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普森
己亥冬出现的新冠病毒,在庚子年肆虐全球,疫情来得很凶。灾难是痛苦的,我们只能选择面对。迫不得已封在家里的一些人,却也可以静心观察世界各国对疫情的应对,静心反思人类进化的前天、昨天、今天和未来。丹溪草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把自己多年来对人类命运的研究积累静心梳理,写成一本人类发展史,不仅回眸人类的起源以来的过去,更重要的引起人们珍视现在,思考人类未来的命运。
庚子年末,知识产权出版社出版了丹溪草先生的《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引起读者的热议,媒体的关注。作者也“希望能够让逢缘捧书的朋友多一面镜子,多一份的严肃的交流……”(《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4)。已过90年人生依然与书为伍的我,也是逢缘捧书的读者,写点读后感言,权当与作者、读者的一份交流。
王景新教授在序言中说:
《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一书,并没有按照当今推崇的学术规范来写作,但著述的字里行间却闪现出作者独立思考的光芒,产生了许多超凡脱俗的新论。
余一生以读书、教书、著书为乐,恰认为这部新著是用心来写的,可谓赤子之心的心作。
我的老师,中国著名的乡村教育家金海观,在1947年为学生题词:“宜为人民尽力,不失赤子之心。”这是老师的座右铭,也是老师对学生教誨与期盼。
赤子之心,即孝心、爱心、忠心、责任心、事业心、仁爱之心、忧患之心等。作者丹溪草先生在《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专著的扉页上写道:“谨献给亲爱的、生育了我的母亲还曾哺育过我的百岁高龄的外婆—陈亚香女士!”孝心、爱心、忠心跃然于人间。
恩格斯曾指出:
黑格尔那里,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借以表现出来的形式。在这里有双重的意义,一方面,每一种新的进步都必然表现为对某一种神圣事物的亵渎,表现为对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另一方面,自从产生阶级以来,真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关于这方面,例如封建制度和资产阶级的历史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持续的证明。
恩格斯在这里还批评了费尔巴哈“就没有想到要研究道德上的恶所记的历史作用。历史对他来说是一个令人感到不愉快的可怕的领域”(《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P233)。人类之有现在,就是在同“恶”不断斗争的结果。
面对这样的人类现状,作者应该是感悟和思考着人类的命运危机,尤其当新冠病毒肆虐全球,人们只能选择面对。书中通过回顾人类的历史,就是灾难相伴的历程,阐述人类的进化实质上也是灾难赋予的功能。丹溪草在书中说,自己被疫情封在家中,思考着人类命运的坎坷历程,专注于整理以往的读书笔记,也有了足够的耐心,分辨人类的过去和未来。
余在党六十七年,见证了中国近百年的历史,也专注于近现代百余年社会变迁的探究。虽说“七一”那天是躺在病床上观看了天安门前的广场大典,但激奋人心的场面还是令我心潮澎湃,尤其充满青春激情“强国有我”的口号长久在耳旁回荡。
一生能读几多书,一生能做几多事?人来到人世间,坚守“宜为人民尽力,不失赤子之心”,在任何岗位上,任何环境下,任何时段中总可以发出光和热,回报于家国,奉献给人类。丹溪草的这部书正是做到了一个读书人应有的努力。
《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 是一部反思人类发展历史,思考人类未来命运的新作:
作者遵循了社会文化人类学的基本规则,把研究视野置于人类自然起源至今的全部进化历程……试图从人类进化的久远历史和全球宏大场景的叙事中,解读人类命运演化历史脉络及其规则变迁的来龙去脉。
(《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2)
余这一辈子志学治史,写过通史、区域史等。但像丹溪草这样运用多学科的所学,跨学科的视角来撰写人类史,直接写变迁与规则的也还是第一位。常规史书那种系统的史实叙述方式,在这本书里被拆解了,化为说明某些人类规则和人生哲理的史料素材。然而这样的“拆解”,又是非常的巧妙,能够时时处处引导着阅读者沉寖于更深邃的思考,通篇的叙述和解说也融会贯通,一声声叩问着时下人们的普遍迷茫。
人类的故事是从社会动物开始的,人类认知的动物世界的进化,许多奥秘尚在探索,许多困惑尚待解答。人类起源传说有多种,比较早的文字记载是《淮南子·精神训》,有二神(阴阳二神)混坐,经天营地,浊气为虫,精气为人。中国还有盘古氏开天辟地的传说。盘古氏生于天地混沌中,后天地开辟,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他日长一丈,如此一万八千岁,天就极高,地就极低。外国在《圣经》中人类的始祖是亚当。据《创世纪》记载,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尘土造人,取名亚当,又在亚当沉睡时,取其肋骨一条,造其妻夏娃,上帝造人的传说至今在世界流传。
对于人类起源的研究,“探求人类从哪里来”的意义是什么呢?也许是为了能够理清“人类往哪里去”,从而把握好我们当下对现实生活的追求。(《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15)。
丹溪草放眼自然,从蜜蜂、蚂蚁社会动物起笔,历经部落文明、父权文明、王权文明、资本文明,理想秩序追梦,沿着历史演化,循序渐进,展现人类进化的自然规则,社会规则。书中不乏跨物种、跨学界的研究视野,宏大清晰的知识结构,旁征博引,解释归纳,合情合理。正如朋友评说的:“读第一章的时候,就像小学生突然发现新大陆,不断被书中的妙语连珠和释彩见解,激起心灵的共鸣。”余也十分赞同“文思”等读者所说的:“《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写的是从前,探究的是未来,字面叙述的是史实,内里蕴含的是哲理” ,“这是东方人写的一部新《人类简史》”。
作者对自己秉持的学术观点,也毫不隐晦,坦言:
这几个世纪以来,人类文明都被以欧洲为中心的思维主导,对大自然和人类自身的认识已经隔离得太远,是时候让古老的东方文明重放光彩了。(《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300-301)
究源发新始终是治史者的追求,在许毅教授带领下,自20世纪80年代初始,余专心于“近代中国外债研究”课题,倾注了20年心血与大家一起完成了《从百年屈辱到民族复兴》四卷本丛书,对于外债的双重性有了深刻的认识。无独有偶,《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一书中,对于资本既是天使,也是魔鬼的特性阐述,也是淋漓尽致,还批评“低俗的资本依然像各种欲望的挖掘机,发明和开发各种消费,开启和引诱人们无尽头的攀比、虚荣”(《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268)。从这一年资本市场出现的种种乱象和国家加强资本监管的力度看,作者丹溪草特殊的历史敏感和这部书的现实意义也可见一斑。
东方宗族礼法一体的皇权文明,西方与神权对立共存的皇权文明,是人类各族群经过一个较长时期的冲突融合,交流争鸣,探索磨合后做出的一种历史选择。
在中国皇权文明3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多数帝王也会像爱惜家一样的爱惜自己的国家,为了江山永固,励精图治,招揽天下英才服务自己的国家。中国皇权文明期是很風光的,例如我国古代的科技成就,在世界重大科技成就中所占的比例,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1500年前为50%以上,特别是公元401年到公元1000年为71%。就是说在公元1500年前的人类文明史中国不是相对领先而是绝对领先于世界各国。不仅使当时的中国人感到自信、自豪,也使现在的中国人感到光荣、振奋。
古老东方的氏族文明、父权文明、王权文明时期,架构了自成体系的礼法文明:
礼法文明的传承足以证明在中国的深厚历史根基。在历史的无数次冲击和碰撞中只实现了有限的交融,自始保持着传统氏族文明的社会组织模式,延续着氏族—宗族—家族的传承。这种漫长的农耕氏族文明形成的熟人社会和自治模式,构建了完整的宗法社会组织模式,无论政治社会,经济社会,还是宗法社会,都像是宗法家庭的扩大或变异,都不自觉地比附宗法家庭模式,这成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结成生活群体的主要形式或基本形成,同样形成了充满宗法特性的规则构架。(《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194)
礼法文明的传承是中华民族早年领先于世界的根本原因。
公元1500年以后,西方主要国家经历了资产阶级革命,随后又进行了工业革命,生产力获得了迅猛发展。而中国背负着厚重的封建积垢,由发展走向衰落。两次鸦片战争的结局,使国人和部分统治者从自我陶醉的梦幻中惊醒。
《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的第一至第四章阐述的是人类命运的前天,第五章则写的是人类命运的昨天,揭示了资本的野心和冷酷,控诉了帝国主义的瓜分世界之争和世界大战给人类带来的灾难。人类千辛万苦,生生死死走过了百万年,却仿佛轮回到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今天,人类到了必须自律的悬崖尽头。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出于时代的需要,人们总会不断地从历史中寻求启示,并以新的眼光重新审视历史。第六章则阐述的是从昨天到今天和明天。对现实背后的隐患进行揭示,以唤起人们的重视和思考。作者以一种超前的、有预见的眼光和心态。以“理想秩序追梦”为题,叙述了人类谋求美好的明天的种种探索,歌颂了东方醒狮的创举,向站在新十字路口的人类提出警醒和忠告,当前摆在人类面前有着贫困危机、自然环境容量危机、人类文明自毁危机和人类综合焦虑危机等四大“拦路虎”。作者认为“人类的明天是不是美好,人类的命运何去何从,取决于人类自己能不能彻底冲破局限性,更加多维地思考和认知,更加完整地评估和反思,更加谨慎地求证和行动,放慢脚步才可能真实有意义地踩稳每一步”(《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P302)。作者独到的思考和简明阐述,精妙睿智,辩证平实的语言,更加给人哲学深度的启迪。《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不仅是东方人写的“人类简史”,也是一部新颖而简明的“百科全书”。虽然,人类的命运没有标准答案,作者也不可能给出什么明确结论,更多的只是打开人们的视野和启发思考,在我看来,这样的努力是非常可贵的。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的每一个成员应具有自尊、自信、自豪并为之献身的精神风貌,当信仰、生存、地位受到威胁,产生危机感或不安全感,就应对现实背后的隐患进行揭示,以唤起人们的重视与思考,采取对策措施,防患于未然。《人类命运·变迁与规则》是丹溪草先生对人类命运的忧患,以一种超前的有预见心态,发自内心的呐喊,以唤起国人地球人的觉醒。
人类是智慧的,会在灾难中成长。“没有哪一次巨大的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P149)
余又记起屈原在《离骚》中的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愿与作者、读者共勉。
(作者系著名历史学家,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