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自寻乐趣的岁月

2021-10-13 18:02:35韦苇
红蜻蜓·中年级 2021年10期
关键词:秋千绳子伙伴

韦苇

韦   苇, 教授、诗人、翻译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历任云南师范大学、浙江师范大学教授及研究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著有《世界儿童文学史》《世界童话史》《点亮心灯——儿童文学精典伴读》等研究著作九部,编著、参著《世界经典童话全集》和教科书六部,出版外国经典文学译品和丛书多部(套)。曾荣获国家图书奖等多种奖项。

我渡越童年那时光,应该是现在小学生们的爷爷都着实还没有出生。那是怎样一个遥远的岁月?就好比风筝越放越高,起先还听见它和风说话那呼啦啦、呼啦啦的声音,渐渐的,飞升到更高处以后,它和风说话的呼啦声就听不到了。我对童年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从这一点说,可说我的记忆就像放得非常高的风筝,渺然只剩一个点了。

好在,我的童年记忆遥远是遥远,而童年生活的有些景象倒也还历历在目,似乎茫茫岁月那头的情形还能看得见,岁月那头的声音还能听得见:它们活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被拭抹到无形又无声。因为那些记忆是如此值得我珍惜,甚至于可能还会越遥远越分明,越遥远越清晰。

那是我的童年,是我自寻乐趣的岁月。

譬如我小时放牛的时候玩秋千。当然没有秋千。我到县城上初中才第一次在我们的操场上看见秋千架。我童年时玩的秋千是自己用干稻草编的。山丘上到处都有农家叠在树上的稻草垛子。我和放牛伙伴们就从稻草垛子里拽几把稻草来,自己学着编绳子,三股,交叉着编,就像姑娘编辫子那法子一样,编出来的绳子不是圆的,是扁的。我们几个放牛伙伴找两棵相挨的松树,把绳子两端系在两棵松树上,就可以开始荡秋千了。荡秋千不单是玩,还练彼此的协作能力,因为秋千靠自己一个人荡不高。要荡高,就得有伙伴在背后推动。推得越用力,荡得就越高。我荡的时候,别人推我,别人荡的时候,我推别人。这当中有和谐,有友爱,有互助,有体贴,有情谊。要几个伙伴协同着玩,才开心,才高兴。我后来发现,土法荡秋千对跳高的腾跃能力,是一种获得性的练习和培养,我在小学跳高比赛时得了第一名,可能就与我放牛时荡秋千练出来的胆气和能力有关。我因此生平第一次受到奖赏——从校长手里接过一个皮球。我第一次受到喜出望外的鼓励,虽不在学业,在跳高,不过,跳高也可算是学业的一部分——體育也是小学的一门课程啊。

譬如我曾捉住一只青蛙,就去做过一次“青蛙埋在泥土里多久都不会死”的实验。这个实验也简单:在一个陡坎上往里挖一个泥洞,不需太深,也不需太大,能宽敞的容下一只青蛙就行。然后把青蛙关进泥洞里。接着就是记住这个地点关着一只我用来做实验的青蛙,再接着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待,等待,再耐心地等待。十来天以后,我去把那洞门挖开,看青蛙活还是不活。活的!好好儿的!青蛙什么事儿也没有,三下两下自己蹦开去了。

我出生的那个村,形成村落的历史应该不长,充其量三百来年。没有出过状元,文状元武状元都没有出过;没有出过进士,文进士武进士都没有出过;连秀才也没有出过,男秀才女秀才都没有出过——当然,“女秀才”是我在这里说说的,本来就没“女秀才”一说。村里,在我之前有过三个大学生。没有一个学文学的。我们村与文学“瓜葛”起来是从我开始的。我少年时习韵文,懵懵懂懂好像获得了些感悟,开了点小窍。有一天锄地,锄着锄着,忽然没来由地冒出两句:

锄头生锈不入泥,

耕牛不壮难犁地。

回家后,我把这两句扩写成十二句,认真写在一张纸上,就寄给了省城的农民报社(当时《农民报》村村都有)。那时给报社寄文稿,只需在信封的右上角写上“邮资总付”,就可以不用贴邮票,邮资由报社总付给邮政局。寄出去后,我也不敢寄怀太多希望被登出来。但是,一个多月后,我在村里订的《农民报》上看到了我的那首《新民谣》。就赫然真的连着我的名字登在报上了,我读它的时候,还能闻到香香的油墨味儿。

我小时候自寻乐趣,一寻就寻到省城去了。

我很希望此时窗外有喜鹊叫。

我的文学之路的第一脚,就这样算迈出去了。迈出去就停不下来了。从此,在文学路上磕磕绊绊行走了好几十年,行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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