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威,李璐璐
(秦皇岛职业技术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100)
晚清时期,各项近代社会事业随着戊戌变法和立宪运动在全国萌芽,近代图书馆事业也肇始于此。直隶地区紧邻京津得风气之先,图书馆事业随之兴起,经过民国前期尤其是南京政府“黄金十年”的发展至1937年已经初具规模,但日军侵华给刚刚兴起的图书馆事业带来重创。统观抗战胜利前的近五十年,其间经历了几次政权更迭,呈现不同特点。笔者通过资料梳理力图对民国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发展做一个整体的描述。
随着史料的丰富,民国时期图书馆研究日渐兴起,北京、天津、甘肃、湖南、山东、河南等地的图书馆同仁都对本地区民国时期的图书馆事业进行了梳理和回顾。但该时期我省图书馆事业发展的研究较少,仅发现一篇专题论文,该文按照公共图书馆、学校图书馆、通俗图书馆三种类别,对“七七事变”之前河北省几个重要图书馆做了简单介绍[1]。另外,在一篇论述民国时期我省地方政府及社会教育关系的硕士论文中,有一章节涉及到了该时期我省的图书馆发展的内容,除对该时期省级大馆做出介绍之外,还点出了我省图书馆在机关、经费、职员数量上都位居全国前列[2]。但这两篇论文囿于篇幅未能对民国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水平进行描述。
通过对《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图书馆学季刊》等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期刊的梳理,找出河北省相关文章44篇进行深入挖掘,以当时河北省教育厅于1932年开展的全省图书馆调查为研究中心,以其他资料为辅,从发展类型、编目方法、人员配置及经费等多方面对当时的河北省图书馆事业进行系统的描述。
根据当时的统计资料来看,民国时期的河北省图书馆在1931年已经初具规模,虽然设施简陋藏书数量有限,但已经具备了快速发展的基础,但之后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的六七年间,没有发现对河北省图书馆事业全面的调查资料。随着政局的恶化,当时的政府已经无力顾及图书馆的发展,继之而来的是八年抗战和三年解放战争,笔者认为20世纪30年代初很可能是民国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发展的顶峰。1932年河北省教育厅为改进图书馆,与北平图书馆合作对全省图书馆开展了实地调查,这些调查资料为我们了解民国河北省图书馆发展水平提供了较为详细和直观的资料。
民国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经历了萌芽期、发展期、低潮期、恢复期四个不同的时期,每个时期都呈现出了不同的特点。
因为地处平津周围,一些市镇因为交通线的便利的风气之先,在民国初期甚至清末就已经开始了现代图书馆的萌芽,截止1926年河北省共设立公共图书馆13座。1927年开始图书馆事业进入快速发展期,到1931年共有147座公共图书馆,截止1936年公私图书馆达到439座,可以说走在了全国前列[3]。从阅览人数上来看,1931年入馆人数较1929年增长了近一倍[4]。“七七”事变之后河北省图书馆事业由于战乱进入低潮期,根据统计抗战期间图书馆数量锐减至103座,许多高校迁至内陆地区,图书馆也随迁[5]。抗战胜利后,在解放战争中图书馆事业进入缓慢的恢复期。
20世纪30年代初河北省图书馆事业以类型主要可划分为三类:单设图书馆、通俗图书馆、民众教育馆图书部和学校图书馆,其中学校图书馆办馆质量最高。
这一时期的河北省图书馆多为省、市、县公立图书馆,由各级教育部门主管,负责人员及经费。1910年清朝学部发布了《京师图书馆及各省图书馆通行章程》,其中要求“各省图书馆亦须依限于宣统二年一律设立”而在此之前的1908年直隶提学使卢靖就开办了直隶图书馆即后来的河北省立第一图书馆,成为继湖南、湖北、福建、黑龙江、奉天之后设立的又一个省级图书馆。1927年底南京国民政府教育行政机构大学院颁布实施了《图书馆条例》,《条例》第一条要求“各省区应设图书馆,储集各种图书,供公众之阅览。各市县得视地方情形设置之。”[6]之后河北省各县纷纷设立公立图书馆,图书馆事业在全省大范围铺开。这种类型的图书馆仅以图书馆命名独立运行,为单设图书馆。
通俗图书馆是民国初年教育部为启迪民智推行社会教育的产物,民元伊始执掌教育部的蔡元培十分重视社会教育,在教育部设置社会教育司,下设通俗科[7]。1914年11月河北省率先拟定《直隶通俗图书馆章程》筹建通俗图书馆,在教育部备案时《章程》中删去了“每券收铜钱一枚”的规定[8],通俗图书馆免费为社会提供服务,为民国初期开启民治,推动社会教育起到一定的历史作用。
通俗图书馆在推行十几年后,逐渐显露出一些弊端,如“全部精力只注意陈列方面……职员听差的太多,靡费公帑”,“抱残守缺,保管仅有图书坐待好学敏求人士之莅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推动通俗教育设施改组为新的社会教育机关,机关因孙中山先生遗嘱上之“唤醒民众”四字,定名为民众教育馆向全国推广,1932年2月当时的教育部颁布了《民众教育馆暂行规程》,通俗图书馆与通俗讲演所、体育场等其他社会教育设施并入新建的民众教育馆[9]。1932年李文䄎先生进行调查时,邢台、沙河、徐水等13个县建立了民众教育馆下设图书部,而昌黎、南皮等6个县仍保留通俗图书馆。因为要变革通俗教育馆的弊端,民众教育馆由原来的“馆内教育”演进为“馆外教育”,“由城市的教育进而侧重乡村的教育”,所以与图书馆和通俗图书馆不同,民众教育馆有省立、市立、县立之外还有区立,如河北藁城县南孟营区立民众教育馆。
校办图书馆是民国时期图书馆的重要类型,1932年中华图书馆协会出版的《全国图书馆调查表》中所列[10]的和此次调查所列共计29座学校图书馆。学校图书馆按照出资方可分为公立和私立,以公立学校为主,如河北省女子师范学校图书馆、国立北洋工学院图书馆等,私立学校最著名的当属南开大学木斋图书馆,该馆在之后的日军轰炸中被毁。按照办学层次可分为大学图书馆如交通大学图书馆、专科院校图书馆如省立水产学校图书馆和中学图书馆如汇文中学图书馆。按照主办方划分除私立的南开大学和南开附属中学图书馆外,其他学校分属教育部如国立北洋工学院图书馆、交通部如扶轮中学图书馆、河北省如省立第一中学图书馆。因为南开大学、交通大学及北洋工学院不属于河北省教育厅管辖,故在1932年的图书馆调查中没有涉及这几所学校。
根据李文䄎的调查,河北省学校图书馆整体水平优于公立图书馆。究其原因应该是经费保障的问题,学校多为省立为省教育厅直属,经费有保障,而除省立的几所图书馆外的其他公立图书馆大部分由县教育局负责经费,经费少且经常拖欠,如沙河县民众教育馆图书部,“教育经费已积欠六月,经常费约计三百六十元,购书费额定六十元,然不能如数照支”。就馆舍而言,学校图书馆是因应学生学业慢慢发展而来,基本都有独立的馆舍,如坐落在邢台县的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图书馆“原为楼房十四栋,近以阅览室不敷应用,复于楼房之北建立阅览室及研究室十余栋,环楼之三面以走廊通之”,而县级公立图书馆多因上级行政命令硬性要求建馆,临时寻找馆舍,调查中发现许多县立图书馆或附设于学校内如东光县通俗图书馆暂设于乡村师范学校院内,或设于废弃的庙宇祠堂,如获鹿县民众教育馆图书部设于文庙,高邑县民众教育馆图书部设立于崇圣祠、定兴县通俗图书馆设于关帝庙内[11]。
通过上述研究,笔者将民国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的大概面貌勾勒出来,下面依据李文䄎先生的调查资料和民国时期的统计资料,从建馆数量、经费保障、组织人员以及编目方法等五个方面更为细致地了解当时的图书馆发展水平。
如前所述,1927年之后河北省图书馆事业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图书馆数量迅速增加(见图1)。1932年国民政府的官方统计显示河北省除民众教育教馆图书部以外的单设图书馆有178座较1930年多了70座,雄踞各省榜首,其突出特点是市立图书馆较多为76座,主要集中在天津,而全国市立图书馆总共才有102座,天津就占据了76%[12]。按照陈慈训1936所刊载的调查数据,将民众教育馆图书部、学校图书馆、机关附设图书馆一并计算的话,河北省共有439座图书馆,仅次于广东、河南两省,差距主要在学校图书馆数量上,统计显示河北省学校图书馆共152座,远少于广东省的357座和河南省的194座[13]。
图1 1932年前河北省新增市县立图书馆数量
图书馆的发展离不开经费保障,从经费保障来看,当时的河北省图书馆发展状况并不乐观。国民政府教育部1932的统计资料显示,该年河北省的图书馆经费总额为84738元,在全国34个省市中排在第六位,但由于我省单设图书馆总量为178座,馆均经费仅为476.06元,排在第22位[14]。根据李文䄎先生的实地调查,仅河北省立图书馆、省立第二图书馆和省立第一通俗图书馆三个馆的经费总和约为21560元,占去了全省经费的25%,由此可以推断河北省广大基层馆经费之紧张,李文䄎先生的调查报告也印证了这一点,如高邑县民教馆图书部“年仅百元之购书费尚不能实支,俱仰赖临时筹措”,而南皮县通俗图书馆“全年经费不过百余元”,“馆员一人月支十元,又工友一人”,连人员薪俸都紧张,故“无添购新书之预算”[15]。
相比于县立图书馆的窘境,学校图书馆经费尚显宽裕。在有数据可查的13个学校图书馆中,日常经费除由学校开支外,还有专门设置的购书经费,最多者省立工业学校图书馆每年8400元,最少者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图书馆为240元,平均购书款约1953元,如表1[16]。
表1 民国时期河北省部分学校图书馆经费统计表
当时图书馆在组织架构上较为简单,以满足日常借阅功能为限。省立第一图书馆应该说是全省图书馆的最高水平,在组织上安排分为管理和业务两线,管理上设主任、助理、会计、出纳、庶务各1人,业务上设书记、编目、装订人员各1人。从表2薪资分配上可以看出编目人员业务性较强,庶务、书记、装订三个岗位应属于简单劳动薪俸较低。学校尤其是大专院校图书馆一般会在学校的图书馆委员会指导下工作,该委员会由教职员工组成,但学校馆的岗位设置与省图比较更为简单,如省立女子师范学院图书馆下设事务、图书、阅览三股,人员配置也少。统计数据显示1932年河北省图书馆教职员共261人,在全国省市中位列第一,但馆均不到1.5人,人员配备薄弱,排在省市第23位[17]。通过李文䄎的调查中可知,除省馆有10人外,其余县馆一般不超过3人,县立馆更是有1人的情况,为了应付开馆,一些图书馆除管理员外,还配有工友,推断工友应未计入教育部的统计当中。从业者几乎没有图书馆专业背景人员。另外,受当时社会环境影响,男女职工比例悬殊,男职工有254人占97.3%[18]。
表2 1932年河北省图书馆组织机构人员及薪资情况表
根据李文䄎先生的记述,在图书分类上因书的新旧而不同(见表3)。传统的旧书采用四库全书分类法分类,按经史子集大致分类,“类中不在细分”,而是按先后以数字顺序总排。新式书籍采用的分类方法各馆并不统一,多数用王云五分类法和杜威十进制分类法分类法,如涿县县立民众教育馆图书部和定县县立民众教育馆图书部;个别馆用杜定友分类法或自制分类法,如磁县县立中山图书馆和省立第三师范学校图书馆;还有的馆不知何谓分类,如省立第六中学图书馆“分类则谓采用王云五氏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实则不知何为分类”。可见当时多数县级图书馆处于草创阶段,加之缺乏专门人才,所以在图书的整理方法上比较落后[19]。
表3 1932年河北省部分图书馆编目情况表
编目方法各馆也不尽相同,当时采用规范的卡片目录的图书馆很少,只有省立试验城市民众教育馆图书部和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图书馆采用此种方法编目。而多数图书馆采用的是书本式目录,如昌黎县图书馆将编目“抄成书本书之总账,无编目法之可言”。更有图书馆用一种临时举措编写目录,如南皮县立通俗图书馆编目“依类抄列成单悬置壁间,其简陋可想见矣”;而杨村的省立实验乡村民众教育馆图书部则将书目写在木牌上,“每书画一木牌,依类悬于壁上”,该方法“虽便于检阅但未计久远”,由于墙壁有限以后此法难以持续。可见当时各馆的目录编制水平较为落后,但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正在向规范卡片目录转变,如省立图书馆已经着手制作卡片目录,定县民众教育馆图书部已经制成了卡片目录,还未投入使用[20]。
通过对李文䄎先生调查结果的梳理,笔者从类型、数量、经费、人员、编目等方面对民国中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进行了全貌性的概括,结合其他资料笔者认为当时的河北省图书馆事业呈现以下特点。
从建馆数量和从业人员、经费总数来看,当时的河北省图书馆在整体上处于全国前列规模庞大,但就馆均数量而言,则较为薄弱。人员配置经费保障水平很低,处在全国中下游水平,呈现出大而不强的特点。
从建馆数量上来看,天津市内拥有众多图书馆仅公立图书馆就有76座,占河北总量的45%,况且天津市学校图书馆众多,成为当时河北省图书馆聚集的地区,而河北省其他地方除有学校图书馆以外的个别地市,仅有一座仓促而建简陋的公立图书馆,李文䄎先生在调查时依铁路线而行,这些铁路附近的县市往往是河北省发展较好的地方,那些地处偏远的县李先生未曾调查,其简陋可想而知。
虽然大而不强、分布不均,但河北省图书馆在民国中期呈现出了积极活跃的发展态势。
1.官方重视
教育厅十分重视发展图书馆事业,除聘请李文䄎先生调查摸底以外,1932年暑期在天津开办了为期一个月的社会教育讲习会,聘请图书馆学者李文䄎、于震寰负责图书馆学技能的教学,又聘请知名学者李蒸、刘国钧、赵万里前来进行学术讲座。教育厅对此次讲习会非常重视,要求省立图书馆或社会教育机关图书部派送3人参会,各省立学院和中等学校选派3人参会,各县图书馆或民众教育馆图书部派3人参会,总共到会160人。
2.业务拓展
这一时期图书馆业务也在不断拓展,各馆除了基本的阅览、借阅服务外还尝试开拓其他业务。河北省第一图书馆(原天津直隶图书馆)于1932年开设了妇女儿童阅览室,天津市立图书馆于1931年成立,开馆即设立了儿童阅览室和新闻阅览室。河北省立第二图书馆在1932年开始提供夜间开馆服务[22]。1935年暑期河北省第一图书馆开设“暑期茶社”,每日午后5-9时在院内举办讲演、说书、曲艺等丰富多彩的活动。天津市教育局因市民“知识不一”遇有新的社会举措不免“望风怀疑”,为“发扬社会教育解释市民疑问”通令各图书馆设置问讯处,解答市民疑问[23]。
民国中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处于快速发展期,随后的战乱打断了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所以这一时期的图书馆水平代表了民国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水平。因为当时的官方重视图书馆事业发展,这一时期河北省图书馆事业虽然大而不强、发展不均但较为活跃。
但由于当时统计手段所限,统计标准多元,造成各方发布的图书馆数量不一,文中综合采用了当时教育部发布的年鉴,以及《申报》杂志社发表的年鉴数据,所以对当时的发展情况只能大致描述水平,无法做到精确。
在写作本文时发现图书馆事业是当时社会教育的组成部分,今后将把研究视野放宽,沿着这套思路和材料来源,力图描述当时的社会教育,做进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