一间房子,低矮、孤独,在这野地里很显眼,那是机井房。
哥哥说:“走,到机井房看看。”
哥哥踩着坝埂走在前面,我紧跟着。到了机井房前,房门的杨木有些糟烂了,几处木头耷拉着,关得不太严。哥哥轻轻推门。我提心吊胆,怕里面藏着活物,猛地窜出来,那就糟了。门吱嘎着,打开了。我心跳得厉害,看着哥哥试探着进了屋,探着头看看屋子,没有动静,哥哥回头对我说:“进来吧!”
我谨慎地走进屋。屋子里有一眼井,占了一半的地方,井里有一个电动机,水管子从井里延伸出来,从西墙的窟窿伸出去,外面是水渠。房子的另一角有一铺炕,可能是供看机井的人住的,炕塌了,没法儿在上面睡觉。地上是尘土和杂草,还有一些谷子秸,谷子秸铺得很整齐,看样子是有人为了躺着铺的。整个屋子虽然破旧,但能够住人。
我问哥哥:“咱们就在这屋住吗?”
哥哥瞅着炕,轻轻地摇摇头,思量着说:“野猪夜里出来祸害庄稼,周围村庄的人来偷庄稼,我们在机井房里看不见,得守在地里。”
咦,在这空旷的地里咋守呀?
哥哥好像想好了,说:“南边的华先生村子离这儿十多里路,北边张家围子村离这儿四五里地,这两个村庄的人来偷庄稼的可能性大,偷庄稼的人肯定进地就偷,不会往地里边走。咱们俩不能守在地的一头,我守在南边的地边,你守在北边的地边。”
我一个人在地一头,害怕,不敢去地的北边。哥哥看出来了,说:“我送你到地北边,我再去地南边。”
哥哥刚想朝地北边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返身进屋,把电灯打开,出来瞅我一眼,见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说:“开着灯,是为了让人以为有人待在机井房里,这样就没人敢来偷庄稼了。”
哦,是这么回事。
哥哥领着我到了地北边,哥哥朝周围看看,说:“你就在地的这个拐角,不管是野猪来还是人来,都得路过这儿!”
我央求说:“哥哥,咱们俩都在这儿吧,我害怕,不敢一个人待在这儿!”
哥哥犯愁,皱眉想了想,说:“要是南边的庄稼被祸害了或者丢了,妈妈会发火的。你在这里不用怕,我给你搭个小房子,你藏在这房子里就没事。”
房子?用什么搭呀?
哥哥搬来几捆谷子,立起来,相互支撑着,在上面横着放几捆谷子,小房子就搭成了,说:“你躲在里面,没动静你不用出来,要是有人来或者有野猪来,你就大声喊,就把他们吓跑了!”
我钻进“房子”,坐好,哥哥把镰刀递给我,叮嘱:“轻易不要出来,有人或者动物要进‘房子,你就用镰刀砍。”
我点头,心里还是害怕。
哥哥走了,踩地的沙沙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黑夜里。
4
我警觉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风声,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不能这么坐一宿,就朝后退了退,躺下,镰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不知不觉中,有了睡意,蒙眬中,听到一阵沙沙声从远处响来,不是在地面,是在空中,声音迅速地来到跟前,有东西落在了“房子”上,踩得庄稼唰啦唰啦响,突然嘎嘎嘎地大叫,吓我一跳。应该是一只大鸟,它在“房子”上乱踩,不停地叫,这样下去,我睡不着,得把它赶走。我爬着钻出“房子”,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房子”顶上窜起来,呼啦啦地飞向远方,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我感觉到了激烈的心跳。月亮挂在半空,地里稀疏的野草影影绰绰地晃动,我随意往机井房那边望一眼,隐隐约约看见有个戴着草帽的人朝机井房走,离得远,看不清那个人是谁,或者是不是个人也拿不准,要是人,在这野地里,除了哥哥还会有谁?他去机井房干啥?
我看着那个人,比哥哥個子矮,走路一晃一晃,走得很慢,且哥哥也不戴草帽,不是哥哥,是谁呢?那个人在机井房前犹豫一下,进了机井房,机井房门口射出的灯光没了,那个人关了机井房的电灯,走出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脑袋轰隆一声,哥哥是想扔下我偷偷回家?哥哥为啥要这样做呢?他一向疼爱我,什么事都让着我,啥活儿都抢着干,他会把我扔在这野地里?不可能,那为啥他要偷偷走呢?是妈妈私下嘱咐他了?还是临时有了啥急事?就算是有急事,也应该来告诉我一声。我慌忙朝机井房跑,磕磕绊绊的,痛苦得要哭,要是把我扔到这野地里,狼来了还不把我吃了?我快跑到机井房时,看不见那个人了,哥哥走得再快,也不至于走得这么快呀!
到了机井房门前,听听里面没有动静,我握紧镰刀,做着劈杀的准备,给自己壮胆,轻轻推开门,进了机井房,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想打开电灯,摸不着开关,感觉屋子隐藏着妖魔鬼怪,吓得我跑了出来,大口喘气。
正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哥哥从南边跑了过来,嚷嚷着:“小柱,你不在北边看护庄稼,跑到这儿来干啥?咋还把灯关了?”
我一见哥哥踏实多了,哥哥没有走。随即更害怕了,说明那个人不是哥哥,在这野外会是个什么人呢?我急切地说:“灯不是我关的。”就把刚才看见的一幕跟哥哥说了。
哥哥走到了我的面前,也很慌张,说:“不可能吧?这里怎么会有别人?”他朝四外张望,我也跟着张望,没有人。
哥哥走近机井房门口,推开门往里看,没有灯光,退了出来,再次朝四外看,嘀咕:“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也怀疑看错了,可是,我看得真真切切,确实有个人,我说:“没有,我看半天呢,那个人影可清楚了。”
哥哥继续朝四外望,忽然惊叫一声,盯着某一处,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机井房旁边的雨水沟里,影影绰绰有个草帽。我大着胆儿走过去,仔细看,确实是个破旧的草帽,帽边已经脱落,帽顶露着窟窿,不知道是谁扔掉的破草帽。这种小麦的秸秆编织的草帽,在我们村里几乎家家都有,夏天为了遮阳防晒,戴的人很多,秋天没人戴这玩意儿。我说:“刚才那个人戴着的就是这个草帽。”
哥哥仔细地看着草帽,走下雨水沟,沟里有很多衰败的杂草,还有一些牛马粪。哥哥从雨水沟里捡起草帽,端详一会儿,拿上来,说:“这是咱们家的草帽,夏天农忙时,我跟着妈妈来薅草,赶上下大雨,夹杂着雹子,被砸坏了,妈妈就扔到了这个雨水沟。”
就算是妈妈扔的,我问哥哥:“那个戴草帽的人是谁呢?”
哥哥问我:“你确实看清楚了?”
我肯定地说:“看清楚了。”
“他朝那边走了?”哥哥指着村庄的方向。
我说:“是。”
哥哥不信,说:“还是你看错了。”
我问:“那电灯是谁关的?”
哥哥看看屋子,又看看房顶,说:“电线在树上耷拉着,线皮都破了,可能是断了线路。”
这可能吗?我怀疑地看着耷拉着的电线。
哥哥把草帽扔进雨水沟里,对我说:“你还是到地北边去吧!”
我怕那个人再到北边的地里找我,说:“我害怕,不敢去,咱们俩在一块吧!”我央求地看着哥哥。
哥哥看着我,有些为难。
我嘟着嘴,表示坚决不一个人去看护庄稼。
哥哥撵不走我,他也没办法去南边,说:“要不咱们俩都待在这机井房里吧。”
我欢欣鼓舞地说:“行!”能和哥哥在一起,有他保护,我胆儿壮。
5
周围的风一阵紧一阵慢地刮着,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巍峨挺拔,看天上的星星,估摸着到半夜了。我们得抓紧歇息一会儿。
哥哥端着铁锨,小心谨慎地顶开门,进了机井房,快速地摸到门口旁的电灯开关,打开电灯。我跟了进去。扫视屋子,没有什么变化,也许,刚才是我看花了眼,自己吓唬自己。哥哥把机井房门关上,地上有平时看机井人弄来的谷子秸和杂草,哥哥想把谷子秸和杂草铺到炕上,让我睡在炕上,他在地上睡,可是,哥哥打量炕,塌得太厉害,把屋里的谷子秸和杂草都铺上,也填不满炕上塌下去的坑,说:“咱们俩都躺在地上吧。”
哥哥把谷子秸和杂草重新铺一遍,让我靠里面躺下。哥哥看看门,没有插销,他在屋子里找什么,没有找到,用铁锨在屋地铲个浅坑,把铁锨放到坑里,用铁锨把顶上门,他靠门的一边躺下。他的用意我明白,是护着我。
我把镰刀放在旁边,以备有事能摸到。我很困,也很累,闭上眼睛就有了睡意。尽管灯开着,井下有老鼠的吱吱叫声,外面的风阵阵呼啸,远处有狼的嚎叫,也赶不走我的疲劳。渐渐地,我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一阵唰唰声把我惊醒,我屏息静气听,有人在扫房顶,且是用很大的扫帚,一下一下,唰,唰,唰……是什么人在扫房顶?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僵硬地躺着,喘气急促。躺在身边的哥哥睡得香,有微微的呼噜声,他侧着身子,背向门口,面向我,要是门口进来人或者动物,他最危险。我悄声呼唤:“哥,哥!”
哥哥仍在打呼噜。房顶上的扫帚声不停,越来越急,似乎要把房顶扫出窟窿。我推哥哥,并大声喊:“哥,哥!”
哥哥停止打呼噜,身子动了动,吧嗒着嘴,睁开眼睛,询问地看着我。我悄声说:“房顶上有人。”
哥哥眼睛睁大了,看着我,好像没反应过来,我又说一遍:“有人拿着扫帚在房顶上扫。”
哥哥侧着耳朵听,扫房顶的声音清晰,一下,一下,忽急忽慢。
哥哥坐起来,摸到了手电,又摸到了铁锨。
我躺着不敢动弹。
哥哥听了一会儿,不说话,也不表示什么。
我小声问:“是不是鬼?”
哥哥说:“哪来的鬼?”听了听,说:“好像是人在扫。”
我更害怕,说:“啥人黑天半夜来扫房顶?”
哥哥说:“我出去看看。”
我担心地说:“你要是打不过他咋办?”
哥哥想了想,嘱咐我:“我要是打不过他,你就把门顶死,天亮了妈来了就好了。”
听了这话我更紧张,还有多长时间天亮?
哥哥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抓住顶着门的铁锨把,猛地拿开,拉开门,端着铁锨跳出去。
我听着外面动静,可能是起大风了,刮得山林呼啸,没有打斗的动静,哥哥在外面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哥哥在外面喊:“小柱,出来!”
听声音,哥哥没出意外,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拿着镰刀走出去。朝周围看,月光下,什么也没有,哥哥提着铁锨,说:“你来!”朝房后走去。我跟着。到了房后,哥哥指着房顶上说:“你看!”
我朝房顶上看,房后有一棵高大的杨树,杨树杈子耷拉在房顶上,风一刮,那丛杨树枝条来回在房顶上摆动,就像扫帚一样扫房顶。
我舒了一口气。看看天空上的星星,天快亮了吧?哥哥说:“得去地里看看有没有野猪什么的。”
哥哥关好门,带头朝地的北边走。
我拿着镰刀,亦步亦趋地跟着。哥哥扛着铁锨,不打开手电,摸着黑,沿着坝埂试探着走。我走得绊绊拉拉,几次差点摔倒。
我们围着地转了一圈,没发现野猪,也没有丢失庄稼,就往机井房返。
6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今天妈妈来把庄稼拉回去,我们晚上就不用在这里看护了,想到这里我心情挺好。
周围越来越清晰,近处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都暴露在视野内。快走到机井房,哥哥站住了,朝前边望,怎么了?我抬头朝机井房看一眼,脑袋轰炸般响起来,天呀,机井房的门口站着那个戴草帽的人,他扶着门,正在专注地看着我们,可能是他刚到这里,想拉开门进屋,见我们走回来,有些意外,吃惊地注视着我们。
我看着那个人,头皮发麻,身上呼地涌出汗水。哥哥呆呆地站着,似乎很吃惊。
风在轻轻地刮,吹得野草和树摇来晃去。天渐渐亮了,视野比昨天晚上好,加之距离比昨天晚上近,我看清楚了,那不是人,是两只狼,一只狼直立着,顶着另一只狼,被顶着的那只狼下肢骑在下面那只狼的脖颈上,戴着那顶破草帽,歪着脑袋专注地看我们,下边那只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好像催促上边的狼,发出非常轻的低吼声。
看情形,它们以为我们在机井房里,想偷袭我们。
我想起了妈妈说过的话,一只狼不可怕,要是两只狼就危险了,三只以上攻击你,一个小孩子别想打过它们。早些年,村里有过小孩子到野外挖野菜丢失,村里人帮助孩子的父母找了好幾天,没找到,估计是被狼吃了。
妈妈说,狼通人性,不但会学人走路,还会穿衣、戴帽、穿鞋。妈妈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屋子破。有一天晚上她从地里回到家,看见外屋门敞着,她以为走的时候忘记关上了,进屋打算喂猪喂鸡,再做饭。她拿着水瓢到西屋舀玉米面,推开西屋门,看见窗户下一个动物半蹲着,脑袋上戴着她的草帽,正盯着她。妈妈吓得逃出屋子,边朝院外跑边大喊。村里人听到喊声,跑来,听妈妈说西屋有怪物,拿着园子里的镐头、叉子和铁锨正想进屋,屋子里冲出一只狼,跳过院子西墙逃跑了。
难道这两只狼昨天晚上就盯上我们了吗?
我们和狼对峙着。
天渐渐变亮,狼的贪婪我们看清楚了,它是那样狠毒,直直地盯住我们。下边那只狼觉察出了意外,转过脸孔,看见我们,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惊恐还是凶恶。
哥哥把扛在肩上的铁锨拿下来,握在手里,哥哥的意思是狼要是冲上来,就劈它。受了哥哥的鼓舞,我提起镰刀,准备帮助哥哥砍狼。
对峙一会儿,哥哥忽然打开了手电筒,对着狼晃动,并竭尽全力高声呐喊:“啊——啊……”声嘶力竭,喊声在山谷中回荡。
我也跟着喊起来。
骑在上边的狼跳下来,转身朝树林窜去,草帽掉落在机井房附近的草丛里,下边的狼惊恐地跟着前边的狼逃跑,顷刻间消失在树林里了。
我喘息一阵,才发觉汗流浃背,虚脱一般。哥哥端着铁锨,就像端着一杆枪,一步一步地朝机井房走去。我提着镰刀跟着。
天彻底亮了,鲜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来。远处的山道上,有一辆毛驴车朝地里驶来,赶车的是妈妈。
妈妈来了,我心情愉悦。
发稿/赵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