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人英语的表现形式及发展因素研究

王啸琦 刘雪丽

摘 要：美国黑人英语作为诸多英语变体的组成部分之一，在诞生之初，其正当性和规范性就在使用标准英语的群体中激起广泛争议;然而随着美国黑人的社会地位和受教育水平提高，以及美国社会对多元文化越发包容，美国黑人英语的使用范围不断扩大，影响力也随之增强。从最初仅由美国黑人群体使用，到如今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黑人英语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演化出了独具特色的语法特征和内涵丰富的词汇表达，并逐渐对标准英语施加其影响。因此，了解美国黑人英语的表现形式及影响其发展的因素，已经成为英语习得及研究过程中的重要环节。

关键词：英语变体; 黑人英语; 词汇表达; 语法特征

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3315（2021）11-158-002

一、引言

黑人作为美国主要的少数族裔群体，其在美国的发展历史可以上溯至16世纪的三角贩奴贸易。非洲黑人到达美国之初，只能以奴隶的身份在种植园和矿山等场所从事体力劳动。在此过程中，来自不同地域的黑人，以及黑人与白人之间出于沟通的需要，黑人英语（Black American English，BAE）的雏形就此形成。董启明（2009）将美国黑人英语称之为“a sort of pidgin English”（洋泾浜英语），即一种从标准英语中剥离出的简化表达。黑人英语亦被称为Negro creole、Negro dialect以及如今的African American English等。这种英语表达方式受到美国黑人在美国国内地位的演变，以及美国多元文化融合的影响而不断变化。鉴于早期美国黑人的社会地位低下，能够拥有“自由人”身份的黑人寥寥无几，自然黑人的受教育权也无从谈及。因此在一段时间内，黑人英语被主流白人社会认为是受到错误语法和下流俚语污染的“劣等英语”（郭智勇，2014）。然而自20世纪20年代的哈莱姆文艺复兴（The Harlem Renaissance）时期后，白人社会逐渐从排斥黑人文化，到主动邀请黑人进入文学领域开展创作;再到20世纪70年代，以黑人文化为核心的街头文化在美国盛行，黑人英语作为黑人文化的语言载体随之风靡，这为这种英语变体在美国社会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二、美国黑人英语的表现形式

在美国社会，始终存在着对黑人英语正当性和规范性的质疑。然而黑人英语在词汇含义、语法结构等方面并非毫无规律可循;相反地，黑人英语除了拥有自成一派的语言使用方法外，其在词汇方面也透露出浓郁的美国黑人文化特色。

2.1美国黑人英语的词汇特点

作为黑人英语的显著特色，多样的词汇和丰富的表意方式对黑人英语的发展和传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早期美国黑人的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因此最早的黑人英语词汇是通过来自西非的黑人奴隶将当地语言与英语进行杂糅所形成的。英语与非洲当地语融合主要有三种方式：

（1）大量词汇直接来源于西非语言。有数据表明，大约6000黑人英语词汇由此组成（王长楷，1983）。

（2）将英语词汇赋予非洲语言词汇的含义和用法。这种用法中比较典型的非洲语言特征是将英语中词汇原本的褒贬倾向颠倒。例如，美国黑人往往以“bad”来表达“good”“wonderful”的含义。

（3）隐喻语（Cold talk）（王长楷，1983）的创造使用。因为与白人尖锐的矛盾以及长期处在种族隔离的闭塞环境中，美国黑人通过夸张等手法，创造出了只能由黑人群体解读的表达方式。然而有些隐喻语，由于被外界熟知，而不得不廢弃使用或是改由其他词汇进行表达。因此，隐喻语的变化往往十分迅速。常见的隐喻语有“baby-kisser”（政客）、“fat cat”（富人）等。通常创造隐喻语的手法除了夸张以外，还可以通过改变词汇的字母顺序或是通过增删字母来实现。

黑人英语词汇的另一显著特点是以含有具体意义的名词来表达抽象含义，例如：以cash（现金）、check（支票）表示money（金钱）;juice（果汁）表示respect（尊重）;six feet deep（6英尺以下）表示death（死亡）等。

黑人英语也可以通过连读和省音等方式来创造出独有的单词或词组，这类词汇被学者称为黑人英语小词（Small words）（郭智勇，2014），例如：whats = wus、going to = gonna、that = da等。

2.2美国黑人英语的语法特点

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里，黑人往往被视为“thick lips and thick minds”（Dillard， J.L.1972），黑人英语也因其与标准英语（Standard American English）在使用规则上的差异而被视作异端。但黑人英语仍然遵循了一定的语法规则。

（1）系动词“be”的使用

在美国黑人英语中，“be”一词的使用与标准英语存在一定的差异，并且形成了属于黑人英语的一套特有规则，具体表现在：

①省略“be”动词，或称“零系词”，例如：

Mary absent today. （董启明，2009）

That my car.

②将“be”与表示时间状态的副词共同使用来表达习惯性的动作，例如：

Whenever she be tired， she be cross.（司胜利、李绯绯，2017）

③以“be”表示从事某事的意愿，例如：

He say he be going.表示He says he will be going.（司胜利、李绯绯，2017）

（2）否定

①当句子中的谓语成分为非行为动词时，以aint充当否定成分，同时aint也可作为am/is/are not、have/has not的替换，并且无需在人称和数上进行区分（周国辉，2001）。

②使用双重否定及多重否定，这种语言现象可以追溯到殖民地时期的非标准英语。在标准英语中往往为表明说话者强烈的语气，起强调作用;而在黑人英语中则无此含义，仅用来表示标准英语中的否定意味，例如：

I aint got no money.意为“我没有钱。”

（3）用“it is”替换“there is”

司胜利、李绯绯（2017）将此处的“it”称为“存在性it”。在这种用法中，“it”并无具体意义，只在句子中代指某个非具体名词。

（4）所有格后省略“s”

That Peter car.

（5）时态

①黑人英语往往通过在上下文中表现出具体的时间标记特征，来表示句子所处的时间状态，而在谓语的时态上则不表现出任何变化。

②在时间状态为一般现在时的句子中，第三人称单数动词的词尾往往会省略“s”。

三、影响美国黑人英语发展的因素

与其认为黑人英语是美国黑人特有的语言，不如将它视作是美国黑人基于英语表达黑人特征（Blackness）的一种载体。黑人英语的形成是由美国黑人特定的文化背景、知识水平及社会地位等所致，而且也并非所有的美国黑人都使用黑人英语。

曹务堂（1991）认为美国黑人英语特指为美国各大城市底层黑人所使用的语言，也有其他学者认为这一语言为北美大陆黑人广泛使用。在美国内战时期黑奴得到解放后，美国黑人英语逐渐开始与白人英语相互融合;而到了两次世界大战后，黑人文化盛行与民族解放运动的兴起，黑人英语便随着黑人文化一道向主流社会渗透。20世纪20年代，起源于纽约哈莱姆地区的黑人文艺复兴运动，促使部分黑人知识分子就先前美国社会对黑人群体的定位提出质疑和批判;同时，由黑奴劳动号子和黑人“灵歌”改编而来的蓝调音乐席卷了“禁酒令”（Prohibition）时期美国各处地下酒吧，成为了美国社会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形式。

20世纪50年代，美国南方各州仍以法律的形式对黑人采取种族隔离措施，黑人仍被美国社会认为是“二等公民”;1954年，美国最高法院正式判决校园里的种族隔离为非法。此举本应该能够提高美国黑人的受教育权利以及文化水平，然而美国南部绝大部分学校仍然坚持其种族隔离政策。1957年，13名由全美有色人种协会（NAACP）挑选出的黑人学生，不得不在联邦军队的保护下进入白人高中就读。这反映出美国社会长期对黑人的敌视，以及对待黑人文化及黑人英语的保守态度。尽管在受教育权上，黑人此时依然被排挤，但在文化方面，随着克利夫兰电视台非裔主播Alan Freed将由蓝调音乐演变而来的摇滚乐（Rock & Roll）介绍给美国的新一代白人观众，由黑人英语谱写的歌词与摇滚乐一道，成为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风靡全美。1964年，美国国会正式通过民权法案。这一法案宣告学校、工厂、以及其他公共场合的种族歧视现象为非法。加之Martin Luther King领导的黑人民权运动，与新一代美国人（Baby Boom Generation）特有的开放态度，以及“反文化”浪潮盛行等因素影响，整个美国社会在此时期，对黑人群体及其文化持一种相对包容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黑人英语的传播和发展。

进入20世纪80年代，摇滚乐及嘻哈文化的风靡，催生了诸如Michael Jackson、Beyoncé等非裔乐坛巨星，其歌词中涌现出的黑人英语词汇随其音乐一道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无疑对黑人英语的发展以及黑人英语与其他语言的碰撞提供了新的契机。

刘锦明（1996）在1993年对美国俄勒冈州的60名美国不同教育阶段的在校学生所做的调查显示，其用于表达“同意、赞扬及喝彩”的23个词中，有6个由黑人英语渗透而来。据此，黑人英语作为美国英语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影响力，尤其是对年轻群体的影响可见一斑。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黑人英语在美国国内的影响不断扩大，但是其发展也并非完全没有障碍。虽然黑人英语相对完备的语法规律以及诸多创造词汇的手段已经得到了各方承认，但在语言的正当性和规范性问题上，以及如何界定黑人英语在各类英语变体中的地位，美国社会的态度仍然难以统一。甚至在美国黑人群体内部，也未能对这些问题达成一致意见。

1996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教育局经过研究，决定将黑人学生群体广泛使用的黑人英语作为标准英语之下的第二语言进行教授，并将这种语言命名为“Ebonics”。此举在美国各界激起了广泛争议，有人认为这一举措体现了对黑人语言及其文化地位的尊重，而著名的黑人民权运动领袖Jesse Jackson则将“Ebonics”称作“俚语（Slang talk）”，他甚至激烈地表示“You dont have to go to school to learn to talk garbage！”（王瑜生，2017）。也有学者认为，黑人英语对美国社会而言存在着两面性。Robert Burchfield（1985）称“黑人英语富于色彩、活力、想象力以及颠覆性。”黑人英语的存在和广泛使用会影响对标准英语的历史继承。

由此可见，黑人英语如何在美国社会中，尤其是在美国黑人内部得到进一步认同，也会影响其今后的发展。黑人英语与主流社会语言达成妥协依然要经历相当漫长的过程。而随着社会持续演变，黑人英语随之发展，新的影响因素也必然产生。

四、结语

如今黑人英语已经成为美国语言熔炉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其对美国整体语言文化的重要性随着美国黑人在国内地位的上升日益增长。黑人英语并非一成不变，它通过吸收英语以及其他语言多样的表达形式和特点来丰富自身，特定的社会事件和社会现象也能为黑人英语的演变提供素材。

黑人英语并非仅仅用于交流，它也是美国黑人表达其情绪诉求和进行文化输出的手段。在表现形式不断多样化的同时，其语法规律和使用规则也进一步完善。与社会现实和时代潮流紧密联系的特征也为黑人英语拓展了其受众，进一步扩大了其影响范围。对广大语言研究者来说，黑人英语不失为一个充满了乐趣与研究价值的宝库。

参考文献：

[1]曹务堂.试论美国黑人英语的语言特征[J]外语教学，西安外国语学院学报，1991（3）：1-9

[2] Dillard， J.L.1972. Black English： Its history and usage in the United States[M] New York： Random House

[3]董启明.新编英语文体学教程[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7）：73.

[4]郭智勇.黑人英语：劣等英语亦或非洲裔美国英语[J]语文学刊（外语教育教学），2014（11）：7-8

[5]刘锦明.黑人英语对标准英语的影响——从cool谈起[J]现代外语，1996（1）：47-50

[6] Robert Burchfield 1985. The English Languag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 164

[7]司胜利，李绯绯.美国黑人英语的一些特点[J]现代语言学，2017，5（4）：357-365

[8]王长楷.美国黑人英语的形成及其特点[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3（4）：102-112

[9]王瑜生.刍议黑人英语起源的研究[J]湖北函授大学学报，2017，30（22）：152-154

[10]周国辉.黑人英语、当代英语与现代汉语[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4）：22-27

作者简介：王啸琦，2000年生，男，江苏苏州人，南京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学生。刘雪丽，1989年生，女，河南周口人，南京林業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二语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