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梅
海水一寸一寸地舔着小雅脚踝上的伤口,丝丝缕缕的鲜血眨眼就被海水吞没。小雅倒吸着凉气,强忍着钻心的疼。不远处的男人大声喊着:“我真不是坏人!”一边喊一边试图走过来。小雅赶紧站直身子:“你不要过来!你要再往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小雅举起手里的木棍比划着。
男人停住脚步,还想说什么,就听刺耳的警车鸣着笛停在了不远处。男人抬头望,不解和惊愕写了满脸。
警察将小雅和男人带上警车。
小雅怀抱赤麻鸭,小家伙将小脑瓜窝在她的臂弯里,小眼睛闭着。“小雅,你的脚还是先去处理一下,然后去派出所做一下笔录。”警察说。
男人看出小雅和警察很熟,说:“你咋还报警了?我又不是坏人。”
“哪个坏人说自己是坏人?”小雅说。警察一本正经地对男人说:“有啥话到派出所里再说。”
派出所与开发区医院隔两个门市,警车在医院门前停下,小雅抱着赤麻鸭一瘸一拐地下了车,摆摆手说:“我处理完就过去。”
门诊小杨拿着碘酒擦拭小雅脚上的伤口,小雅疼得咬紧牙闭着眼,赤麻鸭把头藏进她怀里一动不动。“你说你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怎么划这么深?我说缝两针,你偏不听,真是拧。”小杨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满是疼惜地埋怨着。
“亲爱的,你就不想表扬我两句?我是在勇斗不法分子啊。”
“去去去,还美呢。依我说你就不该弄那个野生动物救助站,女孩子家家的,天天跟鸟啊鸭啊鹅啊打交道,多味儿!”
“你闻闻,哪儿有味儿了?”
赤麻鸭在小雅怀里伸出了脖子,两人不觉相视大笑起来。这小家伙还真配合。
伤口包扎完,小雅和赤麻鸭腿脚上的纱布泛着刺眼的白,真成了“同病相怜”了。
“回去别跟我妈说啊,千万千万要记住。”小雅边说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小杨赶紧搀住她的胳膊:“就你这一瘸一拐的能瞒住?走,我送你过去。”
出勤的警察给小雅倒了一杯水,见她往四周看了看,说:“那人做完笔录,让他回去了。”
小雅一愣:“咋让他走了?”
“小雅,那人是市摄影协会的,是来湿地拍鸟的。他说想过去救它,被你从后面打了一棍子,所以本能地挡了一下,没想到你会滚到坡下去。我们看了他的证件,也给他单位打电话核实了身份。他给你留了联系电话还有500块钱,说是医药费,不够再给他打电话。”
小雅的脚换了3次药,走路基本不瘸了。赤麻鸭的腿伤在她的精心护理下,也逐渐好转。想想自己将人当作偷猎的误打了,她几次从盒子里拿出那个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和500块钱,最终却又放了回去。
小雅用稻草为妞妞铺了软乎乎的窝。赤麻鸭生下第10颗蛋时,小雅给它起了名字,叫妞妞。
腿伤没影响妞妞的胃口,小雅从市场上买来小鱼小虾,它吃得羽毛光鲜,体态明显见长。当它产下第10颗蛋后,就趴在窝里不动了。小雅知道,妞妞要当妈妈了,于是在喂养上更加精心。
小雅再次碰到那个摄影男挺意外?的。
周末,开发区在入海口湿地举行10公里海洋净滩活动,来了数百名社会各界环保人士、企业人士以及志愿者。小雅作为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在活动中发言。在闪烁的镜头中,就有那个摄影男,他挤到小雅跟前,伸出右手说:“你好,小雅!”
参加活动就都是朋友,小雅礼貌性地伸出手说:“你好!”
摄影男觉得小雅没认出他,就说:“你的脚没事了吧?”
小雅一愣,眼睛盯着摄影男,忽然想了起来:“是你,乔……”
“乔木!在市统计局工作。”摄影男笑着说。
不打不相识。小雅没想到自己一棍子打出个跟屁虫来。乔木有事没事就到救助站来,有时会带朋友来拍鸟,有时买些鱼虾帮着喂食。救助站的墙上挂着一溜儿乔木做的编码本,小动物的情况一目了然。
“小雅!你快来!”本来要给妞妞喂食的乔木,看见一只羽毛泛着赤黄色光亮的赤麻鸭在笼子外面逡巡。看见乔木和小雅,它振翅飞了一下,却没有飞走,停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
那是一只雄鸭。妞妞这时从窝里摇晃着跑出来,“嘎嘎嘎”叫唤着,那只雄鸭犹豫了一下,振翅又飞了回来。
“妞妞恋爱了。”乔木别有深意地说。
“也许它们原本就是恋人。”小雅打开铁笼的门,雄鸭警惕地“嘎嘎”叫着,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说咱俩也处对象呢。”乔木说。
“别做梦啊,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小雅别过脸偷笑着说。
“也许慢慢就喜欢了呢。要是10只小鴨都孵出来了,咱俩就在一起呗。”
“想得美!”小雅瞪眼。
雄赤麻鸭每天会叼来小鱼小虾给妞妞,它们隔着铁网颈项相交。小雅说:“等妞妞完全康复,做了妈妈,就让它回到大自然,一家团聚。”
“对对,咱们都修成正果。”乔木附和着。
“别胡说八道。”小雅绷着脸。
“我是正经说的。”乔木严肃起来。
现在,小雅打开编码本就会想到乔木。
乔木有一个星期没来了,小雅感觉空落落的,心里像有一根羽毛撩拨,痒痒的难受。
妞妞的腿伤完全好了,小雅常打开铁笼的门。时间长了,雄鸭会溜进去,站在妞妞的窝前,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小雅拍了照片发给乔木,没有任何反应,小雅有些心神不宁。
6月中旬,妞妞做了妈妈。由于小雅的精心照料,10个小家伙都破壳而出。小雅按捺不住喜悦,拨通了乔木的电话。
(摘自《小小说月刊》)(责任编辑 辛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