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中见奇 风生水起

张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有《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姐妹镜像》《持微火者》《远行人必有故事》等。2019年3月向127位当代中国作家发起“我们时代的性别观调查”，引起广泛社会影响。主编《2019/2020年中国女性文学作品选》《2019/2020年短篇小说二十家》《2019/2020年中国散文二十家》《新女性寫作专辑：美发生着变化》《京味浮沉与北京文学的发展》等。中国作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茅盾文学奖评委。

王占黑，1991年出生于浙江嘉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她的成名与豆瓣有密切关系。豆瓣上的“占黑故事集”于2014年11月26日创建，最晚的更新是在2016年10月12日，也就是说，在近两年多时间里，这位年轻人在豆瓣发表着属于她的故事，那些街谈巷议，那些家常里短，这些故事与其他90后作家的如此不同，令人难以忘记。

2018年对王占黑来说至为重要，这一年，她出版了两部小说集，《街道江湖》和《空响炮》，前者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豆瓣评分7.5分，808人评价;后者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豆瓣评分7.8分，目前有2487人评价。也是在这一年，她进入了豆瓣年度中国文学榜（小说类），收获文学排行榜（中篇小说）等。中篇小说收获文学排行榜等。当然，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也是在2018年，王占黑《空响炮》获得了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这使她一夜间成为全国最受关注的90后青年作家。

本期专辑邀请刘小波、程旸、李婧婧三位青年批评家对王占黑的创作进行评价，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日常生活和温情写作两个关键词，刘小波认为，“王占黑在写作上逃脱了‘卡夫卡的魔咒‘博尔赫斯的迷宫‘马尔克斯的魔幻‘村上春树的轻盈小资等等青年作家熟知的‘主义和热衷的写作模版”。一如她所言，正是“去标签化”的意识，让王占黑的写作呈现出“去标签”“反模仿”“无主义”的特质，这些特质都让她从一般的青年写作中脱颖而出，建构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文学“江湖”。程旸则认为，“王占黑笔下的故事贴近生活，真实反映了普通百姓的喜怒哀乐，生活困境和精神困惑。难能可贵的是，她能从生活抱怨中走出，立体地理解艰难时世……王占黑的叙述貌似冷静客观，笔端却处处露出温情，甚至露出某种诗意。她不避微妙题材，愿意藏身民间，在普通人的人间戏剧中重温生活的真谛，并把这温情这真谛传导给读者。”在李婧婧看来，王占黑与笔下人物的共情至关重要：“她从未将自己与他们隔绝开来。她理解他们的人生选择，理解他们的市侩和庸常，她与笔下的人物深切地共情，并对他们的价值给予深切的体察和庄重的认可。她愿意不厌其烦地描述他们生活的细部，也并不掩饰自己文字或思想的稚气，哪怕叙述中生出些旁逸斜出的部分，她也由得它们去生长，也正是在这些有毛边感的小说里，她的叙述反而呈现出难得的坦诚与专注，亦有一种对自我身份的坚定感和对叙述对象、读者对象的赤诚，这是‘街道英雄系列小说能如此熨帖而流畅的重要原因。”以上批评家的看法拓展了我们对王占黑写作的理解，令人赞赏。

我对王占黑小说的意象选择印象深刻。这位小说家总能在日常生活中寻找并捕捉到一种诗意，这是属于她的“别才”，其实从她小说题目中也可以约略看到，比如，“清水落大雨”“街道英雄”“空响炮”“小花旦”，最常见的汉字经过她的提炼便变成了意味深长的词语组合。我以为，在以奇致胜的时代里，王占黑的魅力在于不奇，她回归生活，回归生活的逻辑、生活的伦理。日常与烟火是她写作的底色，而就在那种“不奇”中，这位年轻作家写出了另一种活色生香、另一种风生水起，换言之，作为青年作家，王占黑有一种“平中见奇”、“平中写奇”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