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望故宫。朱楷摄
北京故宫是中国明清两代的皇家宫殿,旧称紫禁城,位于北京中轴线的中心。北京故宫以三大殿为中心,占地面积约7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约15万平方米,有大小宫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北京故宫于明成祖永乐四年(1406年)开始建设,到永乐十八年(1420年)建成,成为明清两朝二十四位皇帝的皇宫,至今已有超过六百年的历史。本文作者朱楷在故宫博物院任摄影师,在业余时间,他参考了众多馆藏资料的老照片,在故宫中寻觅当年拍摄者的视角,将故宫的旧影和自己拍摄的新作以巧妙的方式拼贴在一起,让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百年历史的沧桑变化。
今天,历经时光沧桑的故宫已经在神州大地上走过了她的第六个世纪。行走在故宫之中,穿过巍峨壮观的午门,走过金碧辉煌的太和殿,看着凝聚古人匠心的雕栏玉砌,我领略了博大精深的灿烂文化;望着饱含历史痕迹的一砖一瓦,我感受到古老中华的厚重底蕴。在这片占地72万平方米的土地上,藏了太多的故事与过往。翻开各类文档,读着字里行间的历史事件,只能在脑海里勾勒还原过去的恢弘场景。看到宫廷画师笔下的《万国来朝图》,尽管徐徐展开的是紫禁城内元旦朝贺活动的盛世气派,但是却很难与我印象中的故宫相联系,再客观的画作也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场景在紫禁城真实存在过。
照片的出现,无疑是更有視觉冲击力和说服力的。目前能找到最早的紫禁城影像,是1860年意大利摄影师费利斯·比托(Filice Beato)拍摄的午门外景。费利斯·比托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跟随英法联军来到中国,在中国北方拍摄了大量战争场景,记录了北京皇家园林的被破坏和英法联军对天津的占领。当清政府与英法联军签订《北京条约》后,恭亲王奕訢安排清廷大臣恒祺带领英法联军的高级官员参观皇城,作为随军摄影师,费利斯·比托拍下了午门外景,也成为了最早的紫禁城影像。残破的午门昭示着清末国力的衰败。随着清王朝的覆灭,以及近代史一系列的风云变幻,原本的皇家禁地逐步向世人展现其神秘的面容,关于紫禁城的影像也随之越来越多。
内金水桥。朱楷摄
太和门前铜狮。朱楷摄
我的这一系列作品中用到的老照片都来源于故宫博物院的馆藏,其中部分来自于日本摄影师小川一真(Ogawa Kazumasa,1860-1929)拍摄于1901年的《清国北京皇城写真帖》。
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些久远而陌生的黑白照片时,被一张张影像所震撼——这就是历史上紫禁城的样子!与我们看到今天人来人往的故宫不同,早期黑白影像里的故宫衰败不堪,杂草丛生的砖石地面、无人维护的斑驳红墙,诉说着近代中国那段屈辱与不甘。如今站在故宫博物院之中,看着熙熙攘攘的游客,我深切地感受到紫禁城所经历过的风雨,历史的影像与现实中的盛景渐渐重合。
在这组作品中,故宫的新影部分拍摄于2019年。我根据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这些老照片,反推了当年他们拍下这一张张影像的机位,再对比着黑白的影像,一点点地微调位置,用数码相机记录下和他们机位相同的我们这个时代的故宫影像,于是也就有了这组作品:借同机位的新旧影像,展示故宫的历史变迁。
在新旧影像的对比之中,我发现除了建筑焕发生机以外,在一些照片的远景上也看到了现代中国的发展。于是我有了一个进一步的想法,就是用Photoshop将两张不同年代的影像堆叠在一起,更细致直观地去对比紫禁城的百年变化。
但是在接下来的实际操作中,我发现新旧影像没有想象中那样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毕竟即便是动一下三脚架,两张照片也会因为畸变导致没法重叠。在后期制作中,我对现在的照片做了一些畸变上的调整,以更好地匹配老照片。
在拼接两张照片的方式上,我想到了模糊新旧影像的界线,制造一种“撕裂感”。在角楼那张照片中,我很意外地发现,老照片中的小树,在新的影像中,已经变成了一棵很大的树,这种时间的力量触动了我。而常规的将两张影像并列放置一起的形式让人很难感受到这种变与不变的感觉,所以才想到了利用后期制作的方式,让新旧影像融合在一起,就像撕开表面的一层皮以后,发现内里还是那棵树,那座城,历经沧桑跨越百年,依然如故。
皇极殿。朱楷摄
午门。朱楷摄
午门及内金水桥。朱楷摄
太和门广场。朱楷摄
在拍摄中,最重要的就是确定拍摄位置,要尽可能地接近原来的拍摄点位。在找到大致位置后,就是确定拍摄高度。远景相对好找一些,一些近景,比如太和门前铜狮那张,因为是低角度的,所以趴在地上爬来爬去找了很久,不过一切努力都是很值得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困难,就是如何让新的影像更接近老照片。最开始我是用全画幅相机拍的,但是和老照片一对比发现,虽然景别和元素都对上了,但是透视关系完全不对。后來才用了中画幅相机,弥补透视上的差距,但是画幅还是比老照片的大画幅小了很多,所以有个别图,还是与老照片无法完全重叠。
要更好地体现撕裂的感觉,又要恰到好处体现出两张照片的时间变化,后期制作也是这组作品创作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我的原则是,通过新旧对比,体现建筑主体没有发生变化,但尽量在建筑外貌、自然景观上展现时间的变迁。比如说角楼那张,最开始是把小树和大树从中间断开,但是做完以后发现并不好看,后来才采用了保留老照片中的小树,擦出新照片中大树的方式。
当两张跨越近百年的影像重叠在一起时,我被这种时间的力量所打动。一百年早已超越了我个人生命的长度,我永远不会亲眼看到一百年前或者一百年后的景象,但可以借由这组图,体现这座城是多么的伟大。我用照片为这座伟大的城留下记忆的注脚:她凝结了几代能工巧匠的鬼斧神工,积淀了多少悠久灿烂的民族文化,见证了无数不为人知的世事变迁,依然完整地伫立在世人面前,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如今,太和门广场前荒芜的景象早已被鼎沸的人声所取代;紫禁城远处的荒郊旷野也已然高楼林立;凋敝的城墙修缮一新;威严的铜狮重振雄风;当年那一棵棵小树,早就长成了参天大树。于我而言,这组作品还没有结束。今年我还不到30岁,在我拿不动相机之前,再去这些地方,找寻我拍下这组作品的轨迹,看看那时的变化,也才算真正完成了这组作品。
影像之中的故宫,依旧停留在定格曾经那一瞬的样子;现实中的这座紫禁城,仍然会以青春的姿态,以代表中华文化的角色继续前行。相信在下一个600年,故宫依旧会是未来人们眼中最美的风景。
(责任编辑:高益涵)
西北角楼。朱楷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