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自由教育
栏主 程红兵
CHENG HONGBING
金茂教育集团总校长
金茂教育研究院院长
教育学博士
特级教师、特级校长
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
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曾任上海市建平中学校长、深圳明德实验学校校长
爱因斯坦曾说:“人的差异在于业余时间。”一般而言,每个人的业余时间相对自由,基本自行支配,由此能看出人的价值取向与文化习惯。看看名师的业余时间也可以了解何谓名师,管中窥豹,借以了解这一时代的学校文化风俗。
有一类名师的业余生活是在研究教育、研究教学的过程中度过的,他们会出席一些相关的会议,但他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专业研究,他们很努力地研究一些教育现象,上公开课、发表论文,虽始终没有特别大的名气,但他们主观上并不认为自己水平不行,而是认为自己只是没有那些名气很大的名师那么幸运,因为没有相对好的机遇,没有遇到真正赏识他的伯乐——或是上级伯乐,或是同行伯乐,或是媒体伯乐。但是,他们并不甘心于此,仍一直认真地努力着。他们中的有些人继续研究着相关专业的课程和教学,利用业余时间始终在研究专业、研究学生,不时地看书、学习、发表文章,也执著地在一线教学,并不时上一些研讨课、示范课,一有机会就继续申报课题,虽依然不温不火,但他们仍自得其乐,是值得尊敬的一些人。
也有一类名师的业余生活是在各种会议中、报告中度过的,他们或早或晚成名,或因各级课堂教学大奖比赛出名,频频上课、频频示范,因而博得名声,从此在教坛上占有一席之地。或因教学论文常常发表在各种教学刊物中,且有几篇颇受关注,于是被各级教师培训机构看中,被邀请讲学,在多次讲学、反复修改、不断改进中,的确也提高了自身讲座的水平,在教坛上也占据了一席之地。或因任职名校校长,或多或少做了一些有益的改革尝试,被媒体关注,主动、被动地做了不少宣传工作,赢得了同行的点赞,自然也占据了基础教育界的一席之地。也许他们在教育的领域里曾做过一些贡献,但时过境迁,他们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热衷于以名校长自居、以名师自居,到处传经送宝,在学校的日子越来越少,在课堂的日子越来越少,在报告厅的时间越来越长,参加会议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的生活常态发生了位移,校外生活占据多数时间,校内时间只占少数时间。一句话:为名所困,为名所累。
还有一类名师,他们有的已经小有名气,但总觉得不够,距离心中目标还差点火候,特别在意自己的名号。德国著名哲学家亚瑟·叔本华说:“人性一个最特别的弱点就是: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因此,不管怎样,他们仍继续追求,只是他们追求的途径和方式有所改变,不再追求专业,而是转而追求人,去攀附权贵。去攀附学术权贵,可以给他们带来论文、课题、学术上的奖励;去攀附行政权贵,可以给他们带来职称晋升、职务晋级。他们的业余时间主要是聚会、聚餐。聚会常常伴随着聚餐。有时还打着探讨教学等相关名义,但从不真正与专业有关,聚会、聚餐却不聚焦教育教学。聚会、聚餐却不聚力量研究专业,在觥筹交错之中,达到走近领导、取得领导好感的目的。聚餐结束,继续“活动”,洗脚、唱歌等泛娱乐化生活。尼采说:“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为此牺牲个人尊严,委屈求全、曲意逢迎、献媚讨好。作为教师身上那种清高的儒生人格便一点点被消蚀,不知不觉地变成世俗人格、犬儒人格。亚里士多德说:“我们每天反复做的事情造就了我们。”这些名师们反复做的事情成就了他们的人格。名师的犬儒化人格,必然影响学生人格,从而影响未来社会。当今社会,一些领域的知识分子出现世俗人格、犬儒化人格已经成为一种现象。究其原因,这些教师追求成为名师的目的,是想要得到名师身上的荣誉称号,获得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的职称。再进一步追问,发现他们追求名师荣誉称号的背后其实是想要得到职务,比如校长、园长;再往下追问,发现他们追求校长、园长职务是要得到职务带来的利益、权力、地位。一言以蔽之:一切皆为利来。正因为这样,他们为此不惜一切。于是,他们的业余生活娱乐至俗,最终娱乐至死。
如此一来,在这些人身上思想越来越贫困化,社会所给予的精神奖励都走向世俗化,社会所给予的荣誉称号都走向娱乐化,十分可悲。亚里士多德说:“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的能力,而不只在于生存。”真不知道这些人何时能够觉醒,是否能够觉醒,思考自己的生活,保持自己做教师的尊严,而不再为蝇头小利自甘堕落。
柏拉图说过,“我们一直寻找的,却是自己原本早已拥有的;我们总是东张西望,唯独漏了自己想要的,这就是我们至今难以如愿以偿的原因”。不忘初心,什么是教育工作者的初心?原本是教师早就有的。叔本华说:“一个人只有在独处时才能成为自己。谁要是不爱独处,那他就不爱自由,因为一个人只有在独处时才是真正自由的。”但现实是教育越来越花了,教师们被弄得眼花缭乱。教书育人原本是教师的天职,研究课程、研究教学、研究学生是教师的职责本分,但各种名师头衔把人们的视线引导到教育外在的、功利的目标上。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说:“你担心什么,什么就控制你。”当一个教师整天都在担心是否能够评上高级教师、特级教师的时候,他的心距离教育已经很远了,他已经被这些外在的职称、称号所控制。还是亚里士多德说得好:“幸福是把灵魂安放在最适当的位置。”教师也好,名师也罢,灵魂都应该安放在校园里,那个充满着朗朗书声的地方,而不是那所谓的名师称号、职称名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