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水平与汉语交际策略使用的相关性研究

2021-09-15 02:17王萍丽江宇豪李彦霖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21年2期

王萍丽 江宇豪 李彦霖

[关键词] 语言水平;汉语交际策略;交际策略能力标准

[摘  要] 本文以三组语言水平不同的汉语学习者为被试,通过一项限定主题的访谈任务收集语料,并对比语料中三组被试交际策略的使用量和使用倾向,发现:(1)随着语言水平的上升,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以及各小类交际策略(求助和回避除外)的使用量会降低。(2)初级学习者和高级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较为相似。最后,本文讨论了以上发现对构建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启示。

0. 引言

使用交际策略是二语学习者目的语输出的显著特征之一。为了使听话者明晓其意,学习者常常采用一些策略去指称自己无法用目的语表达的事物(包括实体、事件、性质、关系等)①。如汉语学习者想要表达“甘蔗”,但又不知道用汉语怎么说,便通过描述甘蔗的味道、形状间接地进行指称(江亚静、王萍丽,2017),如下例划线部分所示:

(1)但是我听说了南方人喜欢吃一个甜的,但是不知道,呃,长的。

交际策略的使用与很多因素有关,与二语学习者的个体差异(individual difference)尤其相关(刘乃美,2007)。因此,语言水平作为重要的个体差异因素之一,在第二语言交际策略研究中备受关注(如Bialystok,1983;Bongaerts,1987等)。交际策略的使用可以从两个维度进行考察,即使用量和使用倾向。前者指的是学习者产出的交际策略的频率;后者指的是在必须使用交际策略的情境下,学习者更倾向于使用哪一类交际策略。现有的研究大多探索语言水平同交际策略使用倾向的关系,且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发现:(1)语言水平会影响学习者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如Bialystok(1983)发现,随着语言水平的上升,学习者更倾向于使用接近于目的语的策略;(2)语言水平不会影响学习者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如Bongaerts,et al.(1987)发现,无论学习者语言水平如何,都倾向于使用类比策略(analogical perspective strategies),而不是解释策略(literal perspective strategies)②。

上述研究偏好同样存在于汉语交际策略研究当中(梁云、史王鑫磊,2010;刘颂浩等,2002;闫丽萍、雷晔,2011;章文君等,2008),且研究发现也迥然相异。如刘颂浩等(2002)发现,学习者的语言水平越低,越倾向于使用减缩策略,而语言水平越高,越倾向于使用成就策略;但闫丽萍、雷晔(2011)则发现,在成就策略、减缩策略的使用上,低年级的学习者和高年级的学习者不存在显著差异。除此之外,这些研究还存在一些可以商榷的地方:

(1)其交际策略的分类框架存在一定的问题。该问题为原生性问题。这些研究都是以F?rch & Kasper(1983)的交际策略分类框架为基础。但作为早期研究,F?rch & Kasper的分类框架较为粗略,很多类别只具其名,不明其意。研究者们虽尽力对这一分类框架做了改进,但仍存在概念模糊的不足。

(2)其研究方法还存在可以改进的地方。交际策略研究常使用的研究方法是语料分析法和问卷调查法。前者通过学习者的外在语言表现来观察其策略行为,后者则通过学习者内省式的反思来判定其策略行为。我们认为前者更为合理,因为其更客观,是对学习者策略行为的直接观察。在以上研究中,只有刘颂浩等(2002)的研究使用了语料分析法,其他研究使用的均为问卷调查法。但刘颂浩等(2002)的语料收集方式也可再完善:首先,其数据收集方式是图片描述任务,是单向的表达演示活动(presentational mode),并不是交际活动中最为常见的双向互动活动(interpersonal mode)①;其次,其语料收集是在口语测试中进行的,没有考虑被试的焦虑情绪,言语产出的自然性有一定的欠缺。

尽管这些研究存在一定的问题,但作为汉语交际策略研究的拓荒之作,其理论意义重大,也让我们深思:要探究语言水平对汉语交际策略使用的影响,我们应该何去何从?笔者认为,我们应该:(1)确立合适的汉语交际策略分类框架;(2)确立合适的研究方法;(3)合理分析语言水平同汉语交际策略使用的关系。因此,本文以Tarone & Swierzbin (2009)的交际策略分类框架为基础,通过一项限定主题的访谈任务收集语料,通过对比任务中初、中、高三组汉语学习者交际策略的使用量和使用倾向,发现语言水平是否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产生影响,且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最后,笔者讨论该研究对构建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启示。具体研究问题有二:

(1)语言水平是否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量产生影响?如果有,是何种影响?

(2)语言水平是否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产生影响?如果有,是何种影响?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中央民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的外国留学生。研究者采取便利抽样的方式,选定了18名外国留学生作为被试。其中初级组6人,中级组6人,高级组6人,女性11人,男性7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母语各异。年龄在18-40歲之间。汉语水平的认定主要是基于该学院对语言生的分班测试结果,分为初级水平和中级水平。初级水平相当于HSK考试的4级,中级水平相当于HSK考试的5-6级。而高级组被试是该学院的在读外籍硕士或者博士研究生,其水平在HSK6级以上。

1.2 数据收集方式

本文通过语料分析法考察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情况。我们设计了一项限定主题的访谈(topic-specific interview)任务收集语料。该任务兼具自然语料(naturalistic data)和引发性语料(prompted production)(Gass & Mackey,2007)的优点,既有自然性,又有针对性。其主要形式是一位汉语母语者(即研究者)通过询问被试(即汉语学习者)一些问题,让其回答,并追问,从而展开口语互动。如汉语母语者L和被试K的会话片段所示:

会话片段1

L:你的家乡有什么特产?

K:特產,是我们的马。他们是很久,只有我们国家有这样的马。很漂亮。

L:它跟别的马有什么不一样?

K:他们是MIX。

L:啊,我知道了。

K:嗯,还有他们的头发,哈哈,可以说头发吗?

L:毛。可以说毛。

K:毛很漂亮,比别的健康。

L询问K她的家乡有何特产,K回答后,L根据实际语境进行追问,形成一个完整的会话片段。

该任务共有19个问题,其中9个难度较高(如“你的家乡有什么特产?”),10个难度较低(如“你家乡的天气怎么样?”)。难度较高的问题促使被试使用交际策略。难度较低的问题用来缓和被试实时的口语输出压力,使他们的表达更加真实、自然。这样的语料收集方式与刘颂浩等(2002)的研究相比,除了保持针对性的特点外,也注重语言的互动性和自然性。

最后,所有访谈任务的录音被转写成文字,共计5,3421字。在删除汉语母语者的语料后,初级、中级、高级三组被试的口语输出语料分别为9297字、8804字和1,1807字,共计2,9908字。

1.3 数据分析方式

1.3.1 交际策略的分类框架

交际策略研究的分类框架众多(参看王立非,2000;D?rnyei & Scott,1997 )的研究。本文采取Tarone & Swierzbin(2009)的交际策略分类框架。其将交际策略分为五类,即

a. 转述(paraphrase)

a1. 近似(approximation)

a2. 生造词(word coinage)

a3. 迂回(circumlocution)

b. 借用(borrowing)

c. 求助(appeal for assistance)

d. 模仿(mime)

e. 回避策略(avoidance)

与F?rch & Kasper (1983)的分类框架相比,其分类具有以下优点:(1)概念清楚,在语料中容易辨认,操作性强。(2)更接近《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欧洲理事会文化合作教育委员会,2008)中关于口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界定,对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构建更具有借鉴作用。

各类交际策略举例如下:

a. 转述

a1. 近似——学习者用指称相近事物的词语指称另一事物。如下例:

(2)K:嗯,还有他们的头发……

K想要指称“(动物的)毛”,但不知道汉语怎么说,便用相近的词语“头发”指称。

a2. 生造词——学习者自造一个接近目的语的新词语来指称某一事物。如下例:

(3)LD:我的老家没有,别的地方不知道。那,嗯,别的东西。龙水果。

LD本想指称“火龙果”,但不知道汉语怎么说,便根据英文“dragon fruit”直接翻译,生造“龙水果”一词。

a3. 迂回——学习者通过描述某一事物的特征指称该事物。如下例:

(4)LM:然后再加红萝卜,胡萝卜。然后加一点点水,最后边加米饭,大概四十分钟。我不知道怎么说,不是烤,盖子盖上。

LM不知道怎么说“焖”这个动作,通过描述其特征来进行指称。

b. 借用——学习者用非目的语(母语或者会话双方都知晓的第三种语言)指称某一事物。如下例:

(5)LD:嗯,他的武术,嗯,很特别厉害。因为我觉得他是Professional。

LD 使用他的母语(英语)professional来指称“专业”这一性质。

c. 求助——学习者向听话者或者电子设备等求助以获得相关的目的语知识。如下例:

(6)LM:因为你工作的时候,不睡觉,因为坐飞机。怎么说,你的工作早上或者晚上,不,on the way,怎么说,时间改变。

LM不知道如何用汉语指称“时差”,因此向听话者求助。

d. 模仿——学习者采用表情、动作等身体语言(body language)来指称某一事物。如下例:

(7)F:有这样的感觉(动作)。

F通过摩挲手臂表示夏天上海湿热的天气让皮肤觉得“黏糊糊”。

e. 回避——学习者用“我不知道”等方式中断自己的表达计划。如下例:

(8)K:因为他给了我们国家独立。因为他,我们成为独立的国家,还有发展了我们的经济。还有,不知道。

K想要表达自己对该国总统的观点,但最后用“不知道”表示放弃。

1.3.2 数据分析步骤

本文的数据分析分为以下步骤:

(1)分别统计每位被试口语输出语料中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以及各小类交际策略的使用量。在统计使用量时,我们区分了两个参数,即频次和标准化频次。频次,即语料中某种交际策略出现的实际次数。标准化频次,即语料中平均每100词中交际策略出现的次数。比方说,初级组被试1口语输出语料(词量为343)中交际策略总共出现了23次,那么其交际策略的总频次和总标准化频次分别为23以及23/343*100=6.71,即每100词6.71次。我们在讨论使用量时,主要采用的是标准化频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每位被试的语料产出量并不相同,因此用标准化频次才具有可比性。最后,在统计每一位被试口语输出语料的词量时,使用的是词的类符(type)数①,因其更能反映被试的词汇量。类符数的提取使用的是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的在线分词软件,并进行了人工校对。

(2)用SPSS进行组间的差异性检验,考察三组被试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各小类交际策略的使用量是否有显著差异,从而发现语言水平是否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量产生影响。

(3)分别统计每位被试口语输出语料中各小类交际策略的频次占总频次的百分比。比方說,初级组被试1共使用交际策略23次,其中转述10次,占43.48%;借用4次,占17.39%;求助5次,占21.74%;模仿3次,占13.04%;回避1次,占4.35%;然后,用SPSS进行组内的差异性检验,发现每一组被试各小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是否有显著差异,从而发现该组被试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最后,对比三组被试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发现语言水平是否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产生影响。

最后,考虑到样本数量,本研究使用的是SPSS的非参数检验。

2. 研究结果

2.1 三组被试汉语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

表1为三组被试交际策略总标准化频次的均值和标准差。

从表1可知,初级组、中级组、高级组交际策略总标准化频次的均值分别为8.17(标准差=2.82)、3.65(标准差=1.38)、1.89(标准差=1.32)。

Kruskal-Wallis检验结果显示:Chi-Square=13.345,DF=2,P=0.001<0.05,这说明三组被试交际策略的总标准化频次有显著差异。Mann-Whitney 检验结果显示:初级组和中级组交际策略的总标准化频次有显著差异(z=-2.882,P=0.004<0.05);中级组和高级组交际策略的总标准化频次有显著差异(z=-2.082,P=0.037<0.05);初级组和高级组交际策略的总标准化频次有显著差异(z=-2.882,P=0.004<0.05)。再对比三组被试交际策略总标准化频次的均值,我们可以说:初级组、中级组、高级组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呈现出阶梯状的下降趋势。

2.2 三组被试各小类交际策略的使用量

表2为三组被试各小类交际策略标准化频次的均值和标准差。具体数据不再赘述。

Kruskal-Wallis检验结果显示:三组被试转述 (Chi-Square=7.490,DF=2,P=0.024<0.05)、借用 (Chi-Square=6.354,DF=2,P=0.042<0.05)、模仿 (Chi-Square=7.006,DF=2,P=0.030<0.05)、回避 (Chi-Square=6.047,DF=2,P=0.049<0.05)的标准化频次有显著差异。

Mann-Whitney 检验结果显示(具体数据见表3):就转述、借用、模仿的标准化频次来讲,初级组和中级组无显著差异(P值均大于0.05);中级组和高级组无显著差异(P值均大于0.05);但初级组和高级组有显著差异(P值均小于0.05)。再对比三组被试这三类交际策略标准化频次的均值,我们可以说:总体来讲,从初级组到中级组、高级组,三组被试转述、借用、模仿的使用量呈下降趋势。就回避的标准化频次来讲,初级组和中级组有显著差异(P值小于0.05);中级组和高级组无显著差异(P值大于0.05);初级组和高级组无显著差异(P值大于0.05)。我们可以说:三组被试回避使用量的变化趋势尚不明晰。

最后,Kruskal-Wallis检验结果显示:三组被试求助(Chi-Square=5.302,DF=2,P=0.071>0.05)的标准化频次无显著差异。这说明,三组被试求助的使用量没有变化。

2.3 三组被试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

表4为三组被试各小类交际策略的频次占总频次的百分比数据。均值和标准差数值不再赘述。

Friedman检验结果显示:初级组各小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有显著差异(Chi-Square=12.410,DF=2,P=0.015<0.05)。Wilcoxon检验结果显示:五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两两对比,转述和求助有显著差异(Z=-2.023,P=0.043<0.05);转述和模仿有显著差异(Z=-2.023,P=0.043<0.05);转述和回避有显著差异(Z=-2.201,P=0.028<0.05)。再对比初级组转述与上述三类交际策略百分比的均值,我们可以说:初级组被试更倾向于使用转述。此外,虽然转述和借用的百分比无显著差异(Z=-0.314,P=0.753>0.05),但借用和求助、模仿、回避的百分比也无显著差异(具体数据不再赘述)。我们仍可认为,从整体上讲,初级组被试更倾向于使用转述。

Friedman检验结果显示:中级组各小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有显著差异(Chi-Square=9.704,DF=4,P=0.046<0.05)。Wilcoxon检验结果显示:五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两两对比,转述和回避有显著差异(Z=-1.992,P=0.046<0.05);但转述和求助、模仿无显著差异(具体数据不再赘述)。此外,虽然转述和借用的百分比无显著差异(Z=-0.674,P=0.500>0.05),但借用和回避的百分比有显著差异(Z=-2.207,P=0.027<0.05),借用和求助、模仿的百分比无显著差异(具体数据不再赘述)。这说明,中级组被试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尚不明晰。

Friedman检验结果显示:高级组各小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有显著差异(Chi-Square=13.378,DF=4,P=0.010<0.05)。Wilcoxon 检验结果显示:五类交际策略的百分比两两对比,转述和求助有显著差异(Z=-2.032,P=0.042<0.05);转述和模仿有显著差异(Z=-2.023,P=0.043<0.05);转述和回避有显著差异(Z=-2.023,P=0.043<0.05)。再对比高级组转述与上述三类交际策略百分比的均值,我们可以说:高级组被试更倾向于使用转述。此外,虽然转述和借用的百分比无显著差异(Z=-1.753,P=0.080>0.05),但借用和求助、模仿、回避的百分比也无显著差异(具体数据不再赘述)。我们仍可认为,从整体上讲,高级组被试更倾向于使用转述。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说:初级组和高级组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较为相似,表现在两组被试都倾向于使用转述。但中级组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仍须进一步探索。

2.4 小结

通过以上研究结果,鉴于样本(samples)与整体(population)的关系,我们可以得出初步的结论:语言水平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使用的某些方面产生影响。具体而言:

(1)随着语言水平的上升,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以及转述、借用、模仿的使用量会降低。这与学习者目的语知识的增长有密切联系。语言水平越高,学习者目的语知识越丰富,表达更准确,因此交际策略的使用量会降低。

(2)语言水平不会对求助的使用量产生影响,但其背后原因仍须探索。

(3)初级学习者和高级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较为相似,且更倾向于使用转述。这可能与语言合作原则(Grice,1975)中的方式原则有关。方式原则要求之一就是说话者要避免晦涩(avoid obscurity)。转述是典型的目的语策略,相较于其他类别的交际策略更有助于听话者理解,因此学习者更倾向于使用这一类策略。

但是,我们应该承认,以上研究结果尚不能揭示语言水平是否对回避的使用量有影响,也不能揭示中级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

3. 研究启示

下面我们主要谈一谈上述结论对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构建的启示。

国外关于语言水平之于交际策略使用的探讨直接推动了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建立。一些权威的外语能力标准,如《21世纪外语学习标准》、《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加拿大语言能力标准》(Center for Canadian Language Benchmarks)对不同等级的学习者应具备的交际策略能力进行了描述,尤以《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简称为《欧框》)最为详备。首先,其将语言交际活动分为四大类:输出活动、输入活动、互动活动、中介活动。然后,根据口语和书面两种交际模式将四大类活动分为八小类。最后,具体探讨在每一小类语言交际活动中学习者应该会使用的交际策略。每一小类语言交际活动又因学习者语言水平(分为A1级/入门级、A2级/初级、 B1级/中级、B2级/中高级、C1级/高级、C2级/精通级六个等级)的不同而涵盖不同的策略项目。我们根据其口语输出活动(也是口语互动活动的一部分)的交际策略能力标准,可以看出:

在初级水平A2,《欧框》要求学习者会使用模仿。而在中级水平B1,要求学习者会使用借用和转述(迂回+近似)。在中级水平B2至精通级C2,要求学习者会使用转述(迂回+近似)。总的来说:(1)随着学习者语言水平的上升,其要求学习者使用的交际策略类别并不相同。在初级水平,其要求学习者使用非语言类策略,即模仿。而中级水平以上要求学习者使用语言类策略的不同类别;(2)不要求学习者使用回避策略。

相比之下,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仍然非常稚嫩,只有《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国家汉办,2007)提及的片言只语。《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将语言活动也分为输出活动、输入活动、互动活动、中介活动,并区分口语和书面两种交际模式。其将语言水平分为5级,但并没说明这五个级别分别对应“初级”、“中级(中高级)”、高级(精通级)”中哪个等级(徐海冰、程燕,2011)。在总体能力、口语输出/互动活动的能力标准中,《国际汉语能力标准》提到了交际策略。

在汉语总体能力描述中,关于交际策略,其内容提到:

一级 借助肢体语言或者其他手段的帮助,能用非常有限的简单词汇介绍自己或与他人沟通。(模仿、求助)

二级 有时需借助肢体语言或其他手段的帮助。(模仿、求助)

三级 无

四级 会使用基本的交际策略。

五级 能使用多种交际策略较自如地参与多种话题。

在口语输出活动的能力描述中,关于交际策略,其内容提到:

一级 经常停顿且依赖肢体语言(模仿)

二级 有停顿且依赖肢体语言(模仿)

三级 有时借助手势或者相关辅导材料 (模仿、求助)

四级 无

五级 无

在口语互动活动的能力描述中,关于交际策略,其内容提到:

一级 话语中可能夹杂母语,或借助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借用、模仿)

二级 無

三级 无

四级 能使用基本的交际策略就这些话题与他人进行交流。

五级 无

可以看出,与《欧框》相比,《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对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描述有以下特点:(1)不要求学习者使用回避策略。(2)描述的交际策略项目较少,只有模仿、求助、借用三种。有时只提到了使用交际策略,但并未提到是什么样的交际策略。

那么,本文的结论如何应用到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的构建当中?我们有以下观点:

(1)既然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总使用量会降低,因此语言水平更高的学习者口语输出/互动活动中的交际策略总使用量应该降低。这一点必须在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中有所体现。这种观点在《国际汉语能力标准》中已有萌芽,如在口语输出活动关于交际策略的描述中,其用“经常”、“有时”等频率副词表示交际策略的使用量。

(2)虽然本研究没有完全揭示语言水平对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使用倾向的影响,但是我们看到,每个水平的学习者绝非像《欧框》和《国际汉语能力标准》所要求的那样只会使用某一类或几类策略,而是会使用所有类别的交际策略。因此,我们认为,Tarone & Swierzbin(2009)分类框架中的交际策略,不同语言水平的汉语学习者应该都会使用,且在初级和高级阶段,转述的比重更高。

当然,如何将上述观点落实到汉语交际策略能力的描述当中,以及是否要分成1-5级,我们仍需斟酌。此外,是否像《欧框》那样将“回避”排除在交际策略能力之外也须探讨。最后,我们也深知,本文的研究结论还需通过更多类似研究得以证实。后续研究也应探究中级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倾向以及入门级学习者汉语交际策略的使用情况。而在汉语交际策略研究方面,仍有不少问题值得我们探索。比方说,影响汉语交际策略使用的其他因素、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构建、汉语交际策略能力与交际能力(Canale & Swain,1980)其他组成部分(语言学能力、社会语言学能力、语篇能力)的关系等。我们也希望本研究以萤烛之光,引起更多学者对汉语交际策略、汉语交际策略能力标准构建,乃至汉语交际策略教学等一系列问题的重视。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构建汉语交际策略能力的合理标准并且进行完整有效的汉语交际策略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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