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媛 高云野
4月8日,位于费县薛庄镇的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馆讲解员李聪发了一条朋友圈:
程克烈士牺牲地距我们党性教育基地有一段路程。我入职8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摆了一束鲜花。我不知道送花人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或许是听说,或许是路过。总之,我不相信是他(她)恰好拿着一束花,恰好这里也有一个纪念地,这样的巧合。因为他(她)记得,让我觉得,程克还活着。
“青山处处埋忠骨。”程克的铮铮铁骨就被埋在了这片大青山。
1941 年 11 月初,日军5万余人对沂蒙抗日根据地展开长达两个月的“铁壁合围”大扫荡。11月30日拂晓,抗大一分校侦察员侦察到3 路日军夹击而来,校长周纯全立即组织五大队近 300 人抢占有利地形,并组织军民迅速向西朝大青山方向转移。
当抗大一分校突围到大青山西北脚下时,他们发现东面也有部队朝这里运动。原来,11月29日晚,八路军115师准备展开对日作战,将非武装人员和后勤人员向抗大一分校所在的大青山地区转移。他们连夜跋涉,于30 日拂晓前抵达大青山东北地区,“误入敌人清剿圈”,与抗大一分校一同遭遇了这场突围战……
临危受命 浴血阻击
担负掩护任务的抗大一分校五大队(军事大队)二中队在队长邱则民、指导员程克的率领下顺山沟向南运动。在接近第一道山梁时,敌人已抢占了两边的山脊,一齐向二中队射击。队长邱则民、指导员程克各带一个区队跑步进入阵地,占领有利地形,迅速构筑工事,阻击敌人。程克带领的区队共40多人,坚守在李行沟南的356高地。
程克很快做好了坚守阵地的部署,指挥学员们连续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阵地前敌人尸体成堆,血迹遍地。学员的伤亡数量也在不断增加,子弹越来越少,程克的阵地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天已过午,学员们自凌晨开始激战,粒米未吃、滴水未进,但谁也没觉得饿,更无人叫苦。当他们看到,掩护的中共中央山东分局、省战工会、第115师机关和抗大的同学们冲破敌人合围的“铁壁”,顺李行沟、梧桐沟胜利突围,一张张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敌人见我大部队已突围西去,便丧心病狂地向掩护部队冲来。程克带领的分队仅剩下10余人,子弹、手榴弹已所剩无几。他们边打边撤,最后撤到李行沟村西头一家庭院前。子弹打光了,就用手榴弹、石块还击;刺刀拼断了,就用枪托砸。敌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威逼程克他们投降。突然,程克一跃而起,抱住离他最近的一个日本兵,把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这个日本兵身上。那日本兵刚要挣扎,就被程克狠狠地咬住了耳朵,另一日本兵端起刺刀朝程克背后狠命一刺……
曾经参与过大青山突围的抗大老兵傅泉回忆这场战斗时,这样说道:“怎么知道他把鬼子的耳朵咬下来了呢?最后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我们牺牲的同志嘴里面有一个耳朵,旁边死了的一个鬼子兵少了一个耳朵。他用最后一口气把鬼子的耳朵咬下来了。”
误入敌围 血染青山
当大青山西北、正东和东南方向都响起了枪声时,师司令部五科科长袁仲贤、省战工会副主任兼秘书长陈明正按照上级的指令率山东分局、第115师、省战工会等机关非战斗人员转移到大青山地区。
陈明根据敌情判断,机关人员已陷入敌人包围圈。陈明立即令警卫分队,迅速占领附近高地,掩护部队向西突围。突围途中,陈明双腿负重伤,4名随行人员有3人已牺牲,只剩下19岁的警卫员吴开玉。围追的敌人越来越近,陈明严厉命令吴开玉撤离。敌人包围了陈明,他佯装伤势严重,无力反击。等敌人逼近十几米时,他突然怒视敌人,连开3枪,击毙3个敌人,最后毅然把枪口对准自己,饮弹而壮烈牺牲。
同一天,陈明的夫人、姊妹剧团团长辛锐与指导员甄磊,带领山东姊妹剧团随山东分局、省战工会等机关也转移到大青山地区。战斗打响后,她们往大青山北侧猫头山的一片松林中转移。战斗中,辛锐双膝和腹部负伤,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后来,她被送到驻火红峪的山东纵队野战医院第二医疗所治疗。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她被送到附近山洞里养伤。在精心的治疗和照顾下,辛锐的伤恢复得很快。
12月17日,卫生员将辛锐抬出山洞换药时,正赶上日军“清剿”。就在送她回洞的路上,敌人追了上来,眼看敌人越来越近,辛锐自己从担架上滚了下来。实在没有办法,卫生员忍痛把她放在三块巨石中间隐蔽,辛锐趁机向敌人投出一枚手榴弹,掩护他们突围。她又投出了剩余的两颗手榴弹,炸死了几个敌人,一名敌军官被炸伤。敌人恼羞成怒,举枪向辛锐射击,辛锐全身多處中弹,牺牲时年仅23岁。
在辛锐牺牲的地方,村民们修坟立碑以为纪念。三年后,辛锐的墓上长出了一棵板栗树,枝繁叶茂,开花结果,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人们都说,这棵板栗树就是陈明,一直呵护在妻子身边,弥补生前没能给她的爱。青山作证,这对伉俪的爱情永恒。
青山作证 丰碑永在
时间飞逝,战争的硝烟早已离我们远去。但当年参与大青山突围的老兵们回忆起那次战斗,恍如隔日。当时抗大一分校校部侦察队副班长刘钢清楚地记得,大青山突围战的第一声枪响就在胡家庄、大古台。“胡家庄前面有条小河,小河前有个高领地,我们往上爬,敌人密集的子弹就在我们身后的石头上啪啪乱炸。”
由胡家庄、大古台方向上来的日军占据了李行沟北边的山头,两边两挺重机枪向部队夹击扫射,李行沟突围口被封锁。大青山硝烟弥漫、枪炮轰鸣,刘钢回忆道:“当时沟里的情况很悲惨,有些同志的胳膊、腿被炸断,惨不忍睹。”此时,周纯全看到了刘钢,下令其将身上仅有的八个手榴弹分一分,他说:“八个手榴弹我们也能突围出去!”于是,他们向日军的机枪阵地甩了几颗手榴弹,打哑了重机枪,打开了日军南北夹击的李行沟封锁口。
原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这样评价这次战斗:一场壮烈的拼杀换取了几千人转危为安的空前胜利,这是山东抗战史上抗大人立下的有独特意义的战功。
2011年8月,作为大青山党性教育基地重要组成部分的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馆启动建设。“在挖掘史实和收集实物的过程中,一名参与过大青山突围的老战士对我们帮助很大。”讲解员李聪说。他就是抗大老兵傅泉,如今他已96岁,是上海抗大研究会秘书长。
2018年,傅泉重回大青山,在大青山脚下的抗大中学讲课时向学生们念出了自己写的诗:“在我百年后,魂归抗大林。守护大青山,永做沂蒙人。”
大青山突围战后,傅泉已经15次重登大青山。“今年是大青山突围80周年纪念,前几天我还和傅爷爷通了电话,他正在调养身体,等11月30日大青山突围烈士公祭日那天,他还要再来。”李聪说。
大青山党性教育基地建成后,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党员干部和广大群众前来参观学习。在纪念馆的一处沙盘前,李聪一次又一次向参观者介绍当年的战斗过程:“担负掩护任务的抗大一分校五大队的战士们,在各制高点阻击敌人。他们利用山石作掩护,打退了敌人的数次进攻,弹尽后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肉搏战,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战友们赢得时间……”
站在当年战士浴血奋战的地方,悲壮激烈的战争故事仍然让听者惊心动魄。丰碑无言,青山有知,郁郁葱葱的大青山掩埋着抗日烈士的铮铮铁骨,见证着这样一部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
(未署名图片由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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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作为的记者,是不畏惧枪炮子弹的!
——汉斯·希伯
在大青山突围战中,有许多相爱至深的革命夫妻,其中一对夫妻是国际主义战士、记者汉斯·希伯和秋迪·卢森堡。为了向全世界报道八路军在敌后的抗战事迹,汉斯·希伯执意到山东抗日根据地,深入一线采访。1941年10月,为保证希伯的安全,中共山东分局决定送他回上海但被拒绝,他说:“一个有作为的记者,是不畏惧枪炮子弹的!”11月30日,希伯在五道沟,遭到敌人机枪扫射,倒在了中国的土地上,时年4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