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创业与农村老人养老困境

2021-09-14 14:01庄晋财
关键词:变量养老检验

贾 鹏,庄晋财

(江苏大学 管理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一、人口老龄化与农村老人养老模式研究

“未富先老”和“未备先老”是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基本事实与显著特征[1]。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截至2019年底,中国60岁以上人口有2.54亿,占总人口的18.1%,其中,农村60岁以上人口占全国老龄人口总数的一半以上(1)数据来源于2019年《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然而,从老龄化应对情况来看,农村的养老基础设施与服务非常短缺,严重滞后于农村老龄化进程[2]。究其原因:首先,中国长期实行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国家各类资源供给优先偏向城市,导致城乡发展不平衡、农村发展不充分;其次,改革开放后,在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中,大批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使得农村家庭日益小型化、空巢化,传统的家庭养老功能遭到削弱。由此,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需求难以得到满足,农村老人养老陷入困境。

如何突破农村老人养老困境,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从现有研究来看,大多学者是基于老人作为养老资源的接收者来提出养老方案,如以村庄为载体,利用政府、社区等各方资源,为老人提供养老照顾的居家养老模式[3];以养老机构为主导,为老人提供专业化养老服务的机构养老模式等[4]。事实上,当前人类预期寿命普遍延长,很多60岁以上的老人仍然具有继续从事相关劳动的能力[5],并且在医疗技术不断发展的未来,这一趋势将更加明显。针对这一现实,已有少数学者开始探索老年人的自我养老模式,如贺雪峰提出建立一个基于老人农业和村庄熟人社会基础上的互助养老设想[6];夏柱智基于社会转型背景,提出农村老人与土地结合的“以地养老”模式是农村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主要方式[7];蔡昉在宏观经济增长层面的研究指出,老年人再就业不仅能够帮助自身养老,而且还有助于开启国家的第二次人口红利[8]。再就业自养模式与其它以资源交换方式来获取养老资源的模式不同,它强调老年人通过积极地社会参与来实现养老资源的自我供给。但遗憾的是,目前这种养老模式还局限在城市,广大农村地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鼓励老年人再就业是实现积极老龄化的重要方式之一[9]。然而,创业是就业的基础和前提,没有创业者推动产业发展,就很难提供新的就业岗位,就业养老就难以实现。在过去,农村产业只有单一农业结构,鲜有创业机会,因此农村养老主要依靠家庭。然而,自2007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支持和鼓励农民工带资金带技术返乡创业之后,近年来,中央政府又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进一步鼓励支持各类人员返乡入乡创业,如《关于支持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的意见》(2015)、《关于进一步推动返乡入乡创业工作的意见》(2019)、《关于推动返乡入乡创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2020)等。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乡村创业得到快速发展,据农业农村部2019年发布的数据,全国返乡入乡创业人员达到850万人,预计2025年全国各类返乡入乡创业人员达到1500万人(2)数据来源:农业农村部新闻办公室.培育创新创业领头雁 打造创新创业升级版[EB/OL].(2020-06-18)[2021-06-11].http://www.moa.gov.cn/xw/zwdt/202006/t20200618_6346701.htm。那么,乡村创业活动兴起是否有助于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突破?这种影响对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老人而言是否存在差异?其影响机制是什么?本文拟就这些问题展开研究,以期为农村养老问题的解决提供参考。

二、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突破的研究假说

无论哪种养老模式,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养老资源的获取,即养老的经济来源。换言之,充分的经济能力是突破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基础保障。然而,经济支持只是养老困境突破的必要条件,根据伊斯特林悖论的观点,更多的财富并不一定能带来更大的幸福,幸福不是用财富来衡量的,人有物质的需求也有精神的需求,幸福是物质与精神的统一[10]。基于此,本文将从经济支持与精神慰藉两个维度来探讨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突破的影响。

(一)乡村创业与农村老人养老经济支持

一般来说,在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条件下,养老所需的经济支持主要来源于退休金和养老金、子女的经济供养以及个人储蓄与劳动所得等[11]。但就中国农村而言,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主要来源于个人积蓄和劳动所得[12]。究其原因:首先,中国长期实行城乡二元结构体制,导致农村各项社会保障制度的发展滞后于城市。目前中国农村地区尚未建立退休保障制度,大多数农村居民到了退休年龄后无法领取退休金;其次,改革开放后,在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中,农村大量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在较低收入水平和较高生活成本影响下,子女对父母的经济供养能力不足,传统的家庭养老功能弱化;再次,虽然当前在农村推行了新农保制度,但是目前新农保的保障水平较低,其养老转移支付尚无法满足老年人的养老保障需求。然而,农村老人的积蓄与劳动所得通常较少,这是因为:一方面,农村居民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农业生产,但由于农业具有分工程度低、迂回程度低、中间品交易少等弱质性,导致从事单一农业生产很难获得高收益[13];另一方面,在中国农村仍存在着“代际剥削”现象,尤其是在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的地区,父母会把为子女购房还贷、照顾孙子女当作自己的人生任务[14],而这通常会花费老人大部分的积蓄。

理论上而言,乡村创业活动兴起有助于增加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具体而言:首先,农村创业兴起能够促进乡村产业繁荣,为农村身体健康的低龄老人带来就业机会[15]。老人通过参与就业,能够直接增加其储蓄能力,获得养老经济支持;其次,乡村创业兴起可能吸引更多青壮年劳动力返乡,有助于降低老人的生活成本。以往由于年轻人进城务工,使得家庭生活成本在一定程度上转嫁到留守老人身上,降低了老人的储蓄能力,从而削减了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16]。然而,随着乡村创业的兴起,农村产业得到发展,为农村地区带来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依据推拉理论的观点,人口迁移的动力受到流入地拉力的影响,因此,当农村有了非农就业机会,就有可能吸引青壮年劳动力返乡,从而有可能降低留守老人的生活成本;再次,农村创业的兴起还可以壮大农村集体经济,提高老人经济福利。众所周知,经济发展为民生福利提供基础和条件,民生福利是经济发展的重要目标。乡村创业活动能够盘活农村集体资源,变资源为资产,在推进乡村产业兴旺的同时,带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如农村专业合作社),能够为低龄老人提供各类生产技能培训等经济福利,提升老人的人力资本,进而间接增加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乡村创业有助于提升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进而突破农村老人的养老困境。

假设1a:乡村创业通过发展乡村产业,增加低龄且有劳动能力的老人的就业机会,从而提升其储蓄能力,增加其养老经济支持。

假设1b:乡村创业通过吸引青壮年劳动力返乡,降低农村老人的生活成本,从而间接增加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

假设1c:乡村创业通过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增加农村老人的经济福利,从而间接提升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

(二)乡村创业与农村老人养老精神慰藉

在传统意义上,中国农村老人的养老精神慰藉主要来源于家庭。这是因为,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中国人历来有着“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而家庭是这一观念得以实现的重要载体[17]。家庭结构功能理论认为,家庭是社会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可以在生理上、心理上满足家庭成员的需求,而家庭结构的稳定性是这一功能得以有效实现的基本前提[18]。然而,改革开放后,伴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快速发展,农村青壮年劳动力不断外流,农村传统的家庭结构被打破,逐渐向核心化、空巢化转变,这一转变导致农村传统的家庭养老功能日渐式微,留守老人虽然有可能得到在外务工子女经济上的帮助,但是生活上的照料和情感上的慰藉却十分匮乏。

理论上而言,乡村创业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改善农村老人的养老精神慰藉:第一,乡村创业的兴起为农村低龄老人提供了就业机会,老人通过就业积极地实现社会参与,提升自我价值认同感,进而改善其养老精神慰藉。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认为,个体在满足基本生理和安全需要之后,会有更高层次的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乡村创业为农村低龄老人带来了就业机会,老人通过参与就业,一方面可以实现经济上的自立,使老人拥有事业上的成就感;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就业所得为子女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有利于提升老人在家庭中的经济地位,从而获得更多的尊重。此外,老人在参与就业过程中,还有机会参与一些以情感、兴趣和爱好为基础的非正式组织,能够获得更多的朋友,在很大程度上满足其养老精神慰藉的需要[19]。第二,乡村创业的兴起能够吸引原本离乡的青壮年劳动力返乡,改变许多农村家庭城乡两栖的半结构状态,增加老人与子女交往的频率,从而弥补老人养老精神慰藉的缺失;第三,乡村创业的兴起能够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壮大,提高农村养老服务公共品供给水平,增加老人社会交往的机会,从而改善老人的养老精神慰藉。如农村的老年活动中心、社区广场等建设都依赖于村集体财政。目前许多农村缺乏这些基本的公共基础设施,减少了老人参与社会交往的机会和频率。而从发达地区的经验看,随着乡村创业的兴起,集体经济实力的增强使农村养老设施不断完善,为老人参与社会交往提供了多样化平台,从而有效克服养老精神慰藉匮乏难题。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乡村创业有助于改善农村老人的养老精神慰藉,进而突破农村老人的养老困境。

假设2a:乡村创业能够为农村低龄老人提供就业机会,有助于提升老人的自我价值认同感,进而提升老人的养老精神慰藉水平。

假设2b:乡村创业能够吸引青壮年劳动力返乡,增加老人与子女相处的机会,从而提升老人养老精神慰藉的满足感。

假设2c:乡村创业能够壮大农村集体经济,改善农村养老服务基础设施,增加老人社会交往的频率,从而改善老人的养老精神慰藉。

三、实证方法与数据说明

(一)实证方法

1. 基准模型设定

基于前文理论分析,为检验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影响,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Yi=β1chuangyei+β2X+provincei+εi

(1)

(1)式中,Yi为农村老人的养老困境变量,包括经济支持和精神慰藉两个维度。chuangyei是指个体i所在村的乡村创业变量,如果该村有乡村创业活动,记为1,反之记为0;X为一系列控制变量,包含个体特征、家庭特征与村居特征;provincei为省份固定效应;εi为误差项。

2. 稳健性检验

事实上,在基准模型(1)中乡村创业变量的系数能否真实有效地反应其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影响的因果效应,依赖于零条件均值假设[20],即在控制了老人的个体特征、家庭特征、村居特征以及省份固定效应之后,乡村创业状况与误差项无关。因此,为进一步验证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影响,本文采用基于准自然实验思想的PSM方法对模型(1)进行了稳健性检验。此外,考虑到可能出现的变量测量误差问题,本文通过替换关键变量测度标准与替换原有估计方法对基准模型再次进行稳健性检验[21]。

(二)数据与变量说明

1. 数据来源

本文实证数据来源于中山大学2016年开展的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项目(CLDS)。CLDS的调查内容涵盖工作、迁移、健康、社会参与、经济活动等众多研究议题,是一项跨学科的大型追踪调查。CLDS的样本涵盖中国29个省(含直辖市),样本数据具有全国代表性[22]。

基于本文的研究议题,对样本数据做了如下处理:(1)删除城市样本,保留了农村样本;(2)将样本限定为55岁以上的老人;(3)根据研究所需的关键信息,对不同模块数据进行合并;(4)删除部分数据缺失严重的样本。经过以上处理,最终得到3034个有效样本。

2. 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农村老人养老困境,包括经济支持和精神慰藉两个维度。①经济支持。依据CLDS家庭问卷中有关经济收入的题项来衡量。通常情况下,家庭经济收入越高,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越有保障。为保证数据的平稳性,对该变量做了对数化处理[23]。②精神慰藉。依据CLDS个体问卷中描述受访者情绪低落频率的题项来衡量。若受访者感到情绪低落的频次越多,表明受访者的养老精神慰藉水平越低,反之则越高。

(2)核心解释变量:乡村创业。依据CLDS村居问卷中“本村是否拥有非农经济”的题项来构建乡村创业的虚拟变量。若受访者回答“有”,则表示本村有乡村创业活动,此时变量取值为“1”;反之取值为“0”。

(3)控制变量:借鉴已有相关研究,本文把可能影响农村老人养老保障的因素分为四类包括个人特征、家庭特征、村居特征和区域特征。变量的具体定义与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

四、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1. 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表2给出了式(1)的估计结果,即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突破的影响效应。从模型1回归结果来看,乡村创业变量的系数为正,且在1%的统计水平上拒绝零假设,表明在控制了老人个体特征、家庭特征、村居特征以及省份标志之后,乡村创业能够显著提升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假设1得到验证。从模型2的结果来看,乡村创业变量的系数同样为正,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在控制了一系列控制变量后,乡村创业能够显著提升农村老人的精神慰藉水平,假设2得以验证。由此,可以初步判断乡村创业活动的兴起对农村老人养老有着积极的影响。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2. 稳健性检验

(1)倾向得分匹配法

本文采用Logit模型估算了乡村发生创业活动的倾向得分[24]。结果显示,农村交通状况越好、常驻人口越多、农村治安状况越好、农村环境越美,乡村创业活动发生的可能性越大(3)因篇幅所限,文中没有列出Logit估计结果和下文的平衡性检验结果。读者如有需要,可与作者联系。。总体而言,该模型较好地预测了乡村创业活动发生的概率。在估算了乡村产生创业活动的倾向得分后,本文对共同取值范围内的观测值进行匹配,以保证倾向得分匹配的平衡性。从匹配结果来看,除了K近邻匹配中的农村治安变量的标准化偏差略大于10%,其它大部分变量匹配后的标准化偏差均小于10%,表明匹配后控制组和处理组较为平衡[25],匹配效果良好。

通过平衡性检验后,本文分别估算了在四种匹配方法下的平均处理效应,估计结果见表3。表3中,四种匹配方法估计结果的符号表现与显著性比较一致,说明估计得出的处理效应相对稳健,且这一结果与基准模型的估算结果相类似,即乡村创业能够显著提升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与精神慰藉水平,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3 PSM检验结果

(2)核心变量测度标准与估计方法替换

本文继续采用核心变量测度标准与估计模型替换的方法对基准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其中,核心变量测度标准替换是用受访者对家庭经济状况的满意程度替换原来的连续型变量经济收入;估计模型替换是用Oprobit模型替换原来的Ologit模型,结果如表4所示。从表4结果来看,用新的方法测度经济支持变量后,乡村创业变量的系数值变小,但符号方向与显著性无明显变化;在精神慰藉方面,替换估计模型后,回归系数同样变小,但是系数符号的方向不变,且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由此,可以进一步判断基准模型的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表4 核心变量测度标准与估计模型替换

3. 分样本回归分析

通过以上分析,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经济支持与精神慰藉的影响效应,但是该分析过程是基于样本同质性的假定,并未考虑老年群体间的差异性。因此,为进一步探索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影响,本文将样本分别按性别和年龄进行分类,继续进行探索分析。

表5汇报了按性别分类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在经济支持方面,乡村创业对男性和女性都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在精神慰藉方面,乡村创业对女性有显著促进作用,但是对男性的影响并不显著。可能原因是:在中国农村,男性在家庭分工中往往承担着主要劳动力的角色,而女性通常是家庭照料的主要承担者,乡村创业的兴起虽然给农村男性劳动力提供了本地就业机会,但是家庭增收的负担及参与劳动的体力消耗往往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老年男性的养老精神慰藉。

表5 异质性分析:性别

表6汇报了按年龄分类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在经济支持方面,乡村创业对55~74岁的老人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对74岁以上的老人的影响不显著。可能原因是:农村55~64岁的低龄老人,往往尚有较强的劳动能力,此时乡村创业的兴起能够直接为其带来就业机会,从而增加其收入来源;对65~74岁的老人来说,由于年龄偏大,即使身体比较健康,一般创业企业也不太愿意雇佣。但是这类老人往往还具有一定的劳动能力,他们仍会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农业生产以增加收入;而74岁以上的老人往往劳动能力较弱,且年老多病,很难被雇佣或从事农业生产。在精神慰藉方面,乡村创业对55~64岁的老人有促进作用,但是对65岁以上的老人影响不显著。可能原因是:55~64岁的农村低龄老人因尚有较强的劳动能力,往往可以直接参与到乡村创业中并获得其所带来的各种就业机会与福利,积极的社会参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他们的养老精神慰藉需求,而65岁以上的老人由于年龄和体力原因往往只有较低的参与率。

表6 异质性分析:年龄

五、乡村创业作用于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机制检验

以上实证结果表明,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与精神慰藉均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本部分将依据温忠麟的中介效应分析法[26],进一步对其作用机制进行检验。

1. 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经济支持的中介路径

基于前文理论分析,本文构建了三个中介变量:就业机会、返乡青年和集体经济。其中,就业机会变量用受访者的雇佣状态表示,若受访者为雇员、雇主或自雇,则表示受访者参与到就业机会中,记为“1”,否则记为“0”;返乡青年变量用本村常住青年人口数来衡量,数量越多代表青壮年返乡人数越多;集体经济用村集体财政收入来衡量,收入越多表示村集体经济越强。此外,养老经济支持分别用储蓄能力、生活成本和经济福利指标来评价。其中,储蓄能力用家庭收入与支出的差值来衡量,差值越大表示储蓄能力越强;生活成本用家庭消费支出来测量,消费越多表示生活成本相对越高;经济福利参照康晓虹的研究[27],用职业培训机会来衡量,若老人有接受培训的机会,则代表经济福利较好。

表7汇报了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经济支持影响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模型1—3对假设1a进行检验。结果显示,乡村创业显著增加了农村老人的就业机会,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老人的储蓄能力,且中介效应成立,假设1a得以验证。模型4—6检验的是假设1b。结果显示,乡村创业显著吸引青壮年返乡,中介效应成立。但是青壮年返乡并没有降低老人的生活成本,反而使得生活成本增加。可能原因是:年轻人返乡后的收入相比于城市务工仍较低,回乡后仍可能面临较大生活压力,此时老人通常会尽最大努力继续为子女贴补生活来源,而因常住人口增多,生活成本也有所增加。模型7—9是对假设1c的检验。结果显示,乡村创业显著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壮大,但是并没有给农村老人带来经济福利的提升,甚至起到相反的作用。根据中介效应检验法则,该路径的中介效应需通过Sobel检验来识别,检验结果显示T值为0.499,即中介效应不存在。可能原因是:样本所在地区的乡村创业仍处于初级阶段,此时的创业企业主要聚焦于自身的生存,乡村创业的红利尚未普遍惠及到农村老人。

表7 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经济支持的影响机制

2. 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精神慰藉的中介路径

养老精神慰藉分别用自我认同、子女交往和社会交往指标来评价。其中,自我认同指标借鉴李培林的研究[28],用社会阶层的自我定位来测量,自我定位越高,表示自我认同感越强;子女交往用老人与子女每月在一起用餐的次数衡量,次数越多代表交往频率越高;社会交往用老人的朋友数来衡量,数量越多表明老人社会交往机会越多。

表8汇报了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精神慰藉影响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模型10—12检验的是假设2a。结果显示,乡村创业显著增加了农村老人的就业机会,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老人的自我价值认同感,但是其中介效应经Sobel检验不显著。模型13—15检验的是假设2b。结果显示,乡村创业能够显著吸引青壮年劳动力返乡,同时也显著增加了与子女交往的频率,由于模型12的中介变量系数不显著,其中介效应须通过Sobel检验来判定,Sobel检验结果显示T值为1005,表明中介效应不存在。模型16—18对假设2c进行了检验。结果显示,乡村创业显著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壮大,同时也显著增加农村老人社会交往的频率,且通过中介效应检验,假设2c得以验证。

表8 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精神慰藉的影响机制

六、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基于2016年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分析了乡村创业对农村老人养老困境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结果表明:(1)总体上,乡村创业能够显著提升农村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和精神慰藉水平,但是在不同性别与年龄的老年群体中,其影响效应有着明显的差异。具体而言,在养老经济支持方面,对74岁以下的老人有显著提升作用,而对74岁以上的老人的影响不显著;在精神慰藉方面,对农村老年女性、65岁以下的老人有显著的改善作用,而对老年男性、65岁以上的老人的影响不显著。(2)乡村创业能够增加农村老人的就业机会,从而提升老人的储蓄能力,增加其养老的经济支持。但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返乡却增加了老人的生活成本,进而削减了老人的养老经济支持。(3)乡村创业能够促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壮大,改善农村养老服务基础设施,为增加老人与子女及社会交往的机会创造条件,同时有助于提升老人的自我价值认同感,进而改善老人的精神慰藉程度。

根据以上研究结论,得到如下几点政策启示:(1)加大对农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和政策扶持力度,鼓励各类人员返乡入乡创业。通过不断完善农村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以及相关鼓励扶持创业的政策,让更多的返乡入乡人员实施乡村创业,为农村低龄老人提供就业参与的机会;(2)盘活乡村集体资源,促进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入乡创业,实现农村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让农民更多地分享产业增值收益,为农村养老奠定坚实的经济基础;(3)积极开发农村低龄老人的人力资本,鼓励农村低龄老人参与就业创业,探索推进农村创业养老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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