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石 刘杰
图片|广州市科协
八旬高龄的李立浧,身材高大,嗓音洪亮,着灰黑色西裤、熨帖的白色衬衫,显得身姿格外挺拔,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干练担当的劲儿。接受采访的前夜,他乘坐夜间航班,从南宁出差回来,接下来还要奔赴鞍山、许昌、南京、西安等地,考察乌东德电站送电广东广西特高压多端直流示范工程(以下简称昆柳龙直流工程)主设备研发的最新进展。
这样的“魔鬼行程”,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若描绘出—幅李立浧的生活轨迹,就会看到他的脚步从黄河流域到长江流域,再到珠江流域,跨越一河二江,与“西电东送”这一国家战略紧密相连,更是将中国特高压直流输电技术推向了世界之巅。正如他的人生格言:祖国的需要是我毕生的追求,也是我不变的初心!
1968年9月,“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驶向甘肃。刚从清华大学毕业的李立浧,望向窗外,身体随着火车摇晃,脚边的行李箱鼓鼓囊囊,装满了书籍。这些书籍,正是他最初的“依托”。
一路上,他见到很多用黄土压成的“干打垒”墙,到处都是贫困的农村。李立浧选择这里,是因为当时国内最大的刘家峡水电站,中国第一条330千伏超高压输电线路,都在这里如火如荼地建设着。
然而李立浧没有想到,自己初到甘肃送变电工程公司的第一个指令却是:“男的当送电工,女的留在变电所。”送电工是输电线路施工,到野外挖基础、爬电杆、架电线,“做的事和力学有些关系”,李立浧聊以自慰。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倔强”:“肯定不会一辈子干这个,必须发挥所学,为祖国作更多贡献。”就这样,他白天和工友一起挥汗,晚上在煤油灯下看自己带来的书。书看完了,就到兰州新华书店买新书,看他抱着书进进出出的身影,工友们都觉得他是个“书呆子”。
在我国330千伏双分裂导线第一次施工中,由于缺乏相关知识,一个月都没能架成一档线,这可愁坏了大家。这时,李立浧利用材料力学柔索理论中的悬链线方程,反复计算验证,终于找到了最佳答案,在他的巧妙设计下,5天就架好一档线。工友这才知道,原来李立浧的书可没有白读,随着他的“依托”发挥作用,他也逐步开始负责甘肃送变电工程公司的技术工作,成为总工程师。
回顾甘肃这16年,李立浧感慨道:“在那里,我经历了电网建设的全部环节。输变电每一个细节都在我脑子里,需要时,随时可以在大脑里调阅这些信息。”16年的日积月累,为李立浧迎接未来挑战,攒下了“通行证”,也提供了新的“依托”。
这张“通行证”换来的是“一纸调令”,从黄河滨到长江畔。1984年,中国第一个成套引进设备的电网项目——±500千伏葛洲坝到上海直流输电工程(简称葛上直流工程)获得国家计划委员会批准建设。李立浧担任技术和工程负责人以及对外谈判总代表,主持项目的技术攻关,组织工程建设,负责引进技术谈判。
图片|四川大学官网
那个时候,大家对直流输电知之甚少。仅仅学习了有限的书本知识,完全没有工程实践。困难之多,超乎想象。但是,能够借助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直流输电技术,更是难得的学习建设直流的机遇。
李立浧非常清醒,不管如何困难,都必须通过这个工程,实现引进技术为我所用,消化吸收中创新。“何况外国专家也不是万能的,他们搞一个工程也会遇到很多问题。碰到这种情况,我就不停地和他们讨论。”这种问题导向的沟通方式让李立浧成为外国专家口中的“Mr.Question(问题先生)”。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反思问题。结合葛上直流工程建设,李立浧组织了一系列的直流培训班,工程中的主管领导、基层员工,均参与了不同层次的技术培训。到工程建设结束,我国已经基本掌握了高压直流输电技术,培养了一大批直流输电技术人才,葛上直流工程也成为中国直流输电领域的“黄埔军校”。
世界首个“云南—广东±800千伏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不仅建成,还一举创造37项世界第一,缔造了能源运输史上的奇迹,将输电技术从“高速公路”提速至“直飞航班”。
那已是上世纪90年代。中国的经济在高速发展,广东被“电荒”困扰,很多工厂开三停四。呼应着国家的召唤,李立浧马不停蹄地从长江畔转战珠江岸。
随着±500千伏天生桥—广东直流输电工程、贵广直流输电工程的投运,西部清洁水电源源不断地送往广东。李立浧还大胆主持编制贵广直流工程设备技术规范,结束了巨资聘请外国咨询公司编制技术规范的历史。
李立浧跨越了一河二江,但他的特高压直流输电闯关之路才刚刚开始。本世纪初,西南水电开发需求强烈,一批大型水电站陆续开建,要将西部水电跨越大半个祖国,调往东部地区,就必须提高电压等级。中国提出建设±800千伏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但国际上既没有现成的设备,也没有任何工程和运行经验可以参考。
“不能因为国外没有,我们就不能搞、不敢搞!”李立浧说道。何况国内已经有建设多条±5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的经验,中国人也可以站在世界之巅,引领未来技术发展。
最终,世界首个“云南—广东±800千伏特高压直流输电工程”不仅建成,还一举创造37项世界第一,缔造了能源運输史上的奇迹,将输电技术从“高速公路”提速至“直飞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