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技术革命与国内大循环

2021-09-22 13:14段柯
财会月刊·上半月 2021年9期
关键词:智能技术

段柯

【摘要】现今涌现的智能技术超越了单纯的工具意义, 在重新定义人类一切经济活动的同时, 也在重塑着人们生活生产的观念与方式; 其不仅对经济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同时也影响并参与国家发展的进程。 在智能技术革命的背景下, 国内大循环的目标是建立一种内需导向的平衡型经济内循环体系, 其核心要义是实现社会、经济和环境的动态平衡。 智能技术至少将在资源丰富、生产解构、价值链接与分工协同等领域对实施国内大循环战略产生革故鼎新的作用, 由此引致的线性经济向循环经济、单一价值产出向多维价值产出、模块化分工向粉末化分工等趋势转向, 对于平衡型经济内循环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智能技术;国内大循环;生产解构;价值链接;分工协同

【中图分类号】 F0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1)17-0122-7

21世纪初拉开序幕的智能技术革命, 再一次促进了人类社会科学技术的进步。 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 人类通过前三次工业革命依次实现了动力、能量与信息的革命, 大大提升了人们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能力。 智能技术革命的重点是对人类智能的模拟与提升, 与信息革命既有密切的关联, 也有本质的不同。 通过对未来智能体的构建以及对人类智力的模拟, 智能技术可以在更大程度上提升人类社会的生产力, 并逐步形成人类与智能体充分互动的行为模式和关系结构, 从而建立起以智能制造、无人生产、智慧链接等为典型特征的社会秩序[1,2] 。 两百年来, 中国首次走到了世界工业革命的前列, 与世界各国一道共处于智能技术革命的时代。 如今, 四十多年的改革开放為中国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在共生共荣、和平发展理念的导引下, 中国的发展战略正以构建新发展格局、实施国内大循环为主体, 而智能技术革命作为正在发生的新工业革命将对畅通国内大循环产生深刻影响。

本文的讨论将围绕智能技术对国内大循环的整体结构性影响展开, 试图从生产分工、资源脱钩、链接协同等方面阐述国内大循环如何在智能技术革命的影响下得以实现, 力图通过构建平衡型内循环经济体系对科技强大的结构性力量进行整合和规范。

一、国内大循环的内涵与目标

1. 国内大循环的内涵。 国内大循环, 是指一国经济的运行以其国内市场为根本, 通过建立国内统一市场、扩大国内需求等措施, 促使并畅通各类经济要素在国内市场上自由循环流动, 从而实现经济增长和增进国民福祉的经济发展战略。 一般来讲, 国内大循环在伊始阶段侧重于建立统一的国内市场, 推动国民经济一体化; 当各方面都有较高程度的发展时, 后一阶段的重点则主要体现为构建国家内需体系和提升国内循环效能。 十九届五中全会以来, 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在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等方面取得了辉煌成就, 但在未来的发展中, 更加需要关注如何拓展壮大国内市场、如何平衡优化经济结构等关键问题。 显然, 此类问题与构建完整的国家内需体系是密不可分的。

国家内需体系至少包括三个方面的核心要素: 一是社会生产系统。 国家内需体系的社会生产系统体现在国内各资本品生产部门及其内部的分工整合上, 国家通过整合形成相对稳定和高效的社会生产秩序, 这是国家内需体系在供给侧的基本功能。 二是经济循环系统。 资本品的产出要在国内市场上完成交易, 就必须得到从供给侧到需求侧的经济循环系统的支撑, 重点体现在国内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交叉畅通, 促进并形成货畅其流的国内经济循环, 这是国家内需体系实现经济内循环的基本保障。 三是生态循环系统。 生态文明建设是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大议题, 完整的国家内需体系必须把绿色生态理念纳入进来, 主要体现在国家通过对市场经济行为的约束和规范降低经济负外部性, 为全社会成员提供健康的生态环境, 这是国家内需体系的基本要求。 国家内需体系的重要特点是系统性和完整性, 上述三个系统的核心要素要统一和完备。

国内循环效能是国家通过国内市场的内部改善, 对市场机制进行合成和转化, 以促进国内经济内循环和可持续发展。 由于国内大循环的重点是处理实际经济问题, 因此涉及基于经济内循环的实际过程和绩效对国内循环效能的准确评价, 其中较为重要的是稳定性评价和有效性评价。 稳定性评价是对国内大循环运行状态波动程度的评价, 例如市场预期会因技术、劳动等因素的干扰而发生波动, 波动的程度越高则稳定性越差, 两者成反比关系。 有效性评价则是对国内大循环运行实际效果的评价, 例如社会资本投资效率的评价等。 但需要说明的是, 由于世界各国的发展阶段各不相同, 其所面临的具体环境也有差别, 因此针对国内循环效能的稳定性评价和有效性评价并没有统一的现成参照对象。 这意味着每一个国家都要基于自身历史的、文化的、经济的、社会的因素, 根据其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情景进行判断, 形成适合本国国内循环的评价特色, 例如国家的某些应对策略在有些问题上有效, 而在另一些问题上未必有效。 同时, 这些具有特色的评价本身又体现了国内循环效能的强弱。 由此可见, 稳定性评价和有效性评价应当是一种相对动态的评价。

2. 国内大循环的目标。 国内大循环的目标应该是建立一种平衡型经济内循环体系, 其核心要义是总供给与总需求在国内市场上的平衡。 可是, 现实经济中的总供给和总需求, 其内容显然是纷繁多样且不断变化的, 那么如何寻求一个包括所有内容的综合概观? 笔者的观点是, 若以现实质料的观点, 这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若以形式的观点, “综合”则意味着我们寻求的不是结果的统一性而是活动的统一性, 不是产品的统一性而是生产过程的统一性。 因此, 在笔者看来, 这里的平衡应当是动态的, 更确切地说应当是过程的平衡而不是结果的平衡, 即通过持续不断的内部改善来维持经济发展中的新平衡。 理解这一点很重要, 它是笔者研究国内大循环和国家内需体系的分析基点。

本文对国内大循环战略的内涵和目标概括如图1所示。

在经济学历史上, 瓦尔拉斯在19世纪70年代就以国内供求平衡为基准, 在《纯粹经济学要义》一书中提出并证明了市场出清的一般均衡状态, 即一般均衡理论。 这一理论思想对后世经济学家的影响颇为深刻, 例如凯恩斯、希克斯、萨缪尔森、阿罗、德布鲁等都曾向世人展示, 如何围绕一般均衡理论构建新古典经济学“大厦”。 尽管后来经济学的蓬勃发展诞生了许多“新”的领域, 但寻求“过程平衡”的经济哲思却贯穿始终。 从实践来看, 当今世界发达经济体无不是把发展本国经济的优先级置于对外贸易之上的, 例如美国是在1900年前后实现国内市场高度一体化的, 取得世界领先地位之后, 其外贸才开始作为国内市场的补充并得到较大发展[3] 。 实际上, 国内市场一体化就是国家围绕供求关系的平衡制定的一整套经济政策和制度。 党的十九大以来, 中国经济政策进一步强调立足国内市场扩大内需, 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尤其是在当前变局之下, 对于我国这样一个发展中大国来说, 既有广阔的国内市场, 又有改革开放积累的经济基础和发展经验, 建立平衡型经济内循环体系的重要性不亚于实行改革开放之于中国经济的重要性。

因此, 平衡型经济内循环是国内大循环更高层次的目标, 主要包括以下内容: 第一, 供需平衡。 其基本原理是由供给侧提供的社会总资本品产出可以满足消费端的社会总需求, 这类平衡在国家内需体系中体现为内需的主体, 即消费和投资之间应当有个合理的比例关系, 这又取决于供给侧与需求侧之间是否有效衔接、动态匹配, 以及社会资源的配置效率。 第二, 系统间平衡。 社会生产系统、经济循环系统与生态循环系统三者是相互交叉、互为支撑的辩证关系, 任何一类系统的过强或者过弱都会导致整个内需体系的失衡。 当我们把眼光聚焦于国家内需體系上时, 这类系统间平衡就是在产业、贸易、创新、消费、技术等许多领域采取系统推进的整体平衡[4] 。 第三, 情景平衡。 在常态或非常态情景下, 国内经济的发展策略会有所不同。 例如在应对危机时, 由政府主导的国家干预策略会更加有效, 而国家干预型经济在常态下却常常会带来过高的经济成本。 因此, 国内经济发展策略要在不同情景下形成动态平衡, 甚至某些制度因情景发生变化亦需要做出动态调整。

3. 平衡型经济内循环与智能技术的关系。 平衡型经济内循环与智能技术互为条件, 且交互影响。 一方面, 智能技术可以助力平衡型经济内循环的实现。 平衡型经济内循环首先要实现的是经济要素、资源的自由流动和有效配置, 而以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量子计算机等为核心的智能技术可以在这些要素流动和资源配置中发挥重要作用。 例如, 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可以进一步畅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等各个环节, 从而促进各类经济要素和资源在国内市场配置效率的提升。 另一方面, 通过对平衡型经济内循环的效果进行评价, 可以准确地把握智能技术革命对整个社会带来的变革性影响。 现实中, 平衡型经济内循环涉及社会经济的方方面面, 如何把握这些技术性力量, 如何引导和规范科技发展使之为“我”所用, 是摆在我们面前亟需回答的关键问题。 因此, 本文的分析紧扣智能技术与国内大循环体系的交互关系展开。

二、智能技术助力构建国内大循环体系

在人类社会的发展时空上, 科学技术几乎是唯一能够以“叠加态”进步的力量。 在时间维度上, 由于自身的加速集聚, 这种力量叠加成为一股具有革命性的科技力量; 在空间维度上, 则在社会、经济等领域产生革故鼎新的作用, 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进步[5] 。 在近现代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进程的基础上, 人类社会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步入智能化, 备受未来学家和社会物理学家推崇的“智能化社会”将成为人类社会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6] 。 如果对此做典型特征分析, 智能化社会应当是以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智能技术对物理世界进行数据化, 数据以存储、流动的形式形成数据流, 进而数据流驱动算法流, 算法流驱动物质流, 最终表现为: 在更精细的层面上进行社会分工, 在更深的层面上实现经济协同, 在更高的层面上实现绿色可持续。 正是在这种意义上, 笔者认为, 由智能技术革命所引致的社会、经济变革, 其影响势必深远, 也必将对国家实施国内大循环、构建完整内需体系产生关键作用。

在智能技术革命的背景下, 国内大循环能否为一国经济带来显著增长, 归根结底取决于国内市场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和多大范围内实现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平衡。 而在中国不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当下, 这种供求关系的平衡又严重依赖于内需体系的完整程度。 依前文所述, 完整的国家内需体系的核心构成至少包括三大系统, 即社会生产系统、经济循环系统以及生态循环系统。 因此, 本文将围绕智能技术如何对这三大系统产生影响进行讨论, 并据以阐明国内大循环的运行条件。

1. 社会生产系统依托智能技术可以在更精细的层面上实现智能生产的粉末化分工, 不仅催生了新技术劳动, 而且对资源配置效率、创造新消费等方面有极大的提升作用。 自亚当·斯密开始, 经济学家对经济增长之来源的讨论和研究主要是围绕着劳动分工和市场规模等内容展开的, 但过去“只强调分工而忽视机器的作用”以至于把科技因素排除在外的做法明显不合时宜。 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7] 中的明确论断: “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 不在于生产什么, 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 ”这里所谓“怎样生产”的问题是关乎技术的, 因为正是技术决定了物质生产方式。

随着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 智能技术与各种生产组织深度融合, 在极大地提高生产力、生产效率的同时, 也使得工业时代的传统生产过程、生产方式发生重组。 例如, 在生产领域中, 智能技术的应用体现在以高复杂程度的人工智能和工业机器人部分或全面替代技术装配工人; 在产品加工领域中, 加工、装配等流水线生产模式将被智能化设备拆解和再造; 在智能化生产条件下, 数字经济平台、共享经济平台等平台经济使得生产部门的无人化或少人化生产成为可能, 工人的具体工作内容将由操作性转变为创新性与决策性工作; 等等。 不难发现, 在智能技术革命的背景下, 生产方式的重组, 其实质是通过在更广阔的社会空间中实现粉末化和精细化的劳动分工, 对社会生产系统进行变革重塑。 这方面的影响主要体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1)智能技术催生了新技术劳动, 促使社会分工在更精细的层面上进行, 由传统模块化分工向粉末化分工转变。 不同于其他类型的劳动, 新技术劳动的核心要素是科学技术, 只有在科学技术发展到智能化阶段时才会出现。 从生产力要素来看, 新技术劳动者几乎可以覆盖各年龄层次的全社会人员, 形成规模巨大、数量众多的新技术劳动者群体; 劳动资料是智能技术物化在其中的智能设备, 手机、电脑等智能设备均可以成为生产工具; 劳动对象从工业时代的物料形式转化成以数据形式存储的抽象信息。 由于新技术劳动作为现代生产力的一种新形式, 可以对社会各阶层的劳动力实现整合分工, 这从根本上打破了传统的模块化分工模式, 使得社会生产可以在更精细的层面上进行粉末化分工, 将大大提高社会生产系统的灵活性和适應性。

(2)智能技术平台提升了资源配置效率, 促进了供求平衡。 智能技术平台的核心组织是依托智能技术的数字平台供应商和服务商, 本质上是一种工业服务系统。 在智能技术的支撑下, 平台组织的功能不仅是发布信息, 而且是实现社会再生产、再利用的关键环节。 例如, 现在的生产者服务平台、消费者服务平台、物联网服务平台等除了可以完成以前互联网经济平台信息发布的功能, 还可以利用大数据分析、云计算等对平台上的所有生产者和消费者进行两两匹配, 并在两者之间实现对信息、知识等资源的动态整合、协调和配置。 可见, 依托智能技术的经济平台不仅可以实现供需双方高效的即时匹配, 而且可以推动供给侧与消费端以及社会生产系统整体趋向新平衡。

(3)智能技术创造了重量级的新消费。 智能技术不仅在生产领域产生变革性影响, 而且会在消费领域产生根本性影响。 随着智能技术的发展与应用, 消费领域正在发生质的变化。 第一, 消费者的想象力激发了新消费。 过去只存在于想象中却无法实现的消费主张, 一旦新技术产品可以实现, 潜在的消费市场将会井喷式爆发出来, 创造出大量的需求。 许多学者认为数字化消费是新的“蓝海”[8] , 归根结底是因为智能技术为消费者的想象力提供了广阔的空间。 第二, 新消费突破了时空限制。 消费行为是一种具有时代烙印的经济活动, 例如, 过去人们只有在闲暇时到附近的场所消费, 现在这些消费都可以随时随地在线上瞬间完成。 过去繁琐的消费在数字时代已转变成不受时空限制的体验型消费[9] 。 第三, 新消费将更加人性化和定制化。 在智能技术的支撑下, 线上的消费行为、消费活动会形成“数迹”并以数据的形式存储下来, 当企业获得这些数据并辅以大数据分析, 便可以依据消费者的习惯、偏好等数据信息定向输送相关信息。 这样, 一方面企业可以以此挖掘潜在消费者, 另一方面消费者也能从中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形成双赢的局面。

2. 智能技术革命背景下的经济循环系统以链接协同、智能化交互的方式将更多的社会资源整合到经济循环系统中, 构建起价值链接与循环生产链, 实现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 随着智能技术在经济活动领域的不断渗透, 智能技术革命推动的生产力革命将彻底颠覆传统经济的线性发展方式, 取而代之的是由智能技术支撑的经济循环发展方式。 从国家内需体系的整体来看, 经济循环系统的底层架构是从供给侧(资本品生产部门)到需求侧(资本品消耗部门和消费者)并由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等环节构成的经济发展链。 就目前而言, 智能技术的充分运用正以链接协同的方式打通各环节, 并贯穿整个经济发展链, 从而将更多的社会资源整合到经济循环系统中。 智能技术革命对于经济循环系统的重要意义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

(1)从信息互联转向价值链接。 互联网出现之前, 人类社会的信息传播受到严苛的空间限制, 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有效。 而今, 信息无论是在生产、传播还是在使用上, 都呈指数级暴涨态势, 信息传播的时空感顿然消失。 在智能技术的支撑下, 信息数据不仅可以在人与人之间实时传输, 而且在物与物、人与物之间也以物联网、人机交互的形式实现了互通互联。 依托5G、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智能技术, 互联网与传统经济可以深度融合, 从以前的信息链接转变为生产链接、消费链接等新的链接形态。 这些新的链接可以在产业链与价值链的层面上进一步实现互联协同, 更高效地对社会资源进行智能配置。

(2)从线性生产链转向循环生产链。 传统生产方式是一种以“生产者—企业—消费者”为主要模式的线性生产链, 由于这种模式体现的是单向或弱双向的作用关系, 因此链上的各个环节处在相互隔离的状态, 又因信息不对称和交易成本的存在, 传统线性生产方式通常具有较高的生产成本。 智能技术所塑造的生产方式是一种依托共享经济平台实现信息、知识、数据等资源循环的链接协同, 其特点是生产链上的各环节是相互链接、相互协同的共生关系。 例如, 一种复杂产品的生产, 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全球化的或是由许多企业协同共制的, 若是以传统生产方式进行生产, 即由各个生产企业分别制造产品中的一部分, 最后再进行拼接, 将是一个费时费力的过程, 甚至可能在拼接阶段才会发现产品存在问题。 相对地, 如果依托共享经济平台, 所有生产企业可以实现同步链接、同步协同, 则各个环节的产品标准、产品规格、消费者主张等信息和资源可以在平台上即时共享, 所有生产企业的制造流程、进度统一协调, 此时, 生产效率和产品合格率将大幅提升。

(3)从封闭式要素流动转向开放式要素流动。 随着智能技术的发展与应用, 生产要素已由传统的劳动、土地、资本拓展到以知识、技术、数据等为核心的新型生产要素。 从流动性上看, 传统三大生产要素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基本形式, 因存在地理性、社会性、政治性等客观约束, 其流动性普遍具有相当程度的封闭性、稳定性以及明晰的空间边界[10] ; 相对地, 数据作为一种重要的新型生产要素, 可以不受时空约束实时进行传播, 并且包含一定程度的知识、技术等数字信息可以低成本地无限复制和非排他使用, 于是这种新型生产要素的流动性特征便是一种非排他的开放式无界传输。 此外, 若从整体系统性出发, 无论传统生产要素亦或新型生产要素, 它们的自由流动都是资源配置效率的前提和条件, 换言之, 只有当全社会生产要素能够达到一定程度的自由流动时, 才有可能实现经济系统的整体高效均衡。

3. 在智能技术的支撑下, 生态循环系统开始从缓解模式向绝对价值创造模式转变, 智能技术为实现资源脱钩下的智能化生态治理提供了必要的技术解决方案和新的规范方法。 智能技术的发展与运用将从根本上改变传统经济中单向生命周期的物质流动, 转而形成以生物经济和低碳经济为底蕴的可再生资源的循环流动。 当一切物质原材料以“物质流”的形式在社会生产过程中自由流动的时候, 生态循环系统便具有了可实现的物质基础, 生态循环的理念则开始从简单的缓解模式向对社会、经济和环境有利的绝对价值创造模式转变。 一直以来, 我国政府不遗余力地致力于生态文明建设: 一方面, 通过协调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 力求在两者之间寻求一条相互包容的发展道路; 另一方面, 则具体通过改善农村生活生产等投资环境, 以推動农村发展和缩小城乡差距, 逐步实现区域平衡。 因此, 构建生态循环系统应当是国家内需体系完整性的基本要求。 从这个意义出发, 智能技术革命对生态循环系统的影响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智能技术为经济过程与资源脱钩提供了技术解决方案。 生态循环系统的核心能力是对环境中蕴藏的资源能够进行有效识别和优化配置。 智能技术在生态循环系统中起到基础的作用, 不仅为经济过程的虚拟化、非物质化和产品、物料流动的高透明化提供了广泛的支持, 而且许多智能技术特别是已开发的大数据分析、人脸识别等技术, 具有收集和分析经济行为、外部条件、材料流动、能源消耗等大数据的能力, 进而可以识别资源配置方面的主要挑战, 并为解决这些挑战提供切实可行的系统方案。 从方案实施的目标来看, 传统技术解决方案的目标是在出现问题时能够予以补救或缓解, 而智能技术解决方案是对即时监测数据的分析结果与既定的生态价值目标进行实时比对, 在问题发生之前就采取纠正措施。 换言之, 智能技术解决方案不是为了补救或缓解问题, 而是在掌握资源信息等大数据的基础上, 让经济过程逐步与资源脱钩, 实现生态价值的创造。

(2)智能技术缓解了政府与公众的共识难题。 从功能上看, 生态循环系统的构建实际上是实施生态治理的一种优化路径。 在治理实践中, 政府与公众意见如何达成普遍的共识是一个经典难题。 这是由于政府与公众要达成共识, 需要在大量协商的基础上进行, 而反复协商会造成高额的谈判成本, 而且一旦公众的数量增加, 除协商次数、谈判成本剧增外, 还会引发个体意愿与集体共识之间的矛盾甚至冲突[11] 。 智能技术为解决这一难题提供了一些助益。 其一, 智能技术可以实现高效便捷的意见汇总。 大数据与人工智能等技术可以方便地汇总公众意见和政务诉求, 通过关键词提取等算法将这些意见和诉求进行分类、合并, 总结成一些重要的建议和观点, 最后通过智能设备对这些建议、观点进行统计, 这样就形成了公众统一意见的基础大数据[12] 。 其二, 智能算法可以作为一种协调机制对政府反馈和公众意见进行匹配。 在前期大数据的基础上, 利用智能算法规则, 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可以对政府反馈、公众意见等信息进行汇总、筛选、配对。 如果两者存在不匹配或弱匹配的情况, 智能设备可以及时告知政府以便其及时采取修正措施。 总的来说, 智能技术可以为政府与公众提供新的意见集聚与反馈平台, 使得协商民主的目标更容易实现。

(3)智能技术提升了规范化生态治理的效率。 政府实行规范化生态治理的核心任务是对经济主体(企业或个人)具有负外部性的经济行为进行约束和规范。 随着国家数字经济建设的不断推进, 大多数经济行为由线下转为线上, 对其监管、评测等的方式方法也越来越依赖于智能技术的支撑。 在智能技术的支持下, 环境监管部门的取证能力和效率获得了较大提升。 例如: 从过去“行走式”“上门式”的传统取证转变为基于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的实时监控取证; 从对产业链、生产链等局部环节的监管扩展到对整体链上所有环节的监管; 基于大数据的环境监测服务平台可实时为企业提供环境评估和监测的数据、政策依据等, 协助企业进行提前自检自测并降低审批或整改成本等。

三、智能技术赋能支撑平衡型经济内循环

智能技术的极大发展在宏观和微观层面对经济结构的优化产生了巨大的推动力, 对于实施国内大循环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对于实现平衡型经济内循环发挥了独特的作用。

1. 智能技术有助于推动国内大循环内部供需平衡。 供给侧与需求侧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 两者的匹配程度决定了国家经济增长路径及其可持续性。 智能技术的引入转变了传统经济的运行方式, 在极大地提升生产力和生产效率的同时产生了许多新经济现象, 例如智能化生产、新技术劳动、新消费等。 这些现象的背后, 智能技术对供需体系失衡进行调节的机制涉及两个方面的内容:

(1)数据作为一种生产要素, 可以调节微观主体行为,  推动供需趋向平衡。 一方面, 企业通过运用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智能技术对市场上的大数据进行搜集、挖掘、存储、整合、分类、匹配, 就有可能在历史数据的基础上实现对产供销现期数据和未来数据的加工和处理[13] , 企业的市场预期以及组织生产的依据将更加符合经济实际。 另一方面, 智能技术推动下的新消费升级将带来消费者非物质化需求的激增, 不仅在需求总量上产生巨大的增量, 还使得消费者的消费行为也由线下转为线上, 而线上消费又是消费大数据的重要来源, 是企业如何组织生产、生产多少的重要依据。 因此, 以新消费升级为特质的需求侧对供给侧又具有导引作用, 即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提升供给质量和效率增强供给体系对需求结构的适应性。 整体来看, 智能技术为供给侧和需求侧的高效运行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2)智能技术支撑下的数字化政府在政策调控和政务服务层面将更加有效。 传统经济中, 政府的政策和措施一定程度上存在与实际经济活动不匹配、失真且低效的问题, 根源在于无法系统掌握各种经济参数的变化[14] 。 在智能技术革命的背景下, 数字化政府在电子政务的基础上进一步升级, 从传统的依赖数据治理转向对数据的治理。 通过共享经济平台、政务数据市场化等智能化平台, 数字政府可以更加有效地推动体制改革, 营造有利的发展环境, 并改善要素供给的条件, 从而引导微观主体的生产、投资和消费等经济行为, 推动供需关系的平衡。

2. 智能技术的相互融合促进了国家内需体系中三大系统的平衡, 有助于实现国内大循环系统间的平衡。 系统间的平衡是社会生产系统、经济循环系统和生态循环系统之间形成的相对平衡。 智能技术对经济实际运行产生作用的实质是以数据流、算法流驱动物质流, 而数据流与算法流的实现需要建立在大数据、云计算以及人工智能等组合应用的基础上。 这意味着智能技术的相互融合是国家内需体系三大平衡的关键前提。 对于社会生产系统而言, 智能技术的融合作为集聚性技术, 其推动的生产力革命和消费革命重塑了传统经济的社会分工以及生产模式, 大大提升了资源的配置效率, 但其也加剧了区域间各自独立运作的市场分化, 会给经济循环系统和生态循环系统带来新的挑战。 对于经济循环系统而言, 大数据平台、共享经济平台等智能技术以链接协同的方式将更多的社会资源整合到经济循环系统中。 对于生态循环系统而言, 智能技术的应用为实现资源脱钩的循环经济模式提供了技术解决方案, 同时还为政府提高生态治理效率提供了智能化的共识机制。 由此, 在智能技术革命的背景下, 经济循环系统与生态循环系统对社会生产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整体性回应。

3. 智能技术与传统经济的相辅相成有助于实现国内大循环在经济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情景平衡。 现代经济增长理论认为, 现实经济中的不确定性干扰因素会使经济从一条平衡增长路径转移到另一条平衡增长路径, 经济增长平衡实际上呈现为转移动态的情景平衡[15] 。 长期来看, 智能技术动态地引导传统经济趋向新平衡的过程可以分为两个阶段来理解。 第一阶段, 传统经济受智能技术进步的影响, 其结构与运行方式开始向智能化、数字化经济方式转变, 智能技术对传统经济的引导力量开始逐渐释放, 经济中可积累的技术变量增长率持续增加, 经济转型呈上升态势。 第二阶段, 随着传统经济原有技术的升级改造以及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 智能技术与传统经济进一步融合, 新的生产方式逐步形成, 当经济中可积累的技术变量的增长率、不可积累的内生变量均为常数时, 经济在转移动态的过程中实现新的增长平衡。 当然, 要达到这种相对稳定的情景平衡, 政策方案仍然需要由政府系统来实现, 而不是仅仅由技术系统实现。

四、研究结论

智能技术革命加持下的中国经济正发生着深刻的结构转型。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 一方面, 在大力发展以智能技术为核心内容的数字经济之前提下, 我国经济实力、科技实力、综合国力的远景目标是实现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 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 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另一方面, 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深入发展, 以及国际力量对比的深刻调整, 预示着我国在当前和今后的一定时期内, 社会经济的发展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 但机遇和挑战都有了新的发展变化。 从当前国际经济发展形势来看, 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变局”等战略判断, 主张国内大循环的经济发展战略正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目前, 我们正迎来智能技术革命同我国转变发展方式的历史交汇期, 在新的发展格局下, 实施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发展战略将是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主导性战略。 未来, 中国“十四五”时期的社会经济发展, 是以实现更高阶段的经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以及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为核心目标的, 这就要求我们不仅要坚持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 进一步拓展壮大国内统一市场, 而且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构建起完整的国家内需体系。 在這种背景下, 对智能技术如何影响国内大循环展开讨论颇具重要意义。

本文认为, 在智能技术革命的背景下, 国内大循环内涵的主要内容是构建完整的国家内需体系和国内循环效能评价, 国内大循环的目标则是建立一种内需导向的平衡型经济内循环体系, 其核心要义是实现社会、经济和环境的动态平衡。 本文还讨论了智能技术与国内大循环的交互关联, 着重分析了智能技术对构建国家内需体系三大系统的助力作用以及对实现平衡型经济内循环的支撑作用。 尽管本文的讨论是对国内大循环较为宏观的粗线条描绘, 构建了智能技术对国内大循环影响的总体框架, 但是并未就此深入到微观层面探讨, 例如智能技术所带来的革命性力量, 不仅对社会整体产生变革性影响, 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微观个体层面的发展等, 这也正是未来研究的主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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