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蜀山，大美川西

邹迎

在牛背山上环视，川西蜀山默立。王永辉摄

对川西的痴念来自于少年时的一本书——《蜀山剑侠传》。还珠楼主笔下的剑侠斗法如何精妙炫目自不必说，他描写蜀地山水灵秀英气又是何其壮美。唐代大诗人李白托题古调以“噫吁喊，危乎高哉”开篇，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当时，李白从成都至峨眉，经剑阁入长安，沿着后来著名的“胡焕庸线”的东侧北上。“胡焕庸线”又称“瑗珲-腾冲线”，它是我国著名的地理学家胡焕庸先生提出的划分人口密度的对比线，这条人口对比线形成的重要因素是地形和地势。它穿过四川时尤为明显，把一川分两川——川东是人口聚集的四川盆地，川西则是从盆地过渡到青藏高原的陡峭的边缘地带，人烟稀少。李白所唏嘘的川东“蜀道”比起川西的“蜀道”，可谓是小巫见大巫，相较颇有不如。

一束阳光照在贡嘎雪山上，恍如从乌云中跳脱出一位金甲武士。王永辉摄

东辞成都西入川西的路线有两条，一条为川藏南线的东段，由雅安、泸定、康定、理塘至巴塘;另一条为川藏北线的东段，经汶川、马尔康、炉霍、甘孜到德格。南线公路为G318国道，它东起上海西至西藏樟木镇，沿着北纬30度横穿祖国长达5476公里，从万家灯火、川流不息的长江入海口到人迹罕至、崔巍险峻的青藏高原，沿途风光迥异但又四季同途，号称“中国的景观大道”。北线公路为G317国道，它是G318的支线，从成都到那曲，全程2030公里。G317没有G318名气大，沿途风光比起G318来相对单调，而路况则更为险峻。从川西入藏，有人选择南线，也有人走北线。对“南线看风景，北线看人文”之说，我颇不以为然。比如南线塔公草原深处的扎西寺，就有不少“人文”可看。而北线的壮阔景观就有海拔6000米以上四姑娘山和雀儿山，秀美的毕棚沟和幽深的措卡湖等。在川西、川藏南北两线之间更有S215、S217等省道和众多乡镇道路，它们组成南北联络线，形成了庞大的川西公路网，公路网沿途壮丽的自然景观和绚烂的人文古迹为摄影师提供了众多拍摄题材。

说到横断山系，最高峰贡嘎山是翘楚。贡嘎山位于川西康定境内，海拔7556米，是四川境内的最高峰。藏语中“贡”是冰雪，“嘎”为白色，“贡嘎”就是白色的雪山。青藏高原上白色的雪山何止干万，唯独贡嘎被称为“白色雪山”。对藏民来说，贡嘎不仅仅是一座雪山，更是雪山的符号。对摄影师来说，贡嘎更是一座耸立在“家门口”的天赐神山。它离成都的直线距离仅仅200多公里，天气晴好时，在成都西南郊区的高地上甚至可以拍摄到繁华市景和孤傲雪山堆砌层叠宛如海市蜃楼般的奇景。搭乘飞机降落康定，在机场附近的斯丁措也可以拍摄到贡嘎群山和高原草甸交融相映在澄澈湖水中的夢幻画面。沿G318国道西行，在祝桑乡的黑石城眺望，目穷处是白色年轻的贡嘎在云海间时隐时现，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身旁的黑色玛尼石堆。走进贡嘎山又是另一番景色。离贡嘎山最近的网红拍摄点是海拔4500米的子梅垭口，它距离贡嘎主峰的距离不到10公里。当夕阳落下时，一线金色的光洒在山坡上，山顶上是青蓝色的天空，山脚下的云海如白色的波浪荡漾，贡嘎群山历历在目，蜀山之王仿佛触手可及。

贡嘎虽然冠绝蜀山，但川西还有非常多的名山，比如神隐于稻城亚丁西北的海拔6204米的格聂神山，高耸陡峭的主峰从莲花状的群山中挺拔而起，婀娜多姿。甘孜德格县境内的雀儿山海拔6168米，拥有30多条冰川，分布面积80平方公里，行走冰川之上，仿佛进入了冰雪覆盖的极地世界。

对于摄影师来说，追寻雪山的丽影，川西更胜于西藏。西藏海拔超过7000米的高山不胜枚举，群山逶迤虽也气势磅礴，但彼此相对高差不大。川西的名山则大相径庭，海拔不及藏地，但名山相较周边地质环境高差极大，如从贡嘎主峰到南坡大渡河河谷的落差超过6500米。另一方面，形成横断山脉的巨大挤压力和冰川运动共同造成了川西高山的山体普遍挺拔而尖锐，姿态各异互不相似，识别度极高。

雀儿山冰川下的新路海，亦冰亦湖，可谓是一片冰心在玉“湖”。王永辉摄

杜甫说“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拍摄川西众山的“绝顶”当属雅安市荥经县与泸定县交界处的牛背山。牛背山海拔3600米，四周环山，号称“中国最大的观景平台”，有着“牛背归来不看山”说法，是拍摄风光的绝佳地方。天气睛好的时候，站在牛背山，向东可见峨眉、瓦屋、泥巴山和大相岭的无名高山;向西远眺，大雪山的主脉一览无余，贡嘎主峰和龙山、朱山清晰可辨，勒多曼因、达多曼因和爱德嘉峰并列在右;向南遥望，可以看到海拔5267米的万年雪山和5053米的令牌山以及众多海拔4000米以上的山峰;向北而视，田海子山、小五色山、蛇海子山、笔架山一字排开，海拔皆在5500米以上。运气好的话，可以通过超长焦镜头拍摄到隐匿在这条山脊线之后的雅拉雪山。摄影师眼中的牛背山风光有六绝：雪山、云海、日出、日落、银河和星轨。当云海涌起时，连绵的雪峰山峦在平淌流动的云海中载浮载沉，还珠楼主笔下的蜀山仙境莫过于此。日出日落时分，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众山又仿佛执戟卫戍的金甲武士，姿态傲骄。夜空中银河横亘于群山之上，灿烂而宏大，此刻群山皆静默无语，任凭斗转星移，此时站在牛背山顶，川西蜀山如同众神，而牛背山则成了众神的殿堂。蜀山美，曾经是难以望即的美。诗仙李白的奇丽诗篇仅仅是门外一瞥，还珠楼主美若幻境的蜀山也不过是文人飘渺的幻想，“绝地”使川西蜀山不可望即，只存乎于想象之间。蜀山美，也曾经是可望难即的美。最早拍摄川西的摄影师骑着毛驴扛着8×10相机在荒原、河谷和山巅风餐露宿寻找各处拍摄点，以底片取代文字，使蜀山真实而具象，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摄影的技巧，更多的是徒步探险的技术、经验以及惊人的毅力。彼时川西蜀山虽然可望，但并非人人可即。蜀山美，如今是一种可望又可即的美。随着川西多处机场的建成，国道重修，高速公路西延，基础设施建设不断深入川藏内地，隐藏在横断山区的蜀山丽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无论是摄影师还是观光客，随时都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拍。

高山出横断，世人一睹川西蜀山的大美尊容，这过程既是千百年，也是弹指一挥间。

（责任编辑：高益涵）

王永辉 人文地理摄影师，环球旅行家，《镜头的背后》系列畅销摄影图书作者

里索海。王永辉摄

G318国道从姊妹湖和海子山前穿过。王永辉摄

格聂风景区。王永辉摄

四姑娘山的高冷和毕棚沟的清冽。王永辉摄

牛背山上的杜鹃花。王永辉摄

格聶风景区。王永辉摄

苍山白云里的中路藏寨。王永辉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