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老人是巴拉涅斯·奥克兹的短篇故事系列中的匿名神探,也是推理小说史上第一个安乐椅神探。
他經常坐在伦敦某咖啡馆的角落里。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个神秘的老人与《观察家晚报》的女记者宝莉小姐相识。自此,宝莉小姐经常来咖啡馆聆听这位神探破解各种耸人听闻,却让警方困惑不解的谜案。
凌晨枪声
宝莉小姐每次到咖啡店来,老人总是穿着抢眼的格子呢西装,坐在同一个角落里。他很少对宝莉小姐道早安,并且在她出现之后,一定会紧张兮兮地开始玩弄被扯得破烂、又打满了结的细绳。
“你对总督公园谋杀案有兴趣吗?”有一天,老人这样问她。
宝莉小姐说她已经忘了这件谋杀案的大部分细节,可是它在伦敦某些高级社交圈里引起的骚动和不安,她却都还记得。
“尤其是跑马场和赌场里,你的意思是这样吧。”老人说,“所有和这件谋杀案扯得上关系的,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是通常被称作‘社交人士或是‘高等游民的那种人。而这件案子里所有的丑事,其实都围绕着汉欧佛广场上的野兔林俱乐部打转——那可是伦敦最时髦的俱乐部之一。
“野兔林俱乐部其实就是个赌场,要不是发生了总督公园谋杀案,让里头的勾当曝了光,警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其中的猫腻。
“我敢说你一定知道这块安静的广场,它位于波特兰街和总督公园的中间,南端部分被称为新月公园,东西两端就各自叫作东、西公园广场。交通繁忙的玛莉里邦大道直接穿过这块大广场和它漂亮的花园,在这条大路底下还有一条隧道和花园连接。对了,那时广场南边的地铁车站还没有计划兴建呢。”
老人接着娓娓道来。事情发生在1907年2月7日凌晨,当时雾很大。住在西公园广场三十号的艾隆·柯恩先生,从野兔林俱乐部的赌台上大赢之后,口袋里揣着大把钞票,在凌晨2点钟独自走回家……
一个钟头以后,西公园广场的大部分居民都在睡梦中被街上一阵激烈的口角声惊醒。大家听到有个声音生气地大叫大嚷了几分钟,紧接着是一阵“警察”和“杀人啦”的狂叫,跟着又是两声枪响,之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众说纷纭
当时,雾很大,要在浓雾里追踪声音的来源是很困难的。才过了不到一分钟,一位在玛莉里邦大道街角站岗的警官就到达了现场。他早已吹哨通知了所有听得到哨音的伙伴,随后便孤身一人在雾中摸索前进。
附近的居民也没闲着,他们站在高窗上向警官大叫,几乎要从窗子里掉出来。可是他们指的方向并不一致,反而让警官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
“警官,在栏杆旁边!”
“在大道上面一点。”
“不是啦,下面一点。”
“在行人道的这一边,我确定。”
“不是,在那一边。”
终于,又来了一位警官。他从北端转进西公园广场,绊到一个人的身体,几乎跌倒。那个人的头靠着广场栏杆,躺在人行道上。这时已经有好些人从房子里跑出来,好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警官把牛眼灯的强光照向那个可怜人的脸上。
“看起来像是被勒死的,是不是?”他指着那人肿胀的舌头、快掉出眼窝的眼珠子和充血发紫、几乎快变成黑色的脸孔,吞吞吐吐地对他的伙伴说。
这时候,旁观群众里有个胆子比较大的,好奇地偷偷看了一眼死者的脸。他惊声尖叫道:“啊,他是……是住在三十号的柯恩先生!”
当他一提起这个街坊邻居熟悉的名字,就有另外两三个人走到近处,对着被害人扭曲得可怕的脸仔细地进行辨认。
“没错,他就是我隔壁的邻居。”艾立森先生说。此人住在三十一号,是个律师。
“晚上这么大的雾,他一个人到底在这儿做什么?而且还是走路来的。”有人问道。
“他回家通常都很晚,我猜想他是城里某个赌博俱乐部的会员。我敢说他一定是招不到马车载他回来。其实我和他也不熟悉,只是点头打过招呼而已。”
“可怜的家伙!这一幕看起来几乎像是古式的绞刑。”
“不管那个杀人的恶棍是什么人,凶手无疑是要置他于死地。”吹哨的警官一边说着,一边从人行道上捡起一样东西,“这是把左轮手枪,有两发子弹没了。各位刚才听到了枪声吗?”
“听到了,可是那坏蛋好像没有射中他。这可怜的家伙是被勒死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这枪也许是柯恩先生的,他显然是想射那个袭击他的人。”那位年轻的律师带着权威的口吻说,“如果他射中了那个坏蛋,可能还有机会追查到那家伙的行踪。”
“可是在雾里怎么追?”
……不久之后,探长、督察和医官听到这个惨剧,全都赶来了。他们的到来,为大家纷纷的议论画上了句号。
调查结果
警官去按三十号的门铃,所有的仆人(四位女士)都被请去看尸体。
在恐惧的泪水和害怕的尖叫声中,她们全都认出死者正是她们的主人柯恩先生。于是他的尸体被抬到自己的房里,等着法医验尸。
这件事对警方来说相当棘手,没有什么头绪可以循线追查。本案一开始简直没有任何线索,就连验尸事实上也无济于事。邻居对柯恩先生本人和他的私事都知道得不多。他的女仆们甚至连他常去的几家俱乐部的名称、地址都不知道。
他在索蒙顿街上有个办公室,每天都去上班,晚餐在家里吃,有时也请朋友来家里吃饭。至于左轮枪,四个女仆都极为肯定,说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把枪,那绝对不是柯恩先生的,除非是他当天买的。
除了这些,凶手的影子则是一点也没有。可是命案发生后的次日早晨,在广场的另一端,正对着波特兰街的大门附近,有人发现了两把串在一个短金属环上的钥匙。经过证实,其中一把是柯恩先生家的大门钥匙,另一把是他的广场大门钥匙。
因此大家推测,凶手残忍地杀死被害人后,搜遍他的口袋,发现了钥匙圈,于是用钥匙打开广场大门,走过地下的隧道,从另一端较远的大门逃走。小心起见,他没有继续把钥匙带走,就在这儿去掉,然后消失在雾里。
陪审团做出了某个或某些不明人士蓄意谋杀的判决。警方也奋发努力要找出这位大胆的不明人士。靠着威廉·费雪先生(此人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侦探)的卓越本事,警方的调查终于有了结果。在命案发生后的一星期左右,伦敦最时髦的纨绔子弟之一被逮捕,市内喧哗一时。
利令智昏
费雪先生对被告起诉的理由,简单说来是这样的:2月7日,刚过午夜不久,汉欧佛广场上的野兔林俱乐部里,游乐的高潮才开始。柯恩先生做轮盘赌的庄家,大概二三十个人对他一个。他的对家大多是没有头脑,可是有的是钱的年轻小伙子。庄家大赢特赢,这好像已经是柯恩先生连续第三个晚上口袋里多了几百英镑回家。
一个叫作约翰·艾舍里的年轻人则输得很惨,他好像已经连续三天手气这么背了。他的父亲是密德兰郡内某处很有地位的乡绅,是个猎狐犬的训练师。
艾舍里虽然在社交圈里很受欢迎,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最近手头很紧。他欠了一屁股债,又非常怕他爸爸。他老爸曾经威胁过这个小儿子,说他如果再利用父亲的宠爱提出奢华无度的要求,就在他口袋里放一张五英镑的钞票,然后送他到澳洲去。
艾舍里的朋友们都很清楚,他那个知名的驯犬师父亲把荷包看得很紧。这个年轻人非常希望在他往来的社交圈里给人留下能干的印象,因此常常到野兔林俱乐部,把希望寄托在赌台上那些虚无缥缈的财富上。
2月7日那天凌晨,艾舍里在柯恩先生做庄的轮盘赌桌台旁坐下之前,将身上最后二十五英镑都拿去换成了筹码。
他的朋友们都尽力劝他不要拿运气和柯恩比,特别是华特·哈瑟瑞尔先生。因为柯恩那晚手气之好,前所未有。可是年轻的艾舍里很气自己的坏运气,又加上几杯酒下了肚,根本谁的话也不听。
五英镑的钞票被他一张又一张丢到赌盘上,只要有人肯借给他钱,他就借,然后以口头下注的方式又玩了一阵子。最后,到了凌晨1点半,赌盘出现了十九点红色赢时,这个小伙子发现自己口袋里一毛钱也没有了。不仅如此,他还欠了柯恩先生一千五百英镑的赌债。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劝他,柯恩先生也一直劝艾舍里不要再玩下去。当时,柯恩先生的处境很微妙,因为他是赢家。有一两次艾舍里差点说出奚落的话,指责他这庄家赢了钱就想全身而退,怕自己破了他的好运道。
柯恩先生抽着哈瓦那最好的雪茄,无奈地耸耸肩说:“随便你。”
先后离去
可是到了1点半,他也受够了这个一直输、却不付钱的对手。柯恩先生相信,他永远也付不出来,所以拒绝再接受艾舍里的空头支票当赌注。年轻人随后说了几个激动的字眼,不过很快就被俱乐部的管理员制止了。这些人永远耳听八方,以避免任何丑闻的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哈瑟瑞尔先生非常理智地劝艾舍里离开俱乐部和这里的一切诱惑,如果可能,最好马上回家上床睡觉。
这两个年轻人的交情在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以前艾舍里在做这种疯狂又奢侈的傻事时,哈瑟瑞尔总是伴随左右,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助手。可是今晚,艾舍里显然被自己惨痛的损失弄得魂不守舍,反倒被他的好友拖着离开了闯祸的现场。这个时候大概是1点40分。
哈瑟瑞尔离开了十分钟之后,也就是1点50分的时候,又回到了俱乐部。几个人问他情形怎么样了,他说他和艾舍里在新庞德街角就分开了。因为艾舍里看上去很想一个人走走。艾舍里还说他在回家之前会转弯到皮卡地里大道,因为他想散散步心情也许会好一些。
2点钟左右,柯恩先生很满意今晚的收获,让出了庄家的位子,把赢来的大把钞票装进口袋,开始走回家。哈瑟瑞尔则在半小时后也离开了俱乐部。
到了三点钟整,西公园广场就听到了“杀人啦”的叫喊和枪声,柯恩先生被勒死在花园栏杆外面。
对于警方和群众来说,这桩总督公园谋杀案,乍看之下似乎只是个犯案手法愚蠢、笨拙的罪案。嫌犯显然是个新手,而且绝对漫无目标。因此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一定是毫无困难。
可是,事实还不只这些,实际上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利证据
詹姆斯·法诺尔警官那时正在巡逻,从波特兰街弯进新月公园的几分钟前,听到圣主教堂传来2点半的钟声。那时的雾可能还没有稍后的清晨那么大。这位警官看到两位身穿大衣、头戴礼帽的男人,臂挽着臂倚在靠近广场大门的栏杆上。
因为雾很浓,当然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可是他听到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只是时间问题,柯恩先生。我知道我父亲会帮我付钱,你等一阵子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另一个人显然没有回答。警官经过他们身边,继续往前走。等他巡逻完毕,回到同样地点,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可是稍后不久,在侦讯庭上提出的那两把钥匙,就在这个大门附近被人发现了。
此外,在命案现场发现的那把左轮枪,被拿去给艾舍里的仆人看,结果他发誓那是他主人的枪。
所有的這些事实,构成了对艾舍里非常明显,而且尚无破绽的不利证据。也难怪警方对费雪先生和他们自己的努力成果非常满意,因而在命案发生一个礼拜之后,申请了一张拘捕令,在这个年轻人的住所里,将他逮捕了。
随后,检方得意扬扬地找来了一长串的证人。这里面有野兔林俱乐部的会员,他们都看到嫌犯输给柯恩先生一大笔赌债后的激动情形;有哈瑟瑞尔先生,即使他和艾舍里的交情甚笃,也必须承认他在1点40分的时候和嫌犯在庞德街分手,然后在凌晨5点回家之前就再没有见过他。
接下来轮到了艾舍里的男仆——亚瑟·区普先生作证,事后证明,他的证词在此案中扮演了非常关键的角色。他宣誓说,命案那天晚上,他的主人大概在1点50分左右回到家中。区普那时候还没有上床,五分钟之后,艾舍里又出去了,还告诉他不必等门。这一小段时间被检方认为是至关重要的,所有人都确信艾舍里是回家来拿手枪的。
至此,艾舍里的朋友们都觉得这案子已经毫无希望了。
镇定自若
男仆和听到公园栏杆旁谈话的法诺尔警官的证词当然对艾舍里最为不利。然而,他在法庭上很安静,且镇定,只是不时地和律师说上一两句话。艾舍里长得矮矮黑黑,幸好活力十足,又有些潇洒的劲头,否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有钱的农家子弟。
在警察把犯罪经过整理出来,当着又惊又怕的观众面前叙述的时候,他很严肃地倾听,偶尔还耸耸肩膀。
“约翰·艾舍里先生被重大的财务困难逼疯了,先回家搜出武器,然后在艾隆·柯恩先生回家的路上等候。这个年轻人要求柯恩先生允许他晚点付钱,但对方可能坚持不肯。于是艾舍里一路恳求,几乎跟到了柯恩先生的家门口。
“最后,他看到债主决定不再跟他耗下去,于是趁着这个可怜人猝不及防的刹那,从后面抓住他,把他勒死;事后又怕他的杀人行径功亏一篑,于是对着尸体打了两枪,却由于激动紧张,两枪都没有打中。凶手将被害人的口袋掏空,找到花园大门的钥匙,经由地下隧道穿过广场,就这样,从面对波特兰街的大门逃脱了。
“然而他意外地弄丢了左轮手枪——这是天意对这些恶棍的报应,要他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落入人类正义的手掌心!”
可是,这段犯罪经过的叙述似乎一点儿也没让艾舍里受到影响。他也没有积极去找一位擅长以反复询问的技巧来找出证人矛盾处的杰出律师为他辩护。他仅仅是找了一个呆板乏味,非常二流的律师就满意了。因此当这位律师传唤证人时,压根儿就没想要引起骚动。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一片鸦雀无声中,代表他的当事人传唤了三位证人中的第一位。
扭转乾坤
他传唤的三位男士都是位于波特兰大街的艾许顿俱乐部的会员。他们发誓在2月7日凌晨3点钟,也就是‘杀人啦的喊叫声把西公园广场的居民都吵醒,且命案正进行的时候,艾舍里正安静地坐在艾许顿俱乐部里和他们三个证人打桥牌。俱乐部的门房还作证说,艾舍里是在差几分钟3点的时候进来的,待了大概有一个半钟头。
这个绝无虚假,完全被证实的不在场证明,等于在起诉的大本营上结结实实地投下了一枚炸弹。就算是最诡计多端的罪犯,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而且,即使艾许顿俱乐部在许多方面违反了这个非常注重道德的国家赌博方面的律法,它的会员却都是来自上流社会最清白的阶层。换句话说,有十几位绅士在命案发生的当时见到艾舍里,还跟他说过话。这些证词绝对没有怀疑的余地。
在这一段令人惊愕的讯问过程中,艾舍里从头到尾都极为冷静沉着。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早知道能够以这样绝对优势的证词证明自己的无辜,所以整个侦讯中都冷静异常。
他对法官的问话也回答得简单清楚,即使是关于左轮枪这种敏感问题。
“法官大人,我离开俱乐部的时候,”他这样解释,“决定要和柯恩先生單独好好谈谈,请他允许我晚一点还清欠他的钱。当然,我很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求他。我到家只待了一两分钟,并不是像警方所说的那样——取枪,而是回去看了一封重要的商业信函是不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寄到了。其实在浓雾天气里,我的枪本就一直带在身边。
“之后我又出门了,在离野兔林俱乐部不远的地方遇到了柯恩先生。我陪他走了一大段路,我们谈得很好,很愉快。我们在波特兰街头,靠近广场大门的地方准备分开,也就是那位警官看到我们的地方。柯恩先生想穿过广场,因为这样走到他家比较近。但我觉得广场在浓雾里看来又黑又危险,尤其柯恩先生身上还带着一大笔钱。
“我们为这件事情谈了一会儿。最后,我劝他把我的左轮枪带着,因为我回家只会经过常走的街道,而且我身上什么值得偷的东西也没有。柯恩先生犹豫了一下,终于接受了我的建议,把我的枪借走了——这就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命案现场的原因。
“我和柯恩先生分开的前几分钟,曾经听到教堂2点45分的钟声。2点55分的时候,我正在波特兰大道尽头的牛津街上,从那里走到艾许顿俱乐部至少要十分钟。”
无罪释放
事实上,他的这番说辞比检方的推论更为可信,因为检方对于左轮枪一直没有满意的解释。
一个事实上已经把被害人勒死的人,是不会用自己的枪射出两发子弹的——因为这样做只会引起附近过路人的注意,显然没有道理。如果是柯恩先生自己射出子弹,可能性则大得多。有人突然从背后袭击他,他可能在慌乱中把子弹射到空中了。因此,艾舍里的说辞不但合情合理,也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审讯,法官、警方和群众都很高兴地宣布被告无罪,艾舍里清白无瑕地离开了法庭。
这便是整个案件的经过。角落里的老人平静地陈述完这一切,目光灼灼地盯着宝莉小姐。
“等等,”宝莉小姐突然说道,“那么这件可怕凶杀案的嫌疑,恐怕是要从艾舍里身上转移到他的朋友身上了。但是,据我了解——”
“你并不了解。”老人平静地打断她,“你指的朋友,当然是华特·哈瑟瑞尔。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会很快作出类似的判断。意志薄弱的哈瑟瑞尔,受到比他胆小,但是比他能言善道的朋友艾舍里怂恿,甘心代替他去行凶。这个推论不错,而且我猜想这是大家普遍的想法,甚至包括警方在内。
“我说甚至,是因为警方的确很努力去找些证据来指控哈瑟瑞尔。然而最大的困难,是时间问题。法诺尔警官看到那两个人在公园广场外谈话的时候,哈瑟瑞尔正坐在野兔林俱乐部里,一直到2点半才离开。如果他想埋伏在路上突袭柯恩先生,他当然不会逗留这么久,非等到柯恩先生快到家了才离开。
“更何况,如果不穿过广场,要从汉欧佛广场走到总督公园,找到一个只知道在二十码方圆内,行踪却难确定的人;再和那人起争执,杀了他,掏空他的口袋,二十分钟实在太短了。还有,就是他完全没有动机。”
宝莉小姐沉默了。因为她现在记起来了,这一桩被大家称作“总督公园谋杀案”的案件,一直是警方记录上无法破解的谜案之一。
推理时刻
角落里的老人侧着头看向宝莉小姐,她的迷惑显然让老人得到了很大的乐趣。
“你不知道凶手是怎么行凶的吗?”他咧开嘴巴笑着问。
宝莉小姐必须承认,她的确不知道。
“如果你刚好处于艾舍里那样的困境当中,”他还穷追不舍,“要把柯恩先生干净利落地处理掉,把他赢来的钱都搜走,然后用一个无可争议的不在场证明,把警方完全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怎样在同一个时间,”她针锋相对,“出现在相距半英里的两个地方,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的确做不到!我也承认你做不到,除非你有个朋友……”
“朋友?可是你刚说——”
“我刚才说,我很钦佩艾舍里,他是整个计划的首脑。可是没有一个能干的助手愿意帮忙,他是不可能完成这一场既神秘又恐怖的戏剧的。”
“即使是这样——”她还在抗议。
“第一点,”他兴奋地开始说,手上摩挲着那条缺不得的细绳,“艾舍里和他的朋友哈瑟瑞尔一起离开俱乐部,然后共同设计了这个计划。之后,哈瑟瑞尔回到俱乐部,艾舍里回家拿枪。這把枪在这一幕戏里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但不是像警方所说的那样。
“好,我们试试亦步亦趋地跟着艾舍里走,就像他跟着柯恩先生的脚步走一样。你真的相信他们谈过话吗?相信他陪在柯恩先生旁边散步吗?相信他请求晚点还钱吗?没有!他只是偷偷跟在他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就像土匪在雾里勒杀、抢劫可怜人那样。柯恩先生患有中风,而艾舍里年轻力壮;而且,他存心要杀死——”
“可是有两个人在广场大门外谈话,”宝莉小姐提出抗议,“一个是柯恩先生,另一个就是艾舍里。”
“真是抱歉哪,小姐!”老人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在广场大门外面谈话的并不是两个人。根据法诺尔警官的证词,有两个人臂挽着臂靠在栏杆上,而且只有一个人在讲话。”
“那你是认为……”
完美计划
“法诺尔警官听到圣主教堂敲2点半钟声的时候,柯恩先生已经死了。想想看,这整件事情多么单纯。”他热切地说,“柯恩先生死了以后,又是多么容易……老天,真是容易啊!这诡计是多么巧妙,又多么聪明!
“等法诺尔警官经过之后,艾舍里打开广场大门,抱着柯恩先生的尸体穿过广场。广场当然很荒凉,可是路很容易走。我们必须假定艾舍里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不管怎么样,根本不怕在这里遇到任何人。
“就在这个时候,哈瑟瑞尔已经离开了俱乐部,他用飞毛腿尽快跑过牛津街和波特兰大道。这两个坏蛋已经安排好了,广场大门要闩上。
“哈瑟瑞尔紧跟着艾舍里的脚步,也穿过广场到达广场较远的大门边,及时帮他朋友把尸体靠在栏杆上。然后,艾舍里一刻也没有耽搁,回头穿过花园,直接跑到艾许顿俱乐部去。就在他让警官看到他和柯恩谈话的地点,把那个死人的钥匙扔了。
“哈瑟瑞尔给了他朋友六七分钟的时间,然后开始表演两三分钟的争吵,最后用‘杀人啦的大叫和枪声吵醒附近居民,好让大家相信案子发生在这个时候,而使得凶手握有无可争议的不在场证明。”
“当然,我不知道你对这整件事情的看法是怎样的。”这个总待在角落里的老人又说,一面开始摸着,找他的外套和手套,“可是我称它是我见过最为老奸巨猾的谋杀计划之一。有些案子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查到凶嫌或是唆使作案的人,这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一点证据也没留下,他们事前什么都想到了,而且每个人都以冷静和勇气演出自己的角色。这份冷静和勇气如果用到正途上,可以让他们两个都成为很好的政治家。
“可是事实上,恐怕他们就只是逃脱了正义的制裁,而且只配得到宝莉小姐您由衷钦佩的一对小无赖罢了。”
老人走了。宝莉小姐想把他叫回来,可是他瘦小的身躯已经穿过玻璃门,看不见了。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所说的事实,证据在哪里?他所说的毕竟只是推论而已。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他再次解决了罪恶伦敦最黑暗的谜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