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生八笺》中的中医养生香文化研究❋

2021-09-26 12:27俞仪萱刘雨茁王秀慧孙灵芝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21年8期
关键词:保健

俞仪萱, 周 扬, 刘雨茁, 王秀慧, 孙灵芝

(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 100029)

高濂所著的《遵生八笺》是明代养生理论的集大成之作,全书以高濂本人的养生观为基础,大量引用医药类古籍的记述和医家、名士的养生心得,对具体的养生方法进行了系统阐述[1]。其中对于养生香药、香方的应用见解独到,书中记载了许多“以香养生”的方式,而现今对于这一养生方式缺乏较好的继承。

以熏香、合香养生从古皆有,宋代更是到达高潮。就香药的不同作用而言,《宋代香药考》一书将香药分为芳香解表、芳香发散等十一类[2],足见香药可以发挥解表、祛邪、保健等多种养生作用。而《遵生八笺》所处的明代,由于朝贡贸易体系的建立,对外交流频繁,出现了品种繁多的香药与记载“以香养生”方式的著作,如明·周嘉胄的《香乘》便是个中翘楚[3]。现代研究同样认为,香药可以通过影响生理、心理和外部环境三方面对人体产生一定作用[4]。本文梳理了《遵生八笺》中“以香养生”的方式及15个保健香方,旨在发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香文化的同时,为现代使用香药及香方疗病、保健养生提供一定参考。

1 《遵生八笺》香药香方的应用方式

《遵生八笺》记载了众多香药、香方的应用方式,主要包括熏烧、佩戴、涂敷、内服、蒸脐等。外用则结合“赏”与“养”,内服则使“药”“食”共融。同时,高濂总结了每种应用方式的特点并对其提出了规范。

“熏烧”是指焚烧制成的香丸、香饼、线香。由于熏焚时所采用的的器具会影响香药发挥保健效果,因此高濂认为焚香的器具需有佳劣之别,其具体要求应随应用场合和香品不同而制定。

燕时清赏笺中有“焚香七要”[5]497条目,对于焚香用具,如香炉、香盒等提出了要求并指明了禁忌。如香炉不能用官窑哥窑,而要用铜炉;香盒也需根据所盛放的香品不同而有所差异,并对燃香的香灰、砂、匙著等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5]497。如匙著一类,高濂有言:“瓶用吴中近制短颈细孔者”“余斋中有古铜双耳小壶,用之为瓶……如官哥定窑虽多,而日用不宜”[5]498。对于灵灰,则有“炉灰终日焚之则灵”[5]498等描述。

同时,焚香的应用方式并不局限于室内的静态形式,也可在日常游玩、行走时随身携带香炉以焚香。如“香盒”一条叙述“若游行,惟倭撞带之甚佳”[5]498;“香都总匣”条目中也写道“俾总管司香出入紧密,随遇爇炉,甚惬心赏”[5]502。起居安乐笺中的“怡养动用事具”条目提到一种便携式的香炉,描述它“焚香携炉,当制有盖透香,如倭人所制漏空罩盖漆鼓薰炉,似便清斋焚香,炙手薰衣,作烹茶对客常谈之具”[5]218。从中可看出,焚香的应用方式在明代非常灵活机动。

《遵生八笺》灵秘丹药笺所记载的药方均由高濂亲手搜集整理,且大多经他验证行之有效,因此弥足珍贵[6],其中香药的使用方式极为丰富。内服如“沉香内补丸”,使用了沉香、广木香、没药、乳香、小茴香、八角茴香、麝香、丁香等[5]588。外用如治疗小儿泻痢的丸药[5]623,由丁香和麝香碾成细末制成,可纳丸于肚脐内亦可以涂敷。蒸脐秘妙方用麝香、丁香、乳香、木香等多种香药填脐,再通过艾灸用以治疗五痨七伤,诸虚百损[5]604。同时,全书收录有多种涂敷膏类、散类药物,均大量使用了香药,如乳香、没药、白芷、檀香等。

高濂还创新地将“食养”与香药香方融合,使之更易入口又能唇齿留香。有将香药制成茶饼者,如饮食服馔笺“法制药品”一节所载的“香茶饼子”[5]402,将檀香、麝香、沉香、冰片等与茶共制。有制成丸者,如橄榄丸、甘露丸等使用了多种香药进行炮制,而“透顶香丸”“木香煎”[5]403更以香药为主要成分制成养生保健食品。在饮食服馔笺其他食品、饮品中也广泛运用了香药,如“五香烧酒”[5]385在酿酒过程中加入了檀香、乳香、丁香、没药等品。

综上,《遵生八笺》用香药、香方以养生保健祛病的方式广、门类多、规范细。

2 《遵生八笺》香药香方的保健原理

《遵生八笺》中广纳香药香方以其养生,原理主要有三。

首先,将香药直接应用于服食、外敷、吸嗅等途径,使其以多种途径作用于人体,发挥芳香之品本身的作用,达到内外兼治的效果。如在饮馔服食笺中,高濂多以香药入汤、酿酒,如茴香汤、天香汤、沉香熟水、丁香熟水等。并指出:“由饮食以资,生气以益精,生精以养气,气足以生神,神足以全身,相须以为用者也。[5]324”香药服食能入脾胃而起到资生温通的功效,而香药枕、吹鼻、外敷等法,则是以外用之法使香药直达病所,发挥其本身的功效,又可借助其芳香之性,提神醒脑,“远辟睡魔”[5]497。

其次,熏焚或佩戴香品可以避秽除邪、净化环境。在“论香”一节中,高濂直接写道:“香雾隐隐绕帘,又可祛邪避秽。[5]497”四时调摄笺记载了由多种香药制成的避瘟丹方以及焚烧用方[5]103,其中多以苍术、川芎、白芷、甘松、麝香等药入丸,每日取1丸焚烧,达到“避瘟远邪”“百邪皆灭”的效果。

再次,使用香药可以调畅情志、心身同治;将其应用于宗教活动,可以祭祀通灵、调摄心神。高濂认为焚香可以“畅怀舒情”“薰心热意”,而供奉佛像、进行宗教活动的斋室中更是“不可一日无香”[5]222。香药佩戴或焚烧乃至服食之时,能够产生愉悦的气味,畅人心怀、清心悦性,放松人的心情,不失为是一种心身兼顾的治疗方法[7]。

总之,《遵生八笺》中对于香药香方的不同运用方式,内外兼顾,发挥了药物本身的作用,同时以芳香之性醒脑提神、避秽祛邪、净化环境、调畅情志,从外及内,通贯心身,发挥养生保健的作用。

3 《遵生八笺》保健香方频次、关联度分析

本研究对《遵生八笺》全书收录的15个保健香方进行了挖掘,统计了香药的使用频次(见表1)及关联度(见表2)。我们从中总结了《遵生八笺》养生用香的规律,提取了有效的药对,为临床治疗养生、芳香疗法的应用及药理学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表1 《遵生八笺》香方用药频次统计(用作粘合剂的蜜、榆面、蔗浆未算)

表2 遵生八笺香方药对关联度统计

由此可见,“沉檀龙麝”四大香药因其用途广、疗效佳,在《遵生八笺》保健香方中使用频率高,而乳香、丁香的养生作用同样被高濂所推崇。

在香药配伍方面,零陵香和藿香最常配伍。同时我们发现,这2味药在中医方剂中也多配伍使用。如《备急千金药方》的五香丸[8]、《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玉龙膏[9]等均包含这一药对。藿香长于化湿止呕,零陵香醒脾健胃,两药相须则芳香化湿之功更增。而其他强关联度的香药配伍亦值得临床借鉴、应用,如沉香配檀香可倍增行气之功,沉香与乳香相配则气血皆行。

4 “以香养生”方式的中外交流

除了香药贸易的交流,《遵生八笺》体现了在明代中医养生香文化与外国也存在着一定的交流。

“焚香七要”中“香盒”条目记载“倭香盒三子五子者,用以盛沉速兰香、棋楠等香”[5]498,在对于袖炉的描述众也说它类似于倭人的熏炉,这些记载证明在明代当时的日本人也广泛使用香药,并且对焚香的器具也有一定的规制。

其实早在唐代,高僧长秀东渡日本,他所带回的香药香方就对当时日本医药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成书于日本保元元年(公元1156年)的《香药抄》大量引用我国本草学研究,记载了香药可用于临床养生保健[10]。

《遵生八笺》中“必栗香”一条引《内典》云,焚去一切恶气。“鹰嘴香”一条指出,番牙与舶主赠香,焚之辟疫[5]496。《内典》是来自印度的佛教典籍,而“番牙”则是葡萄牙,这两条记载均体现了在明代东南亚、欧洲国家也与我国就“以香养生”的方式产生了一定的交流。

5 《遵生八笺》中香文化对现代香薰疗法和香药保健养生的借鉴意义

在明代以海洋为纽带的连接之下,东南亚香药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中国。同时由于商品经济繁荣的推动,使得香药不仅在贵族阶层、文人雅士乃至平头百姓中都发挥其影响[11]。而明·高濂的《遵生八笺》在各个章节都有对于香药的运用及对于香药香方配伍和焚香养生的记载,对于现代应用香药养生和运用香薰疗法养生具有较好的指导意义。

首先,高濂对用香药的选择提出择优而用,指出“余录香方,惟取适用……知所择焉可也。[5]499”在运用香方进行养生保健的时候,高濂认为并不是所有“都中时兴”的香方都可一视同仁、随意取用,而应考虑所针对的疾病、希望起到的疗效“知所择焉可”,对众多香方进行拣选。现代临床使用香药保健养生或治疗疾病时需辨病辨证,择选香药香方。如针对肝郁化火型的脑梗后失眠可采用香附、沉香、牡丹皮、郁金等[12]香药,而对于脾肺气虚型的小儿呼吸道反复感染,则采用苍术、黄芪等[13]药物。

其次,《遵生八笺》提出了佩戴、熏烧、内服、涂敷等种类繁多使用香药香方的方式,也多可借鉴。“炒香方”一条[5]556记载:用苏合油拌沉香,入火微炙,收起,乘热以冰末撒上,入瓶收用。高濂认为这样的方式可以降低香气的饱和度,要求清淡香气的人们可应用这种方式炒制香药,减味而不损效。而“金猊玉兔香方”一条将焚香与雕塑结合[5]557,现代使用香薰疗法时,也可将香薰与日用器具结合,发挥养生保健、净化环境功效的同时,还可增添生活情趣。“香都总匣”记载香药香方可以不经焚烧,而是“设瓷罐、铜盒、漆匣、木匣,随宜置香”[5]502。“晨昏怡养”一条记载有“女廉药枕神方”[5]216,它运用香药填塞枕头来养生。由此可见,在现代日常生活中,若不方便熏香也可以运用香药以养生。如于室内以容器静置香药或使用香药枕,这两者不燃点而运用香药,均属“固体香薰”范畴。临床研究证实,应用此种方式的确可以缓解疼痛,降低应激反应,改善睡眠质量甚至治疗疾病[14],如使用香药枕可以治疗小儿肌张力不足导致的落枕[15]。

第三,高濂对于“以香养生”所使用的器具作出规范。现今在使用香药香方的时候,也要注意选择合适的器具,最大程度地发挥香药的作用。

第四,《遵生八笺》对芳香类药物的配伍提供了指导。如零陵香与藿香、沉香与檀香等药对,临床治疗及以香养生时可辨病辨证选择使用。

第五,中医养生香文化有着对外的交流。其芳香馥郁的特点、养生避秽的功效以及“赏养结合”的应用方式,在中医养生文化对外交流的过程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总之,《遵生八笺》中的“以香养生”的方式值得肯定与进一步的发掘,虽然古籍记载中复杂的合香与燃点方式已经日渐式微,但作为非遗的香文化与中医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以香养生、疗病的广阔应用前景应当受到人们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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