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华
掌燈开埠,我无可考。镂花的吊檐下,从船码头一直铺过来的青石板路在场上长宽成街巷,再伸向我们的田土、山丘,过正法寺,最后翻越薄刀岭消隐在远方。
有条马溪河,河上有座高单拱平板石桥。
有河,桥不倒。有桥,路不断。
有一棵大榕树,遮了半边河。榕树上时常扎着红布条,挂着婴童服。
不时有喊桥的父母,念叨着襁褓中的乳名,把睡梦弄醒。
横着出门或者立着归家,全靠脚力。
水牛头上顶着大大的弯角,挑看几朵桃花,闲步在桥上。
粪屎可见的场上,不破不立,或许是先辈所想。
桥的一端是猪市。
母亲一年的忙活,都是在这里挑选的。
河畔的流水,无数次洗净母亲脚上的泥泞。桥梁上,无数次捣过我家的床被。
母亲买不起镜子,桥拱就是镜子,河水就是镜面,对照着,趁赶场的趟儿擦去脸上的锅灰。
爱美的母亲天生美。
撤除。榕树早躲得没影了,河水也默不作声。
灯红酒绿的场,街道黑加白。
猪市起了高楼。
包括走惯了桥的初恋,再也无法回头。
场上,更多的快闪,无时间去慢嚼着流连“破事”。
母亲再无赶场的兴致,头上下着雪,眼睛亮着灯,为她青春守岁。
桥非桥,场非场。
河依旧是河。
我站在新桥上,想再等到一个喊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