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以
本名覃宣伟,毕业于广西民族大学,文学学士。出版国学著作《论语解要》。
第一次看见紫荆花,是在繁华的国际大都市——香港。
那一天阳光旖旎,海风徐徐,我们一行数人正在维多利亚海湾边信步,一边闲聊一边观赏迷人的大都市景色,紧盯着迷人的绚烂灯火,惊讶于节次鳞比的高楼大厦。那个时候,内地高楼大厦还很罕见,我们有点儿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走着走着,街道两旁的一种树忽然吸引了我的眼球。
原来这就是紫荆花树,而紫荆花就是香港的徽标。紫荆花树的树型不算特别高大,树叶也长得不甚茂密,但婆娑妙曼,异常可爱。那花的模样极为别致,五片花瓣呈放射状,与五角星相似。花朵中心有长须花蕊,它像风车一样顺着一个方向做旋转状,仿佛集五角星的吉祥与风车的灵动于一体。这令我想起神州大地上,无论是大江南北还是海滨内陆,千万年前祖先遗留下来的许多器物都有着的那种八角型纹饰。令人难以置信啊,冥冥之中,大千世界,远古和今天,自然与社会,原来有许多东西是相通的。
从七万年前至今,已先后有柳江人、白莲洞人、大龙潭人在柳州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息繁衍,像龙一般奔腾不息的柳江,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他们。一千多年前,柳侯柳宗元最初站在柳州城楼上,远望大荒,作茫茫海天愁思,后来设教释奴,开创了柳州的文明风气,从此这里科举文人辈出。柳宗元还留下了千古流芳的三绝碑。如今的柳州,摩天大厦绵延不绝,早已覆盖了过去的大荒,再也不用伫立在斑驳的城墙头抒发无尽愁绪。可以站在高高的文昌塔顶,一览百里柳江的璀璨夜景;可以拜谒金碧辉煌的孔庙,无论是居于庙堂之高还是处在江湖之远,尽可弘扬至圣先师的仁义大道;可以徜徉于园林江堤,看月晖漫洒草茵,或与丽人同坐,在微风中细听天籁蛙鸣;可以进入汽车城的车间,领略现代化工业的严密精准和高效率。
柳州的紫荆花品种特别,花比叶子更得天地之灵气,花朵不是很大,但茂盛密集,一朵挨着一朵,远处望去犹如艳浓的紫色彩墨点染枝头。特别是在沿江两岸的街道旁,每当花开时节,繁茂的花丛好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在微风吹拂下不停地涌动,从高处俯瞰,似一幅壮美的中国山水画。
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少年,离开家乡来到柳州读书,每逢周日便进市区溜达。当时的柳州,河北的繁华地段是五一路、三中路、文惠路一带,过了火车北站已是人烟稀少。河南的繁华地段在火车站、鱼峰山周边和马鞍山一带,我经常在那里的新华书店徘徊。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柳侯公园。高考前的那些年,课业还不紧张,一有时间我便去柳侯公园拜谒柳侯祠。我喜欢柳侯的诗文,更崇尚他的高风亮节,仰慕他的千古才情,也爱揣摩韩愈老先生罗池庙碑文的精妙绝伦。
时光如白驹之过隙,一晃就过了近四十年。多年的书本生涯和社会磨炼,以及行万里路收获的眼界,让如今的我变成了一个杂家。爱逛书店的嗜好依旧,不同的是现在已不是过去那种单间的书店,而是几层楼高的可以乘坐电梯上下的书屋天堂。仍然爱进入柳侯公园,不过它已不像过去有高大的围墙,而是四通八达可以自由进出;仍然爱走马观花逛柳州的商场,但不再是过去的那种狭小的门面,而是高樓大厦,诱人的高档商品琳琅满目;仍然爱到鱼峰山一带遛达,但已不是过去的满目嘈杂,而是有着石桌绿树的广场,刘三姐的歌喉在此回荡;仍然爱乘坐公交车,但已不是过去那样的蜂拥而上,而是井然有序,自觉给老人让座;仍然爱逛农贸市场,但已不是满地乱摆摊子,而是归行入铺,彬彬有礼,热诚有加;仍然爱压马路,不过马路已不是过去那样窄小,而是宽阔平坦,一排排的紫荆花树,一蓬蓬的紫荆花,可以在夜晚边散步边用手机听山歌,不仅有俏皮幽默的桂柳话汉族山歌,也有含蓄隐喻诗经国风般的壮族山歌。回味刘三姐金嗓子的同时,也常常幻想自己是阿牛哥……
身在柳州,我时常自问:自己最爱柳州的什么呢?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萦绕心中,没有答案。今年四月,同学邀约一同观赏紫荆花,拍照时突然顿悟,便有了清晰的答案:柳侯祠的历史文化厚重,螺蛳粉的香醇美味,就像那微风轻拂的紫荆花,有凝聚内敛的花蕊,有灵动开放的花瓣,有浓淡不一的丰富层次。
(编辑 何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