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构建及其特征研究

杨 澍，周 燕,2，樊 磊,2*

(1.延边大学农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2.沈阳农业大学林学院，辽宁 沈阳 110866)

在我国大力深入推进美丽中国和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大背景下，乡村振兴也成为了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着力点。乡村振兴根植于乡土文化和乡土景观，近年来，乡土景观保护的重要性日益凸显，相关的科学研究也在有序进行中。乡土文化中所蕴含的地方习俗、信念和精神，都是由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传统文化凝聚而成。将传统的乡土文化融入到地方乡土景观规划设计当中，充分体现乡土景观的独特性和文化性，从而营造出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和感染力的乡土景观，不仅为乡村振兴提供正确价值观念的引导，还能够推进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的生态化。

当前，国内对于乡土景观的总体认识和理论研究较为深入，如俞孔坚深入探讨了我国乡土景观的基本含义，充分论述阐释了我国乡土景观对于现代农村建筑和城市景观设计的巨大重要性和积极意义，同时对我国乡土景观进行了定义[1]；薛文川对风景园林景观设计中乡土元素的特征进行了系统归纳，并主要阐述了乡土元素在景观上应用的意义以及存在的问题等，探讨了将鹤山市沙坪河段景观设计与乡土文化结合，从而推动地方社会效益的快速提升[2]；王合文在美丽乡村建设背景下，通过实例研究，从我国传统乡土建筑材料、建筑景观形态、乡村景观色彩等3个不同层面分别进行研究归纳分析总结，探索了我国乡土景观元素的具体表达应用[3]；张晶晶从我国乡土建筑景观材料、建筑型态形式、建筑景观色彩、装饰设计艺术和其他建筑类型等5个不同方面详细分析论述了我国乡土建筑景观元素在乡村旅游景观建设中的具体表达运用手法，并以东阳马宅镇5条乡村建筑旅游景观精品线路的规划设计为主要案例，通过景观定量分析研究结果充分肯定我国乡土建筑景观元素在不断提升乡村旅游景观品质中的重要作用，并针对目前存在的问题提出一些相应完善政策建议[4]。

以“基因图谱”为视角对乡土景观进行深入研究是近几年的新方向，其研究主要是基于景观基因识别理论对乡土内部文化景观进行解读归纳。国内最早由申秀英等人共同提出借助现代考古学、文化学与人类学及乡土文化景观生态学等新理论，对中国地区传统农村乡土文化景观资源进行利用类型研究整理和利用区系划分。同时，在此研究基础上，引进传统生物学“基因图谱”新视角，对我国传统民族乡土民俗文化景观研究进行具有区域联系性的研究[5]，刘沛林系统提出景观基因图谱构建理论[6]；胡最、曹帅强等人进一步完善和拓展该理论，后逐渐出现依据该理论对传统村落古镇进行文化景观保护和发展[7-8]，如：徽州[9]；海南岛汉族[10]；甘南藏族[11]、凉山彝族[12]等地区，以及传统古镇的应用研究[13]。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地处吉林省东部，与日本、朝鲜、俄罗斯3国临界，是我国朝鲜族的主要居住地，具有民族特色性和文化性。近年来，为响应我国美丽乡村建设的号召，延边地区乡村旅游的发展也是如火如荼，但在旅游开发过程中也存在大量的问题，如在乡土景观规划设计中没能做到因地制宜，对乡土文化的挖掘不够深入，从而使得乡土景观失去文化性、独特性，朝鲜族乡土景观的保护与传承成为主要问题，景观基因图谱的构建也就显得尤为迫切。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相关方面的研究却鲜少有人开展。仅有张芮从空间景观分区基因的特征角度深入分析了多个朝鲜族传统文化村落中的空间景观分区，构建朝鲜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图谱信息链[14]。

该文在前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乡土景观基因图谱为视角，运用景观基因识别和图谱构建理论，对延边朝鲜族传统乡土内部景观进行提取归纳，有助于传承和保护策略的迅速制定。

1 研究地概况及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域概况与研究对象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位于东经129°01′～129°48′，北纬42°50′～43°23′，是我国朝鲜族最大的人口聚居地，紧邻日本海，周围山脉盘绕，属近海山地湿润季风气候。全州有朝鲜族人口80万人，占全州人口40%左右[15]。其保持了完整而古老的朝鲜族文化，具有浓厚的朝鲜族民族特色，乡土景观也是保留了朝鲜族传统景观的特点。

龙井市是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所辖的8个县市之一，至今仍保留着多个百年以上历史的传统朝鲜族村落(图1)。朝鲜族独特的居住文化、服饰文化，饮食文化，语言文化等也经由当地朝鲜族人民代代相传从而传承至今，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意义[16]。

调查时间为2019年8月—2019年10月，通过走访调查和调研筛选确定以下4个传统村落为研究对象(表1)，其村落风貌较为完整，历史悠久，地理位置占据优势，有利于景观基因图谱的构建。

表1 龙井市传统村落研究对象Table 1 Research objects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in Longjing City

1.2 研究方法

该研究采用“景观基因法”进行景观基因分析、识别以及编码，逐层拨晰景观基因结构，从而方便基因图谱的构建(图2)。

1.2.1 景观基因分析法

通过文献研究、问卷调查、参与观察、口述生活史等方法对朝鲜族传统村落的现状和概况进行了解，然后结合文献和实地调查对传统村落的景观要素和特征进行分析，初步将乡土景观基因分为物质类景观基因和非物质类景观基因2大类，并分析影响其形成的因素。

1.2.2 景观基因识别法

元素提取、图案提取、结构提取和含义提取是目前景观基因识别的4种方法。元素提取主要是指通过将主要景观元素进行分类归纳描述，从而进行乡土景观识别的方法。图案提取是指利用图形、图例等形态特征进行归纳识取的方法。结构提取是指空间结构布局，分类模块进行景观基因识别的方法。含义提取是指将景观要素的不同文化特征利用词语释义进行解答，从而提取景观基因的方法。

1.2.3 景观基因编码法

将乡土景观进行基因编码，由上而下的进行挖掘提取乡土景观要素，便于日后乡土景观基因的数据分析归纳。采用线分类编码法，根据延边朝鲜族各类乡土景观基因要素的从属关系，依次为“一级基因、二级基因、三级基因、基因要素” 4个级别，每一类用阿拉伯数字1～9标识。每个编码可由4位或4位以上数字码组成，可以根据乡土景观基因识别因子的丰富程度来调整景观基因识别指标体系的构建。

2 结果与分析

2.1 指标体系的构建

基于以上“景观基因法”，将乡土景观基因分为物质类景观基因和非物质类景观基因。在物质类景观基因的层面，乡土景观基因主要体现在建筑特征、空间布局、村落选址、图案标识和环境因子5个方面的类别中。在非物质类景观基因层面，则体现在朝鲜族传统的风俗习惯、文化信仰、历史遗迹、宗教节庆、民风民俗等非物质景观基因类别中。在大类景观基因的基础上提取识别指标，并进一步进行识别因子、识别形态的划分，从而相对系统和完善的针对延边朝鲜族地区乡土景观基因识别指标体系进行构建(表2)。

表2 景观基因识别指标体系构建

2.2 景观基因特征识别结果

2.2.1 物质类景观基因

1) 建筑特征指标 延边朝鲜族传统建筑包括宅院、民居以及公共建筑。延边朝鲜族人民运用自己的生态智慧，就地取材的利用木材、稻草、石头等自然资源建造了朝鲜族传统木结构民居、宅院和公共建筑。并在民居和宅院中进行生活起居、种植蔬菜、腌制泡菜、晾晒作物、储存粮食、整理农具等生产生活活动。为了更好地满足农耕活动与日常生活的需要，当地居民在院落中建造了仓房、牛棚、粮仓、鸡架等多种构筑物。除此之外，人们还会在公共建筑中举行多种蕴藏丰厚传统知识的民俗文化活动，例如摔跤、秋千、四物乐等。延边朝鲜族传统建筑是朝鲜族人民集体智慧和才华的结晶，反映出朝鲜族的生活风貌。

2) 空间布局指标 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空间布局是传统朝鲜族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通过实地调研和Google earth分析得出，延边朝鲜族村落布局分为组团式、条带式、集中式和团块状；街巷布局分为“井”“田”字格和鱼骨或树杈状。形成这种布局方式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由于朝鲜族人民背山依水的选址特点和独特的历史文化，使其形成无论哪一种样式的村落，均遵循因地制宜，顺势利导，发展成一定的风水院落。

3) 村落选址指标 延边朝鲜族村落选址深受风水思想的影响，依靠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资源以及独特的人文风水学说从而确定村落位置形态。村落总体由山、田、水、林、屯组成，村落沿山脉走向依山而建，村民们从附近山林中就地取材建造房屋，沿河种植水稻作物，满足日常生产生活需要。人文风水主要划分为背山依水、聚顶而居、依山河谷、半山面水4种类型。从中可以看出朝鲜族人民在村落选址、民居修建、空间布局中均遵循着传统风水理论。

4) 图案标识指标 延边朝鲜族因特殊的文化环境和历史背景，使某些图案的表现内涵和特征更具民族性。传统图案标识分为文字符号、几何图案、植物图案、动物图案以及色彩标识。如三太极图、长鼓、七彩图等民族标志。同时，在建筑装饰图案上，很多朝鲜族传统民居会在山墙上画各种游艺画。有描绘跳乐舞的朝鲜族妇女，有描绘金达莱、桔梗等民族植物，有描绘鹤、鹿、树、太阳，画风细腻淳朴，极具民族特色。朝鲜族传统门窗图案则主要是通过“福”“囍”“万”等文字符号标识。

5) 环境因子指标 传统朝鲜族村落民族植物、生产环境、水体、林地以及其他环境等共同构成了村落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与村落物质景观和非物质文化景观之间是不可分割的共生性文化生态关系。而这些自然环境资源正是朝鲜族人民赖以生存的根本，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图3)。

2.2.2 非物质类景观基因

1) 风俗习惯指标 “礼”不仅是延边朝鲜族行为举止的根本宗旨，也是普通百姓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标准。传统风俗习惯包括人生礼仪、民俗礼仪、民间游娱、民间文艺、传统舞蹈和传统音乐。传统礼仪习俗主要在出生、嫁娶、丧葬及祭祀更为注重。传统舞蹈乐曲以长鼓舞、象帽舞、农乐舞为主。对此也产生了相应场合的家具用品和传统乐器，如嫁娶时陪嫁的家具，有礼盒、礼箱、供奉祖先祭祀用的供桌等，民俗活动中演奏的洞箫、伽倻琴、太极鼓等乐器。

2) 文化信仰指标 延边朝鲜族文化信仰包括植物崇拜，祖先祭祀和村落崇拜。同其他民族一样，朝鲜族文化中也存在着对植物的祭祀和崇拜。乌丙安先生在《中国民间信仰》一书中指出“朝鲜族对树中巨树也敬奉为神树，格外虔诚，禁砍伐”[17]。尽管这些祭祀和崇拜的仪式今天已经很难看到了，但这种思维观念仍以其特有的形式保存在朝鲜族民间文化当中。金达莱、美人松、人参等植物都有他们各自的植物文化与传说故事。祖先祭祀在朝鲜族生活中也十分重要，如朝鲜族人民祭拜的祖先神等。至于村落崇拜则是朝鲜族人民将山神敬奉为村落保护神，以此庇佑村落安宁。

3) 历史遗迹指标 延边地区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革命老区，同时也是高句丽、渤海国等文化历史遗迹的所在地。王隅沟等多个抗日根据地和纪念碑彰显了延边朝鲜族人民不畏牺牲，英勇无畏的红色革命精神。渤海墓葬群等遗址同样印证了延边地区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4) 宗教节庆指标 延边朝鲜族的宗教形式和民间节庆最为独特。其中，宗教形式以萨满教为主，朝鲜民族独特的假面舞就是由此演变而来。民间节庆主要包括岁首节、上元节、寒食节、秋夕节、流头节等。在上元节那天，朝鲜族人民会举办烧月亮房活动，人们用木杆和松枝搭起望月架，接着由老人亲自点燃望月架，人们围着熊熊燃烧的望月架敲起长鼓，吹响洞箫，弹着伽椰琴，伴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在歌舞升平的气氛中祈祷新一年的美好生活。

5) 民风民俗指标 延边朝鲜族传统民风民俗包括特色采摘、捕获饲养、传统家具、传统服饰、传统饮食、传统医药和交通运输。朝鲜族人民讲求“药食同源”，故有黄芪饭，煎沙参，拌桔梗等民族传统饮食的出现，这些饮食同样兼具医药的作用。苹果梨也是延边地区的代名词，以其美味的口感引来无数游人前来采摘。延边地区捕获饲养以鸡鸭、狗、猪、牛为主。传统服饰分为日常服饰和礼仪服饰，此外，朝鲜族七彩上衣是传统服饰代表，通常在集会和节日活动中穿戴。朝鲜族传统家具的材料主要以木材为主，还有各种附属材料的运用。朝鲜民族不管在建造住宅，室内装饰，家具制造的材料选择上都崇尚用天然材料，追求无毒害，满足朝鲜民族追求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心理。顶运，是朝鲜族妇女的一种特殊运输方法。如今，它已成为民间的一种体育形式。每逢节日、喜庆，朝鲜族妇女都要开展顶水罐比赛，并且当地政府还把它作为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列入当地民族体育运动会(图4)。

2.3 景观基因图谱的构建

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共细分为物质类景观基因和非物质类景观基因，2个一级基因，8个二级基因，24个三级基因和68个基因要素。

2.3.1 物质类景观基因

物质类景观基因包括生产民俗景观基因，生活民俗景观基因，人生礼俗景观基因，节庆游艺景观基因，民族艺术景观基因5个二级基因，其中，生产民俗景观基因包括特色采摘景观基因和捕获饲养景观基因2个三级基因，生活民俗景观基因具体细分为传统饮食景观基因，传统家具景观基因，传统服饰景观基因，植物文化景观基因，传统图案景观基因，传统医药景观基因，交通运输景观基因7个三级基因，人生礼仪景观基因和民俗礼仪景观基因2个三级基因构成人生礼俗景观基因；节庆游艺景观基因分为民间游娱景观基因和民间节庆景观基因2个三级基因；民族艺术景观基因分为传统舞蹈景观基因，传统音乐景观基因和民间文艺景观基因3个三级基因，再依次细分为各个基因要素。

2.3.2 非物质类景观基因

非物质类景观基因分为传统聚落景观基因，农业生产景观基因和土地利用景观基因3个二级基因。传统聚落景观基因包括宅院景观基因，民居景观基因，公共设施景观基因3个三级基因；农业生产景观基因分为稻作景观基因和农耕景观基因2个三级基因；土地利用景观基因包括农田土地利用景观基因，林地土地利用景观基因，水域土地利用景观基因3个三级基因，再依次细分为各个基因要素。

2.3.3 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构建

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记录了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各个方面的详细信息，可以更加完整、清晰地表达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的组成结构和具体内容。在对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进行调查和分析的基础上，绘制了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表3)。

表3 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

3 讨论与结论

该文以景观基因图谱为研究视角，从物质类景观基因和非物质类景观基因2大主体基因对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进行了景观基因识别和绘制基因图谱并总结了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要素特征，包括空间布局、建筑特征、文化特征等。基于以上基因图谱的构建结果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1) 维护乡土景观基因多样性和完整性，需要把握乡土景观基因特征和文化特征，优化识别提取方法，对不同空间形态景观基因谱系进行归纳总结。

2) 通过对延边朝鲜族传统村落的建筑特征、空间布局、村落选址、图案标识、环境因子、风俗习惯、文化信仰、历史遗迹、宗教节庆和民风民俗进行识别，提取出识别因子和识别形态，构建景观基因识别指标体系。

3) 将提取出来的景观基因识别指标进行分析架构重组，构建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最终得出，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共分为物质类景观基因和非物质类景观基因2个一级基因；传统院落景观基因、农业生产景观基因、土地利用景观基因等8个二级基因；宅院景观基因、民居景观基因、公共设施景观基因等24个三级基因；构筑物景观基因，前院庭院栽植景观基因，后院薪柴仓储景观基因等68个基因要素。

乡土景观作为美丽乡村振兴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保护与传承具有重要意义。该文充分挖掘了朝鲜族民族文化，构建了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基因图谱，以期在乡村振兴和美丽乡村建设中充分发挥乡土景观的优势，促进延边朝鲜族乡土景观自身魅力价值的永续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