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稚奈的告白

新浪微博│来一斤时归

“希望十八歲以后的周稚奈依旧每天快乐。”

江阳许下这个愿望的时候，是一个夏天。他拉着身旁的周稚奈在公园的许愿池旁默念。

周稚奈许完愿后将手放下，转身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江阳没打算告诉她，于是丢下一句“我不告诉你”，想要糊弄过去。

谁知道周稚奈一点儿也不满意江阳的回答，她皱着眉问：“那你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考个好成绩？”江阳问。

“不，希望和江阳有个好未来。”

周稚奈的声音轻柔，但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了江阳的心上。他低头看着周稚奈，良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不再问了。”周稚奈仰着头看着太阳笑。

“希望你快乐。”江阳说。

希望周稚奈每天都快乐。

1.是地中海啊

如果江阳再早些许下这个愿望，周稚奈一定会猛地在他背后拍上一下，然后告诉他：“这个愿望形同虚设。”

周稚奈和江阳的初识，是在三年前，开学的那一天。

江阳走进教室时，不知受到了多少同学的注视。倒不是因为他分明的面部轮廓，实在是因为他的发型太惹人注目了。

江阳的头发剪得极短，且头顶处有片头发比别处都要短些，形成了个凹陷，离得远些看起来就像是秃了。

江阳环顾了一周，最后选择坐在周稚奈的旁边。这里挨着窗，视野又比较好。江阳注意到了周稚奈的目光，挠着头解释：“剪头发的时候犯困了，一低头，就这样了。”

周稚奈觉得此时的江阳滑稽极了。他顶着“秃了”的脑袋靠近周稚奈，然后摸着头咧嘴笑着问她：“是不是很独特的发型？”

周稚奈被江阳搞得哭笑不得，却也因为江阳的玩笑话变得没那么拘谨了，她点点头，回答道：“好像地中海气候啊。”

江阳问她地中海气候是什么意思，周稚奈哈哈笑起来，看着窗外的树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后来任是江阳再怎么问，她也没有开口解释。

江阳每每走出班级去上厕所，都会引来不少人的注视。他为此烦恼极了，于是他决定第二天戴帽子来上学。

只是刚开学，校领导尤其重视学生的仪容仪表。第二天一早，校门口就站了三个领导对学生的仪容仪表进行督察。

戴着帽子的江阳果不其然被拦在了校门口。

周稚奈刚好迈进校园，她不由得放慢脚步，从头到尾听到了年级主任和江阳的对话。

年级主任让江阳将帽子摘下来，江阳并没有反抗，大大方方地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的发型却让年级主任更加生气了。

“你说说，你是哪个班的？刚来学校，就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发型。”他用手里卷起来的试卷轻轻敲着江阳的头，“很好看吗？这个发型？年纪轻轻的就想体验一下中老年人的感觉了吗？”

说完，年级主任将稀少的头发往右撩，试图将头顶的光亮掩盖住。

江阳委屈极了，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才导致了这个结果。可年级主任根本不听，声音越来越大，恼怒得脸都红了。

周稚奈干脆躲在了柱子后面看戏。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头，却还是被江阳看到了。

江阳给了她一个求助的眼神，周稚奈抑制不住地笑了。她指指自己的头顶，调侃地做出口型：“地中海啊。”

江阳以为周稚奈在帮他，周稚奈说了好几遍后，他终于看明白了。他打断正在训斥他的年级主任的话，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了句：“地中海……”

这话在年级主任看来就是明目彰胆的挑衅。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气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你……你给我到我办公室去！”

2.她陪我走过许多年

在地理课还没有学到地中海气候前， 江阳提前知道了地中海是什么意思。

周稚奈对此愧疚极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帮江阳改开大会时他要读的检讨。

江阳并没有怪罪她，而是一边按着周稚奈的要求改检讨，一边安慰她：“你别有负罪感，我根本不怪你。”

说这句话时江阳看着周稚奈，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江阳的眼神温柔极了，就像春天落日时分卷起的微风。

虽然最后年级主任原谅了江阳，但江阳也得到了年级主任的额外关注。

年级主任每次巡班检查时，总会在江阳所在的班级门口多待一会，总要环顾一周找一找江阳的位置。

这对周稚奈没有一点儿好处，她离江阳近，生怕一分心就受到牵连，被年级主任发现。

好在江阳上课时并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年级主任连着关注了江阳好几周后，就不再过度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

江阳成绩一般，直到他拿回省美术大赛一等奖的时候，周稚奈才知道，江阳是美术特招生。

可她平时从没有听江阳讲过他在这方面的特长。

周一升旗仪式上，学校领导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惹得下面的学生发出窃窃的笑声：“我们学校啊，有位同学在美术大赛得了一等奖，真是给我们学校争光啊！让我们有请高一（六）班的江阳！”

江阳显然愣住了，他事先并没有得到通知要让他上台讲话。他转身看了一眼周稚奈，快步走上了台。

“这幅画原本是我私下画着玩的，后来被我的画画老师看到，便和我商量送去参加比赛。画的灵感也是从一位朋友那里得来的……”

江阳说这句话时，一直看着周稚奈这边。她对上他的视线，却被他盯得耳郭发红。

后来江阳说的话她大多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少年。江阳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些，头顶处的凹陷也没有初见时那样显眼了。

他在台上说着自己的灵感来源，周稚奈回过神来，听见了一句“她陪我走过了许多年”。

周稚奈再次看向江阳，可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她，他目视前方，将剩下的话讲完便走下了台。

周稚奈的心里堵得慌，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那天早上她因为起得迟，没来得及吃早餐，到班里后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猛灌了两口水，江阳将他的早餐递给了周稚奈：“喏，给你吃了。”

周稚奈不好意思接，毕竟江阳也还没有吃早餐。

许是看出了周稚奈的犹豫，江阳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早餐，对她说：“你快吃吧，我买了两份，这份给你。”

江阳的语气温柔极了，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她忽然知道那天的感受是什么了，是喜欢，是没有得到回应的喜欢。

3.在想你

江阳的解释是，他的胃口好，所以才买了两份早餐。

周稚奈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煎饼，脸上的怀疑渐渐转为喜悦，嘴里的煎饼还没来得及咽下，便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永春路口那个煎饼摊买的吗？”

“是的。”

周稚奈从初中起就经常在那个煎饼摊买煎饼，卖煎饼的叔叔后来都认识她了，周稚奈来买煎饼时总会送她一条培根夹在饼里。

“你慢点儿吃，别噎着。”江阳轻声说，然后把插上吸管的豆浆递给周稚奈。

本来是同学之间很正常的接触，可在周稚奈看来，江阳的每个举动，都会让对江阳有着特殊情愫的她心跳莫名加速。

周稚奈总觉得她的心动来得莫名其妙，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阳的。可一旦这种情绪了然于心，她就做不到像之前一样同他嘻笑打闹了。

因为在江阳看来得极其普通的接触，在周稚奈看来都极其亲密。

江阳虽成绩一般，但很会画画，还得了许多奖，在学校也收获了不少人的喜爱。也因为江阳的画画得好，班上与美术有关活动都少不了江阳。

因为高中学业繁忙，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很少更新，但一旦要更新，就会交给江阳来画。

江阳画得又快又好，被叫来做助手的周稚奈没有事做，只能在坐在一旁看着，偶尔帮江阳递一下他需要的工具。

江阳不是不想让她帮忙，实在是因为第一次看周稚奈画的画时被惊到了。

周稚奈三两笔就在黑板上画了个动物出来，江阳仔细看了看，开口夸道：“这小狗画得不错，可是跟画面不太搭啊。”

“這是羊！”周稚奈咬着牙反驳，“我可是灵魂画手呢！”

周稚奈好像并不理解灵魂画手的意思，看样子，她以为是个褒义词。

江阳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便只能讪讪地笑。他擦掉周稚奈画在角落的羊，轻声说：“我来吧，你坐下休息一会儿。”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说道：“可这不是你真实的实力呀。”江阳的声音太小，周稚奈并没有听清。

虽然江阳明显是在嫌弃她的画画水平，她还是浑不在意地坐了下来。没关系，她画画本来就不好。

于是每一次出黑板报，周稚奈就坐在江阳的身后看。

江阳肩膀很宽，原本平平无奇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如定制一般。她看得出了神，江阳连续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周稚奈！”他又提高音量。

“啊？怎么了？”

“想让你递一下黑板擦给我，你在发什么呆啊？”

“在、在想你……”意识到不妥后，周稚奈改口道，“在想你怎么会画得这么好。”

江阳接过周稚奈递来的黑板擦快速转过身去将画错的地方擦掉。但有些奇怪，今天黑板角落的这枝花，他一直画不好。

4.酸果子和甜果子

高二分班那年，江阳和周稚奈都选了文科。幸运的是，他们都还在六班。

周稚奈和江阳又成了同桌。

学校的后山上种着果树。说是后山，不过就是几个土坡罢了。但因为种着许多树，便不再那么荒凉。

每到果子成熟的时候，学校就会组织学生去摘果子吃，果子并不少，每人一个。每次学生摘完剩下的果子，学校都会分配给老师们。

那天的课间操所有的学生都涌向了后山。难得一次不用做课间操，学生们都嬉笑着往树林里跑。

周稚奈个子不高，她和朋友们只能够到最下面的果子，于是每人摘了一个就离开了。

虽然老师说只能摘一个，但每年都会有学生吃一个带一个，老师也不会去阻拦。

周稚奈将果子洗干净后刚准备吃，江阳就回来了。她狠狠咬下一口，被酸得皱起了眉。

她对着江阳吐槽：“好酸，这果子！”

江阳吃了一口自己的果子，惊喜地说：“我这个甜，你要吃吗？”

周稚奈看着被咬了一口的果子，撇了撇嘴，摇着头说：“我才不要。”

那节课一下课，周稚奈就将那个因为太酸没吃完的果子扔掉了。而江阳一下课就跑了出去。

江阳是踏着上课铃声回来的，兜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将兜里的果子悉数掏出，全都递给周稚奈，正好四个。

“这都是从树顶摘下来的，晒的太阳足，没那么酸。你尝尝。”他掏出课本放在桌上，又道，“哦，都已经帮你洗过了。”

周稚奈却看着果子发起了呆。江阳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在问周稚奈，你怎么可以不心动？

江阳摘来的果子都很甜，周稚奈吃到第三个的时候才发现江阳的手掌被磨破了皮。

“哎，江阳，你把手伸过来。”

江阳将手平放在桌上，试图遮掩伤处。

“伸过来啊。”

“小伤，不碍事的。”他笑了笑，“男孩子，小痛小伤的都正常。”

周稚奈将江阳的手拽过来，从书包里拿出创可贴轻轻地给他贴上。

还好，她一直都有随身携带创可贴的习惯。

“谁说的正常？男孩子也是可以当宝贝的。”

说完这句话，周稚奈又觉得不妥，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耳垂也红得要滴血似的。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江阳，江阳却神情自然。

他甚至拿起周稚奈桌上最后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汁水一下子迸出来，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说：“真甜。”

周稚奈也觉得，这很甜。

5.碎花伞是重逢的礼物

当周稚奈的床头堆满了她用完的练习本时，她才猛然发现，高三真的到来了。在此之前，她不止一次从电视里、小说里见识过备战高考的高三生活。

江阳报名参加国家级的青少年组绘画比赛的事情，他第一个告诉了周稚奈。那时周稚奈正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慢慢地荡着秋千。她对江阳说：“你一定会得奖的！”

江阳打算参加艺考，如果在这场比赛里拿了奖项，对他参加艺考会很有帮助。

“你成绩也不错，拿了奖后八大美院还不是任你挑选？”

江阳仔细思考了一下，说：“的确对我很有利，可我还没想好去哪里。”

“当然是排名第一的美院了。”她将秋千荡得更高了些，“所有学美术的人不都是梦想去那里吗？”

“那你呢？”他问，“如果是你的话，你想去哪里？”

周稚奈没有回应江阳的视线，她一直歪头看着别处。许久，她才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怎么知道啊？我甚至连八大美院是哪八个都不知道。”

决定参加艺考后，江阳请了长假出去集训。周稚奈身旁的座位一直空着，每次换座位时，周稚奈身旁都没人选。班里的男生笑着开玩笑：“哪天江阳突然回来，发现我们占了他的座位，要气哄哄地找我们算账了。”

周稚奈恨不得将头埋在课本里，可还是难以遮掩她泛红的耳朵。

江阳重新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了。

因为是高三，有自知之明，刚刚放完寒假的学生并没有那么浮躁，反而很快就投入到了学习中。原本压抑又无趣的班级氛围，在江阳拿着国家级的一等奖证书进来的时候，才有了一丝躁动。

“不愧是我们江阳，总是这么牛。”班上的男生揽着江阳的肩膀说。

江阳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到周稚奈的身边，笑着对她说：“我做到了，周稚奈。”

和以往高考时的天气一样，周稚奈他们高考那天，也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周稚奈讨厌下雨天。一到下雨天她就蹙起眉，没了好心情。江阳倒是心情不错，考完所有科目后笑着找到周稚奈，问她考得如何。

“應该还可以吧。”她微微皱眉说，踮着脚跨过一个小水坑。

江阳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伞遮在周稚奈头上，许是没有感觉到小雨落下来，周稚奈抬了抬头，就看见遮在头顶的一把碎花雨伞。

周稚奈一下子笑出了声，觉得下雨天也没有那么烦人了。她将裤腿高高挽起，问他：“你怎么喜欢碎花伞啊？”

江阳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

“碎花伞是给我们重逢的礼物。”

周稚奈不明白，他们的关系一直挺要好，从高一到现在从来没有分开过，怎么就扯上了重逢？

江阳又说：“小竹竿，你还没想起我？小时候你画画可是相当不错呢。”

6.这是她喜欢的

按理说，除了那群一起上了几年绘画班的同学，不应该有人知道她会画画，而且画得相当不错的。可总不会就这么巧，偏偏就遇见了吧？

为什么不画画了呢？周稚奈最讨厌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小天赋异禀，任何人看过她画的画都会夸上一句。后来周妈妈给周稚奈报了画画班，她开始系统地学习画画。

可画画只是她的爱好，她并不想未来做个画家。她只想在闲暇时拿起画笔，让浮躁的心静下来。但周妈妈不这么想，她不停地告诉周稚奈：“你要出人头地，你要做个画家。”

“到底为什么要做画家啊？”稚嫩的周稚奈不止一次地皱着眉问。

后来周稚奈知道了，原来是妈妈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个画家。奈何她天分不够，画出来的画总是板板正正，好看，却总缺了些什么。

周稚奈的天分显露出来，她便想要让周稚奈弥补她年轻时的遗憾。

在周妈妈不停的劝导下，画画终于从她喜欢的事情变成了她厌恶的事情。

周稚奈比同龄人瘦小，又经常得到书画老师的夸奖，自然而然的，班上很多小朋友开始孤立她，给她取外号。

“小竹竿今天画了什么啊？”

“小竹竿今天又被林老师夸了。”

“你看她这副样子，楚楚可怜的。”

……

“为什么不反抗？”周稚奈第一次被人拦住时，吓了一跳，放在书包旁边的碎花伞也掉了下去。

她认出是班里的同学，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回答道：“反抗什么？”

“他们没有礼貌的嫉妒。”

那是周稚奈第一次听见“嫉妒”这个词。原来有种孤立，叫作嫉妒。

“反抗也没用。”她耸耸肩说。

“你怎么知道呢？”男孩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后来再一次听到别人说“小竹竿今天又被老师夸了”时，她握紧拳头站起来反驳：“你怎么一次都没有被夸过啊？”

明明是嘲讽的语气，但偏偏她的表情无辜极了，惹得角落里的人笑出了声。

后来周稚奈就不再学习画画了。

这是她第二次的反抗。

“我不想把画画当作理想，它只是我的爱好。你不能将你年轻时的遗憾强加在我身上，这不公平。我也不是年轻时的你，我并没那么喜爱画画。”

在以后的日子里，周稚奈都很少拿起画笔。看见画黑板报的江阳时，她觉得，他宛若一道光。

她故意将羊画成那个样子，这样就能坐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他，偶尔递东西给他。

这是她喜欢的。

7.分别有个好未来

江阳开学的第一天本没有认出周稚奈。

后来他们做了同桌，她笑着跟他握手，说：“我叫周稚奈。”江阳才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绘画班那个因为很有天分而被同学孤立的女孩。该怎么形容她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阳都觉得懦弱的人不该被怜悯。

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周稚奈被作为范画的画作，才觉得这个女孩极其灵动。

江阳不常见到周稚奈，只有每周六的下午上绘画课的时候，才能看见她背着画包笑着走进教室，每次，她鼓鼓囊囊的书包侧边都塞着一把碎花伞。

周稚奈脸上的笑容准会在遇见那群孤立她的人时消失。

江阳暗中观察了周稚奈很久，终于忍不住在某一天放学后将她拦下。

虽然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着“反抗也没有用”，但后来她还是站起来反驳了，他在角落里笑出了声。

江阳在升旗仪式上发言时，他口中“认识很久的朋友”，就是他从幼时就认识的周稚奈。

那幅得了奖的画的灵感来源于她，画黑板报时，他转过身小声说的那句“可这不是你真实的实力呀”，是在说她。

他整个青春期，热闹与生动大都是来源于这个叫周稚奈的女孩。

高考成绩没出来的时候，江阳总会喊周稚奈出来。他一天会给周稚奈发很多条微信，周稚奈并不经常看手机，每次拿起手机，屏幕上都会显示有来自江阳的未读消息。

“周稚奈，要不要去电玩城玩啊？”

“或者去看电影？”

“我请你吃火锅。”

……

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江阳约周稚奈去了公园的人气景点许愿池。网上将许愿池传得很邪乎，很多许愿灵验的人都在网上晒了照片。

许愿池的池底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硬币。

江阳本不想告诉周稚奈他的愿望的，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愿望一旦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周稚奈转过身来严肃地说“希望和江阳有个好未来”时，他不知道该怎样接受面前的女孩的心意。过了许久，他才说：“希望周稚奈快乐。”

那天没有得到回应的周稚奈很识趣地没有再提那个话题，只是在分别时，她忽然叫住江阳：“我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你分别有个好的未来。”

“你别多想。”

周稚奈笑得很僵硬，脸部线条一点儿也不柔和。江阳觉得，这是他认识周稚奈这么久以来，见过的她最丑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周稚奈就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他看了一眼，是32路。

可周稚奈从这里回家，只能坐1路。

8.一个人的太阳

周稚奈并没有回家，甚至没有看自己上的是几路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她才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天周稚奈转了好几班车，几乎把整个城市逛了一圈。

到了晚上，她收到江阳的短信：“你准备报哪所学校？”

“A大吧。”周稚奈选择A大的原因无非是，那是离江阳的美院最近的一所大学。

后来的一个多月里，周稚奈都没有和江阳联系过。每次打开他的对话框时，看见以她的对话结尾的那句“A大吧”，她便没有勇气再发一条消息给他。

如果那句“希望和江阳有个好未来”算是她表明心意的话，那么江阳一而再的逃避或许就是他的答案。

可回顾与江阳在高中三年发生的种种，她都觉得，她和江阳不该止步于此。

周稚奈一直试图将江阳抛之脑后，本来都要成功了，却在她生日那天收到江阳的快递。

她将快递从快递箱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很疑惑，寄件人那里写的是“江先生”。周稚奈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江阳寄来的东西。

包裹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她将盒子拿出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摞照片。

大多数都是太阳。

她随便拿了一张看，发现照片的后面有江阳看起来略微幼稚的字体。

“奈奈，你好。我是江阳。我现在在西藏。你手里这张照片就是西藏的太阳，西藏的太阳有种独特的魅力。刚到这里时，我还有些水土不服，当然，这不重要，等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你好，周稚奈。你猜这是哪里的太阳？你可能会猜错，还是由我告诉你好了。这里是厦门。是我旅途的第一站。我永远记得你说厦门是你最喜欢的城市，下次我们一起来厦门看太阳好吗？”

“周稚奈，你好啊。此时我在成都的火锅店里吃九宫格，我猜你一定馋死了吧？很辣，真的很辣。但你比我能吃辣一些，我猜你會觉得，这样的火锅才正宗。”

……

最后一张是张打印出来的明信片，上面江阳笑得灿烂，旁边依旧是江阳歪扭的字体：“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太阳。”

周稚奈将所有的照片看完后，眼眶有些发红。她将照片整理好，听见楼下有人喊她的名字：“喂，周稚奈。”

周稚奈将窗户打开，看见江阳爬到楼下一棵不高的树上。他朝她招招手，喊了一句：“你下来。”

周稚奈跑到楼下的时候，江阳拿着一个小蛋糕朝她走来。

“蛋糕是我亲手做的。”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周稚奈，十八岁快乐。”

关于一个多月前为什么没有回应周稚奈这件事，江阳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起初他并没有想到周稚奈会说出表明心意的话，在听到那句话时，他差点儿忍不住要去抱周稚奈。江阳总觉得不该由周稚奈来表明心意，这种事情本就该让男孩子来做。

他想给周稚奈一个特别的告白。

于是他筹备了许久，去了厦门，去了成都，去了西藏，去了许多的地方，拍了不同地方的太阳。他算好了时间，在周稚奈生日的前三天将邮件邮出去，正好可以让周稚奈在生日这天收到快递。

他许久没有联系周稚奈，也是在等待今天，等待给周稚奈一个独一无二的十八岁生日惊喜。

那天他许下的愿望其实还有一半，不曾对周稚奈讲的后面那半——希望有江阳陪伴的周稚奈永远快乐。

（编辑：八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