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畅, 郑卿元
(1.早稻田大学体育科学学术院,东京 202-0021;2.韩国体育科学研究所,首尔 01794)
全球化的浪潮让民族传统体育不仅仅局限于某个特定民族圈内。纵观世界各民族的体育项目,以国际推广与普及作为其发展目标的不在少数,同时是否跻身奥运会,也成为体育项目普及程度最直观的衡量标准。一些民族传统体育,如柔道、空手道、跆拳道等,已然实现了这一目标,而更多的民族传统体育,仍在为这一目标努力,中国武术显然属于后者。
笔者认为,研究民族传统体育国际推广与普及不仅需要考虑某一运动项目的宗主国是如何将该项目整理、包装以及输出的,还应考虑接受这一运动项目的国家或地区是如何理解、继承乃至重塑的。这也是“全球本土化(glocalization)”一词出现并被频繁使用的原因之一。多年以来,中国武术的国际推广一直作为国家重要的战略部署在推进,体育总局武术运动管理中心设有“国际推广部”,负责组织开展与国际体育组织和各国(地区)间的武术交流与合作,此外近年亦能看到相关课题的立项及专题会议的举行。本研究希望在这些成果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探讨中国武术在海外的本土化过程。
基于上述思考,本研究以日本为对象,通过分析中国武术在日本的发展历程以及发展现状,以期揭示中国武术在异国的本土化过程,从而为全面了解中国武术的推广与普及提供参考。由于中国武术的竞技化对其国际普及和推广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且套路的竞技化较散打更早,在日本的受众更广。因此在论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武术在日本的发展时,本研究着重以竞技武术套路作为研究对象。
本研究使用的主要史料包括:2019年12月31日以前的每日新闻(1872年创刊)、读卖新闻(1874年创刊)、朝日新闻(1879年创刊)(以下简称“三大报社”)中关于中国武术的报道(共计6 091篇);《柔道》(讲道馆发行的刊物,1898年创刊)、《体育日本》(1911年成立的日本体育学会的刊物)等杂志中关于中国武术的报道;1974年9月至10月,中国少年武术代表团访日演出时的节目单、宣传册、海报;日本武术太极拳联盟(以下简称“日本联盟”)的会刊(1987年4月创刊至2018年12月);月刊杂志《武术》(东京福昌堂发行,1982年创刊,2005年停刊);日本武术太极拳联盟相关人员的访谈记录;其他相关研究、书籍等。此外,为了便于查找比对文献,引用日本的资料时保持了日文汉字的原文表述。
为了揭示中国武术在日本普及发展的概况,笔者将收集到新闻报道及相关书籍、杂志等按年份排列后得到图1。从中可以看出早在19世纪末期日本就已有关于中国武术的记录。1964年以后每年均能看到与中国武术相关的史料,但是直至1980年,年均报道数量一直处于个位数(1940年、1974年除外,原因见后文)。19世纪80年代后期相关史料数量渐增,并于2005年达到最多的341篇;2005年以后相关史料数量减少;2019年底,共发现111篇相关史料,约为鼎盛时期数量的三分之一。
图1 日本关于中国武术的史料分布(1897—2019)
19世纪80年代后期史料数量增多的原因,一方面与日本联盟(1987年)、国际武术联合会(1990年)相继成立,从而推动了中国武术在日本的发展有很大关系,另一方面也与三大报社的报纸均已实现电子化并导入了全文检索这一功能有关。以朝日新闻的数据库为例,1985年以前的报纸均以缩印版保存,每篇报道仅标注了题目、人名、地名、主要事件等关键信息。只有当检索的词汇(本研究中均以“中国武术”“太极拳”“国术”为关键词)与之匹配时才能查找到该文。因此,19世纪80年代以前,日本有关中国武术的史料较为稀少,特别是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前的近半个世纪,仅有70份与中国武术的相关史料。但是正是这70份史料为我们揭示了中国武术在日本的本土化初期的进程。本研究将以1949年作为时间节点,分别分析新中国成立前后中国武术在日本的发展状况。
近代以后,日本关于中国武术的文献史料初见于1897年12月17日的朝日新闻中一篇名为“清国观察谈”的报道。该报道记录了一名日本陆军将校在北京考察时的见闻,其中提到了清朝的武举状况[1]。1900年前后,义和团运动达到高潮,作为八国联军之一的日本对此次事件极为关注,仅1900年一年间,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就有超过5 500篇关于义和团运动的大小报道。念咒与打拳是义和团的突出特点,因此这些关于义和团运动的报道亦提及了中国武术。不过日方报道的重点在于义和团运动本身,并未详细介绍具体的拳法技术等。
此时日本关于中国武术的认知情况可以从嘉纳治五郎(1860—1938)和内田良平(1874—1937)的描述中略见一斑。1902年7月至10月,时任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的嘉纳治五郎受湖广总督张之洞(1837—1909)之邀来到中国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访问。在此期间嘉纳治五郎在北京观看了“把式”和“摔跤”后说:“在欧洲各国从未见过与我们的柔术相似的武技,而今天在比邻中国却看到了类似的技术,我十分意外且感动。”[2]1903年,日本政治运动家内田良平在其著述《柔道》当中,将柔道与中国武术进行了比较,书中内田良平将中国武术描述为“拳打脚踢的技术”,认为中国武术的技术体系不如柔道全面。[3]
嘉纳治五郎自幼熟读四书五经,被誉为近代日本的体育之父,同时也是现代柔道的创始人。内田良平为支持孙中山的革命运动,曾在1900年前后多次亲赴广东、上海、香港等地。然而,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对中国有所了解的人,在中国武术的认知上尚且停留在表面,这也或可说明该时期少有关于中国武术的资料流入日本,使得他们无法接触到更多相关信息。
受到辛亥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新文化运动等一系列海内外事件的影响,1903年以后至1922年期间,对中国武术的讨论出现了一个空白期。此期间日本关于中国武术的文献史料仅有一篇发表于1909年的小说,其中描写了一位会使用拳法的中国人。直到1922年,中国武术才再一次被提及。此后,关注中国武术的日本人主要分为两大类。
1922年5月,日本文部省在东京举办了第一回古武道体育展览会,在这次展览会上船越义珍(1868—1957)受到冲绳县学务科委托表演了空手道(当时称为“唐手”)。随后船越义珍于1922年11月出版了《琉球拳法唐手》,该书认为“唐手是冲绳固有的武术,由于当年对中国的崇拜,从中国学习了武术后,结合冲绳原有的拳法,才有了如今完整的样子”。[4]此外,在关西进行空手道普及的本部朝基(1870—1944)认为“古来冲绳与中国往来甚密,所谓唐手术是太古从中国人那里学来后逐渐传开的一门技术”。[5]
随着空手道以各大学为中心进行传播,一些学生并不满足于空手道研究的现状,从而自发进行研究。如东京大学的三木二三郎(1904—1952)和陆奥瑞穗为了深入了解空手道的技术和源流,于1929年暑假期间到冲绳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调查。他们拜访了宫城长顺(1888—1953)、大城朝恕(1887—1935)、喜屋武朝德(1870—1945)、屋比久孟传(1878—1941)、城间真繁(1891—1957)、知花朝信(1885—1969)、新垣安吉(1899—1929)等空手道名家,并将所见所闻整理成《拳法概说》一书。该书在论述空手道的历史时提道:“中国拳法源于少林寺。达摩祖师为了锻炼弟子们的精神和肉体而创少林寺拳法,唐宋时期传入琉球并逐渐发展成现在的武道。”[6]由此“空手道源于中国武术,而中国武术源于少林达摩”的说法逐渐被其他空手道家所接受,本部朝基和船越义珍随后出版的书籍中也都引用了这一说法。[7,8]通过对比《拳法概说》中关于达摩创拳的介绍,笔者发现该书所述内容与1915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少林拳术秘诀》[9]一书的内容几乎一致。
达摩被尊为少林武术之初祖,其唯一根据是《易筋经》中的李靖序[10]。然而据唐豪的考证,《易筋经》李靖序的口吻与《传灯录》相似,且该序中有若干处明显错误,当为后人伪托无疑。日本关于《易筋经》的资料初见于1920年吉田正平的译著《神通自在》。经笔者比对,《神通自在》的底本当为1917年由上海大声书局出版的《少林拳术精义》,此书于1922年前后被摩文仁贤和(1889—1952)、仲宗根源和(1895—1978)、船越义珍等空手道家所关注[11]。由此可见19世纪20年代以后,有关中国武术虚虚实实的信息通过译著等传入日本,而日本空手道家对这些信息大多无批判地接受并在各自的论著中提及。
1932年,立命馆出版社出版了佐久间贞次郎(1886—1979)的《支那风俗春秋》一书。书中选取了“国术”“二十四史”“龙井茶”“孔子庙”等77个具有中国特色的事物进行了介绍,其中佐久间用了2 500字左右的篇幅介绍了国术的技术名称、流派、发展现状等。他还特别记录了自己亲自观看的1928年上海举行的国术运动会,以及1929年杭州举行的国术游艺大会的内容及其感想。[12]依笔者之管见,该文章是目前为止所能查到日本关于中国武术的第一篇详细记述。
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前,各地军阀割据,苏联的共产主义思想传入中国,同时欧美的基督教也在渐渐传播。在这样的混乱时局之中,以五四运动为代表的反帝国主义运动、恢复国权运动逐渐兴起,中国民众的愤怒首先指向的便是日本。因此,日方急需牵制中国国内的爱国主义运动。佐久间曾担任过大连辽东日报的记者,后辗转北京、长沙、南京、武昌、上海、哈尔滨等地,期间接触了宋教仁、柏文蔚等诸多同盟会成员[13]。1921年他在大连清真教会接受洗礼成为伊斯兰教徒,有着这样经历的他正是日本政府为掌握中国国内的欧美基督教及共产主义运动动向的最佳人选。1928年后,佐久间回到东京开始了执笔生活,《支那风俗春秋》正是他在这一时期的著作。
1937年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本加强了对中国的情报收集,各大报社也开始详细报道有关中国的情况,随之中国武术相关的信息逐渐增多。1938年朝日新闻对北京市国术馆、北京体育研究社进行了采访介绍(图2)[14]。1940年日本柔道家冈部平太在读卖新闻上连续发表了两篇题为《中国的武术:体育化后的太极拳/少林派在北京外传播》和《被遗忘的精神/伴随着表演化的萎缩》的报道[15,16]。文中冈部对当时武术的发展现状进行了介绍,在第二篇文章中他还特别提到中国武术实战性的没落这一现象。1941年,隶属于“南支调查会”的植野嘉公在杂志《柔道》上发文介绍了民国时期的国术,在简要介绍了武术的历史后,植野对于国术在当下的实战性提出了质疑。他认为除冯玉祥的大刀队在白兵战中有一定的实用性外,国术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种体育运动[17]。
图2 1938年1月29日朝日新闻关于中国武术的介绍
1940年,第12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原本预定在东京举办。但因战争等因素,1938年日本放弃了此次奥运会的举办权,取而代之的是1940年举办了由亚洲诸地区参加的东亚武道大会和东亚竞技大会。其中5月18、19两日举办的东亚武道大会由马良率队参加,而6月5—9日(于东京)、13—16日(于关西)举办的东亚竞技大会由褚民谊代表汪伪政权参加。这是近代以来中国武术第一次来到日本,日本的几大媒体均对此进行了详细的报道,这也是1940年间与武术相关的资料骤增的原因。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于东西阵营的对立,到19世纪60年代前期为止,日本少有关于中国武术的报道,因此也出现了图1中的第二个空白期。其间个别有关中国武术的信息均是经由香港或台湾流入日本,如1955年可看到吴家太极拳代表人吴公仪父子从香港出发进行访日交流的相关报道[18]。
日本再次频繁出现有关中国武术的报道,已是新中国成立15年后的1964年。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经济高度增长的日本出现了严重的环境污染,越来越多的人更加注重个人健康。在此背景下,以太极拳为代表的中国武术的健身功能备受日本人青睐,并在19世纪70年代出现了“太极拳热”。如1971年12月读卖新闻就以《静静的热潮 太极拳》为题对太极拳进行了介绍[19]。
1972年9月中日联合声明的签署及中日正式建交使得两国在文化方面的交往变得密切。中国多次派出武术代表团访问日本的同时,大量日本武术爱好者得以来到中国实地学习,他们在随后一段时期成为向日本传播中国武术的主力军。这一过程中太极拳的知名度逐渐增加。如1979年12月19日,读卖新闻在介绍巴西的武舞卡波耶拉时写道:“伴随着节奏的身体动作有些类似空手道或是太极拳,刚猛中带着优雅。”[20]这里将太极拳作为参考用以描述一项新的事物,说明此时太极拳已经被大部分日本人所熟知。
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中日双方的各方面交流蓬勃发展。1974年9月,受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邀请,中华全国体育总会派遣了以魏明为团长的42人(其中教练员、医务人员10人,女选手17人,男选手15人)组成的中国少年武术代表团到日本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交流。
少年武术代表团于9月14日抵达东京,简单休整之后,于9月18日在日本武道馆进行了首演,观看首演的人数达到了15 000人,其中包括日本皇室的三笠宫亲王、陈楚中国驻日本大使、河野谦三参议院长等中日双方的要员,日本各大媒体及电视台对此次首演进行了报道。此后少年武术代表团访问了藤泽、金泽、新泻、松本、前桥、浦和等地,并同当地的青少年进行了交流。
此次少年武术代表团的访日不仅促进了两国间的文化交流,同时还将竞技武术套路带入日本。从表演的内容上来看,除了擒拿、集体拳、集体棍等表演项目外,还有对练、传统拳、规定拳、自选拳等竞技武术比赛中使用的套路。另外表演这些项目的均为现役的运动员,其中就包括赵长军、郝志华等优秀武术运动员。然而竞技武术套路带来的影响可谓昙花一现,1974年至1984年的十年间,除1977年武术代表团再次访日外,有关竞技武术的报道几乎为零,更多的则是对太极拳等武术项目在健身功效方面的关注。
日本全国性武术比赛主要有日本联盟主办的全日本武术太极拳选手权大会(以下简称“全日本武术比赛”)、日本奥组委(Japan Olympic Committee,JOC)主办的青年奥运杯武术太极拳太会(以下简称“JOC武术比赛”)、日本体育协会和日本文部科学省共同主办的国民体育大会武术太极拳比赛。图3整理了至今为止前两项赛事(全日本武术比赛及JOC武术比赛)的参赛人数变化。
图3 全日本武术比赛及JOC武术比赛的人数变化
第一届全日本武术比赛于1984年6月23、24日,在大阪府立体育馆举行,参加此次比赛的有408名选手(男218名、女190名)[21]。这是日本第一次举行全国性的武术比赛,其在规则方面主要参考了1979年版的《武术竞赛规则》,但是由于参赛选手的能力,在竞赛项目上做了一些调整,确定了规定太极拳、自选太极拳、太极剑·刀、拳术、其他器械、集体6个项目11枚金牌,并从我国邀请了陈昌棉、王培錕等12名武术家作为裁判。分析参赛选手的信息可以发现,个别项目有近4成的选手来自于大阪太极拳协会,且9名冠军(一名女子选手获得了两个单项的冠军)中有6人是大阪太极拳协会的会员[22],可以说明当时大阪的武术不仅普及广泛且水平较高。另外笔者通过走访这些冠军,发现他们当中有5名选手曾在19世纪70年代后期多次来到中国,接受中国拳师的指导,回到日本后开馆授拳。可以说这种“来华学习,回日开班”的方式是19世纪70年代后期到19世纪80年代武术在日本的重要传播路径之一。
此后,全日本武术比赛的规模日趋扩大,在2004年曾有2 525人参赛[23]。人数的增多使得赛程无法在预定的三天内完成,因此主办方不得不删减合并个别竞赛项目,同时设置预选赛制度。时至今日,全日本武术太极拳选手权大会已连续举办了36届(2020年由于新冠肺炎影响原本计划于6月底举行的第37届比赛被迫取消)。近年来,作为日本最大规模的武术赛事,全日本武术比赛平均每年可吸引1 800名选手和2万余名观众到场。
JOC武术比赛作为日本奥组委推行的青少年运动员强化事业的赛事之一,旨在促进青少年武术水平的提升,发掘并培养能够代表日本参加国际比赛的种子选手。该比赛于1993年8月6—8日在大阪首次举行,并有75名青少年选手参赛。[24]此后,随着中国武术在日本的普及,参赛人数逐渐增长,并于2015年达到最多的921人。[25]然而,同全日本武术比赛一样,参赛人数的增多使得JOC武术比赛无法在规定赛程内完成,2016年以后主办方将原有的62个比赛项目删减整合成38个,同时缩小了全国8个赛区的选拔名额,近年来该比赛的参赛人数大致稳定在550人上下。
日本的国民体育大会类似于我国的全国运动会,自1946年起至2020年共举行了74次。2012年武术成为国民体育大会的表演项目,随后2017年被定为公开竞技项目。2019年9月武术作为公开竞技项目第一次在茨城县举行,其比赛仅包含套路竞技,并分为少年组(14—17岁)、成年组(18—39岁)、年长组(40—59岁)三个年龄段,各组的竞赛项目如下。
少年组:规定太极拳、第一套武术竞赛套路(长拳)(男女共4枚金牌)。
成年组:自选太极拳、自选长拳(男女共4枚金牌)。
年长组:双人24式太极拳(男女共2枚金牌)。
武术作为国民体育大会公开竞技项目的资格将保持至2026年。虽然距离成为正式比赛项目尚需一段时间,但作为一项非奥运项目的武术能够登上日本全国运动会的舞台,这本身就说明,竞技武术在日本的发展已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而竞技武术的发展也促进了中国武术在全日本的普及。
1984年第一届全日本武术比赛成功举行,随后武术在日本得到快速普及。1987年4月26日,由60个地方团体组成的日本联盟在东京正式成立。由于太极拳在日本的认知度较高,普及程度较广,在日本“武术太极拳”一词被作为武术的代名词。此后日本联盟统筹管理日本的武术赛事的举办、裁判员及教练员的培养、日本国家代表队的选拔等事宜。1998年,在经历了10多年的努力后,日本的47个都道府县均已全部建立起主管武术运动的支部协会[26]。
日本联盟成立伊始便大力推动武术的国际普及,如在1987年9月于横滨成功举办了第一届亚洲武术锦标赛,1990年10月日本作为由五国组成的筹备委员会之一促进了国际武术联合会的成立。同时,日本联盟积极开展与中国武术协会的合作,1987年以后每年向我国派遣运动员、裁判员进行学习,同时还邀请我国武术家赴日本进行武术指导。可以说进入19世纪80年代之后,“邀请名师,赴日指导”成为中国武术在日本传播的主要方式。
日本联盟在1994年出台了一套自己的段位制度。起初该段位制度仅包含太极拳一个项目,分为5级3段,共8个层级,主要考察24式太极拳、太极剑、太极刀、推手、笔试等内容。根据规定,每人每年仅能报考一次,同时想要考取三段,则至少需要10年的学习时间。1995年举行的第一次5级至3段的段位考核共有9 168人参加[27],2006年日本参加段位制考核(仅太极拳)的人数一度达到22 964人[28],随后人数逐年减少,2015年时减至15 153人[29]。相比之下, 参加5级至1级段位考核的人数减少较多,而参加1段至3段段位考核的人数并未发生太大变化,甚至一度出现增加态势,为此日本联盟于2013年着手制定了太极拳4段的新段位[30],以期进一步推进太极拳水平的提升与普及。长拳方面,2001年日本联盟出台相应的段位制度,共有6-1级,6个层级,主要对基本功和初级长拳进行评判。2020年8月日本联盟出台了“初段”的评价体系,其内容主要为国际第一套路的整套及跳跃组合。
虽然日本的段位制度存在内容单一等问题,但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这一制度促使上万人持续参与到武术的练习当中。根据日本联盟的统计,目前日本的武术爱好者达到150万人左右(其中竞技武术人口约7万人)。从性别比例来说,女性爱好者约占7成,男性约占3成,同时近年来有向年轻群体普及的趋势。[31]
在普及武术的方式上,为了进一步推动武术在日本的普及和发展,2003年日本联盟正式聘请中国教练员赴日进行长期指导。除此之外,一些民间武术团体、体育俱乐部等均邀请国内的武术家长期赴日进行指导。仅在东京区域,拥有5年以上侨居经历的中国武术家就有四十余名,他们或在日本的相关团体中教授拳术、或开设自己的武术教室,一些教室的学员数量甚至达到千余人的规模。这些定居日本的中国武术家们为武术在日本的普及发展做出了贡献,可以说“旅居日本,授拳传艺”是2000年后中国武术在日本的另一种主要传播路径。
近代以后至20世纪初期,日本有关中国武术的记录多见于柔术、柔道、武举、义和团运动等相关的文献史料中,但这些史料对于中国武术仅是提及,并无更多详细介绍。由于辛亥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等国内外事件的影响,在1909—1922的十几年间,尚未见到有关中国武术的史料。1922年以后中国武术被认为是日本空手道的起源而被大多日本空手道家所提及,这些关于中国武术虚虚实实的信息通过译著等传入日本,而日本空手道家对这些描述大多无批判地接受并在各自的论著中提及。九一八事变后,中日敌对关系加剧,中国武术相关的信息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种杂志、报纸中,其中不乏将中国武术视为“敌国情报”而加以分析其实战性的文章。1940年,由马良和褚民谊带领的两支中国武术代表团访日,分别参加了东亚武道大会及东亚竞技大会,这也是日本大众第一次实际见到中国武术。
新中国成立后至19世纪60年代中期,在冷战的大背景下,日本少有关于中国武术的报道,个别有关中国武术的信息也均是经过香港或台湾流入日本。19世纪60年代后期,以太极拳为代表的中国武术的健身功能备受日本人关注,并出现了“太极拳热”。1972年,随着中日邦交正常化,很多日本武术爱好者来到中国拜师学艺,并且回到日本后开班授课。可以说这种“来华学习,回日开班”的方式是19世纪70年代后期到19世纪80年代武术在日本的重要传播路径之一。其间,1974年少年武术代表团的访问,第一次将竞技武术带到日本。19世纪80年代后期,全国性的武术比赛逐渐开展,加之1987年日本联盟的成立推动了中国武术的普及,在日本联盟的邀请下,许多知名武术家连续多年赴日本进行武术指导。可以说在19世纪80年代至19世纪90年代,“邀请名师,赴日指导”成为中国武术在日本传播的主要方式。1994年,日本联盟出台了自己的段位制度,该制度每年能够促使上万人参与到武术的练习当中。如今,日本的武术爱好者已愈百万。进入21世纪,中国武术在日本逐渐普及,2019年武术正式成为日本国民体育大会的公开竞技项目,越来越多的中国武术家选择长期旅居日本,他们在日方团体的协助下开设自己的武术教室进行普及中国武术。“旅居日本,授拳传艺”成为中国武术在日本普及的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