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活榫卯，仿建故宫亭

张德强

“隱居”山野，将东方美学带入生活

今年28岁的苏清吾是浙江温州人。受母亲影响，她从小就喜欢手作，会剪纸，喜欢给玩具娃娃做衣服。

考入浙江万里学院后，虽然学的是广告文案策划，但苏清吾对各种手工艺感兴趣，大三就开始买服装裁剪与缝纫方面的书学习。她还曾上山砍竹子做鱼灯，搭泥窑烧小火炉。

大学毕业后，苏清吾从事房地产文案工作。因为不想每天做重复的事，2016年，她辞职回老家，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她平时会接一些广告拍摄之类的单子，每单收入从两三千元到七八千元不等。

此后，苏清吾搬到老家的山里居住，希望有更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期间，她开始探索传统文化。比如，她学会用“金缮”工艺修补残缺器物，用水彩仿画“岩彩画”。她还会在兴致来临时自己烧制陶瓷，并为白瓷添釉上彩。

2018年，苏清吾将这些做成视频分享到网络上。其中，她对笋衣的一系列处理最具巧思：用渐变的笋衣、嫩黄的绒毛做出一朵盛开的荷花，还做了一个戴花帽、着披风的侠女。视频里的风筝也是她亲手制作的，裁布、画画、搭骨架，然后鼓捣做出自己喜欢的样子。

自己动手，把故宫亭“搬”回家

虽然活得悠哉游哉，但周遭的压力很快就涌向了她。“读书到头来还是跑山里，也不工作。”“年纪不小了，也不考虑嫁人生娃。”……苏清吾说，坚持到现在几乎全是靠喜欢撑着。

一次，苏清吾无意间在网上看到故宫的亭子，觉得配色非常好看，而且看上去构造也不算太复杂，就突发奇想：为何不自己建造一个？

2020年5月，苏清吾决定在自家后院里仿造一座故宫亭。她一边阅读大量书籍，查资料了解相关建筑知识，观看相关视频，一边积极地寻找建筑原材料。

苏清吾虽然一直喜欢捣鼓手工艺，但没有学过木工，真正动手后，才体会到这个活计的繁杂与艰难。起初，她面对的只是一面水泥墙和一堆简单的木材。后来，她开始对着木材进行画、锯、凿、挖、磨……

仿造故宫亭，苏清吾采用的是古老的传统榫卯技艺。在那个没有钉子的时代，各个零部件就是通过榫卯来连接的。简单来说，就是一端长（榫头），一端被挖出一个与榫头相同尺寸的口子（卯口），然后将榫头插入卯口，形成榫卯连接。

这种组合有效地减少了木头之间的扭动，是铁钉无法做到的。再加上连接方式上属于半连接，所以有着良好的抗震性，即使在地震时也不会对建筑造成巨大的损害，因为榫头与卯口之间会有一个复位的循环，是天然的“抗震阻器”。

苏清吾（右）和老人在一起

建造过程

然而，需要精密计算的榫卯技术，让苏清吾这个文科生特别头大，有时候怎么也算不明白：“一旦计算错了，榫卯不密实，就得推翻重做。”

搭建亭子顶部时，苏清吾遇到的波折最多。“屋顶四个角要放四根斜着的脊木，还要连到同一根横梁上，相互间是有交叉点的。对好这边的两个点，放第三根的时候，因为相互作用，那边又对不上了……”为此，苏清吾特意到北京故宫找到亭子原型，仔仔细细地观察建筑细节，才回来重新着手。仅做屋顶，苏清吾就耗时半个多月。此外，制作斗拱及斗拱上的昂，调整柱子颜色等，苏清吾都是边学边试错后才慢慢上手。

在亭子有了形之后，苏清吾使用了中国传统土木工程技法“地仗”。她用桐油、樟丹、猪血、石灰水、瓦灰等原材料进行搅拌，然后糊在木头上做衬底。这样能保证木材不受白蚁侵蚀，起到防腐防潮的作用，甚至还能防火。这些工作都能为亭子“延年益寿”。

亭子的彩绘也是苏清吾独立完成的，她翻书挑了一个自己能画出来的纹样，把亭子的外观描摹得更精致。

苏清吾前前后后忙活了五个多月才完成这个亭子，整个建造过程中没用一根钉子、一滴胶水。在外观上，这个亭子同故宫亭一样精美，前来参观的人无不连声惊叹。

被誉为“建筑系的李子柒”

因没做过木工和泥瓦工，整个亭子做下来，苏清吾受了很多伤。“有一次比较严重，是在盖瓦片的时候。我在桌子上放了一张凳子，踩在上面盖瓦片。下去的时候踩空了，摔下来手心被戳破，脚也扭了，好几个星期才好。”

2020年11月，故宫亭仿制完成。苏清吾说，当阳光照射在亭子上的时候，觉得阳光都更好看了。此后，她继续用榫卯技术和大漆（是一种天然漆，为漆树的一种分泌物）做了一把椅子，又用榫卯、大漆和螺钿（用螺壳与海贝磨制成人物、花鸟做装饰）做了一张古香古色的桌子。

苏清吾还特意在亭子周围种了桃树、海棠、牡丹等观赏性植物。在这里小憩一下，悠闲又自在。曾经不理解她的父母露出了赞叹的神情。偶尔家里来客人，苏父总会特意带客人去参观这件建筑，然后自豪地说：“这是我女儿亲手盖的！”

苏清吾却说：“第一次动手，还是留下了些许遗憾，很多尺寸比例没有掌握精准。不过这次得到了宝贵经验，以后再做就顺手多了，也不会经常受伤了。”

2021年5月，一条《90后女孩家中建了座“故宫亭”》的视频，不仅引来超过300万人观看，还上了哔哩哔哩网站热搜。视频中木屑翻飞，树木缝隙之间，一名年轻女孩在执笔作画。她全程无言，只是在埋头苦干。这名女孩便是苏清吾。痴迷中国传统文化、动手能力又超强的她，被网友誉为“建筑系的李子柒”。

故宫亭火了之后，引来网友热议。一些自称专业人士的网友给出建议，在评论区讨论榫卯相关的问题。也有古建筑行业的专家，对苏清吾愿意投入如此大的心力做这件事表示感动，并给予鼓励。《人民日报》都来点赞：凭一腔孤勇，她将中国古老技艺“盘”活了！

未来，苏清吾打算围绕传统文化生活美学的大方向，去做更多学习和尝试。“生活方方面面能接触到的东西，我都希望自己学得会，再呈现出来，那种所有东西都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很棒。”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编辑 周晓序 247549681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