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阅读的支撑及辩证思维的提升

谢蓉殳

王珺老师组织的全州课赛选择了整本书阅读之《乡土中国》，也许学生只是不求甚解、囫囵吞枣、连滚带爬地读完了，但至少营造了州内高中生读书的风气。新教材比旧教材好，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它让我们带着学生大量地读、大量地写，读和写的强度比旧教材大得多。新教材最大的亮点一是群文教学，二是整本书阅读，认真用好新教材，师生都会获得真正的语文素养。

这本书，我完整地读了两遍。

第一遍读的是三联书店的版本，也是第一次认真地去读一本社科类的学术著作。社会学的知识离语文老师的认知有点远，我是努力集中精力把它读完的。因为缺少必要的支撑材料，认知很浅，所以购买了熊芳芳老师的《乡土中国》讲座，并推荐给教研组同仁，好几个老师都参与了，包括参加课赛的李珊珊老师，她的教学设计也借鉴了其中的一些方法。这个讲座我听了好几遍，作了10多页的笔记，在“其人其书”“为什么读”“怎样阅读”“怎样教学”方面有些收益。

第二遍读的是新华书店提供的《整本书阅读任务书》，在读的过程中，把里边的“阅读导引”和“思考与探究”都作了认真阅读与思考。第一遍粗读，第二遍细读，这也是温儒敏教授倡导的读书方法，但还没有达到精读和研读的高度，因为时间精力能力有限，没有去探究问题，也没有写出作品评价。《乡土中国》有大量的引用论证，在学术里称为“文献研究法”。费孝通有很深厚的古文学养，他在书中引用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中的大量文段，其中引用最多的是《论语》，而任务书下边对这些引用的古籍都有详细的翻译，大大降低了阅读难度，减轻了师生的阅读负担。做了书中的思考题之后，会有更深入的理解和更深刻的印象。

或许有人认为读不掺杂任何建议和辅助的原著最好，这样不至于束缚思维，就如三联书店出版的那本。但学生阅历还浅，且术业有专攻，老师尚且不能读得深透，更遑论学生！北京教育学院教授吴欣歆言：任务书“按照高中生应达到的水平设计阅读任务，按照高中语文教学应呈现的样貌提供教学参照，按照考试评价应观照的能力要素提供检测工具，不回避现状，不好高骛远，努力为学生提供真实的帮助，难能可贵”。这是吴教授对《红楼梦》这本任务书的评价，同样也适合于其他有阅读难度的著作。任务书确实是师生名著阅读的得力助手！

前阶段讨论说高中语文教学不应该教得过于深，但笔者认为，我们的学生很多都不进大学中文系，高中阶段可能是他们有指导地接触作品鉴赏的最后阶段。如果在高中阶段不能形成对作品真正有效的鉴赏意识和能力方法的話，受质量越来越低的网络文学的影响，可能会波及以后的大众文化，所以在学习中我很想给学生一些真正的抓手、扶梯，以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高度。读《乡土中国》，我反复地唤醒学生的生活体验，引导分析思考为什么这样写乡土中国，努力培养学生的思辨探究能力。比如推荐阅读陈心想和郑也夫的两篇文章，思考与《乡土中国》相关内容的差异性，结合三位学者的观点，让学生思考关于旧时的乡土社会是否需要文字，形成自己的判断。不求达成一致看法，但求申明自己的观点和理由。评述可以从三人理由的漏洞出发，也可以从自己的阅读或生活经验出发。我编述作文题如下：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费孝通认为，旧时乡土社会安土重迁，生于斯，长于斯，社会环境没有多大变动，后辈只要踏着先人的脚印走，口口相传就行了，文字是多余的。你是否赞同此观点？请认真阅读《文字下乡》《再论文字下乡》，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

注意我创设的这篇情境作文的背景是“旧时乡土社会”，而不是“现代乡村社会”，现代乡村是否需要文字，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很多学生偷换了时代背景，大谈现代乡村离不开文字。已被大家公认的事实再作辩论是毫无意义的，高中的课堂要有理性的光辉。

再如礼治是社会公认的规范，自内而外地影响着我们，所以我们要看到礼对人思想的束缚，对人性的压抑;同时也要看到沿袭的礼治是我们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精华，要辩证地看待“礼治”这一礼法秩序。

在李黔老师讲《礼治秩序》这堂州级公开课时，我建议她用下边这个作文题来突出礼治的现实意义：

子思受邀回到高中母校宣讲成长经历及学习心得。他说自己在母校学习期间就非常喜欢儒家文化;现在，他正跟着研究生导师进行更深入的学习和研究。

有名同学向他提问：“对儒家文化，我们有所了解，像‘约之以礼‘以德服人‘推己及人之类的道理，我也很认可;可是，在生活中真要那样做，会不会连公交车都挤不上去？”

如果你是子思，你将怎样回答这样的提问？请运用《乡土中国》一书中的理论或观点，就此写一个语段。

因课堂时间有限，这个作文片段训练是放在导学案中提前布置下去的，但学生写得干巴巴，毫无说服力。这时候教师要给学生一个支撑，让他知道好作文是什么样的，所以在学生展示自己的习作之后，李黔老师也出示了一篇优秀范文的片段《千载儒文化，今朝犹可行》。

对此可能一些专家又有话说了，认为让学生尽情地说就行了，要充分相信学生，不必求统一（其实并不是统一，只是参考示例）。现在很多课堂在强调学生的“学”时是以牺牲深度为代价的，结果课堂教学只在浅层次滑翔。李镇西老师认为，任何学生在走进课堂的时候都不是一张白纸，都是带着自己特有的认知结构参与的，当学生接触文本时往往习惯于把文本信息纳入自己的认知结构进行同化。老师不能满足于此，停留于此，应该设置冲突，让学生感觉到用原有认知结构无法解决新的问题，必须重新在更高层次上建构自己的认知结构。换句话说，教学，至少在有些时候应该着力于形成智力挑战，挑战学生的思维假定，特别是在高中，这种思维训练更是必不可少的。

这里有一个误区，许多老师往往会说，教师的解读不能代替学生的解读，学生有学生的认知水平。这自然是对的，教师的解读不能强行灌输给学生，而应该通过有效地干扰学生的认知结构达到提高学生水平的目的。但是，更应该防止的是“学生中心主义”，单纯地灌输有时候还能够惊醒学生，干扰他们原有的结构;而一味地降低要求，则往往会让学生永远感受不到课文的深层内涵，更不用说形成批判性思维了。

在教学《乡土中国》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在思考这本书的现实意义，试图从书中找到合理的理论来支撑一些常见的生活现象。比如中国人喜欢种菜，从各种废旧泡沫箱到房前屋后，从雪域高原到南海岛礁，从南极考察站到很多不毛之地，甚至从美国到非洲大陆，都体现了中国人极强的种菜天赋，这不单是中国人的勤劳俭朴，更是一种深厚的土地情结，费孝通说“我们的民族确是和泥土分不开的了”，中华民族对土地的依恋，是其他民族不可比拟的。

比如传统的父子关系的特征是：父对子“负责、教化”，子对父“孝道、服从”，父子间是“血缘继替、事业伙伴”的关系，中国社会是差序格局的社会，以自己为中心往外推出种种社会关系如家庭关系、朋友关系、君臣关系等，家庭关系又包括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兄弟关系等，而“父子关系”是传统家庭关系中最重要的关系。这五种关系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种人伦关系。孟子认为，君臣之间有礼义之道，故应“忠”;父子之间有尊卑之序，故应“孝”;兄弟手足之间乃骨肉至亲，故应“悌”;夫妻之间挚爱而又内外有别，故应“忍”;朋友之间有诚信之德，故应“善”。所以“忠、孝、悌、忍、善”为“五伦”关系准则，可以参照《乡土中国》中关于“伦”和“差序格局”来加深理解。但当下越来越多的人远离了乡土，是否中国“父子关系”的特征也发生了改变呢？这要结合《乡土中国》的“血缘与地缘”等来解释：乡土中国子承父业，是以土地作为纽带的;当今社会，很难子承父业，因为社会巨变，越来越多人远离乡土，大学选科繁多，职业工种多样，绝大部分父子之间几乎没有土地这个纽带了。通过探究，我们更加懂得了父亲对待我们的方式背后具有的文化原因。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理解，所以宽容。当以后再看到父亲对待子女的某些方式时，内心会平和温柔许多，这将创造出更加和谐美好的父子关系，甚至为后代创建更加自由民主的亲子关系。而这，正是我们研读《乡土中国》这本体现中国传统文化和社会结构的经典书籍的意义和价值。

除了安排专门的课时解读《乡土中国》之外，我们还把此书中的一些理论穿插在新教材的教学过程中，如必修一第三单元讲读“传统文化”古诗词的鉴赏方法时，让学生从《乡土中国》出发，对比“处江湖之远”的李清照，探究“居庙堂之高”的苏辛词中的差序格局;分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中的群己关系，思考文人士大夫“兼济天下”与费孝通笔下中国人的“私”是否矛盾等。

我们要突破自己阅读的舒适区，提高语文素养就不能简单为了娱乐身心，应该选择一些超越自己认知水平的作品，真正的语文阅读应该是“思考型的阅读”。读学术著作可以拓宽视野，培养我们的耐心和专注性，训练我们的逻辑思维能力。这本书是费孝通在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讲“乡村社会学”时自写的讲义，后来他修改之后分期在《世纪评论》上连载。为什么不用现成的书，而要辛苦地去做田野调查？他说：“且慢用外国名词来形容中国事实，我们先得在实地详细看一下。”体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担当，这也是编者把它编入新版语文课本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责任与担当”是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美好品质，我们读这本书，还要学习费孝通身上的这种精神。

读《乡土中国》，让我们学习梳理逻辑，了解传统文化，消纳（“消纳”这个词是钱钟书创造的，即“消化吸收”）学识，开阔视野，学习作者简洁生动、幽默风趣的语言风格，学习多种论证方法，学会辨析思想，比如“差序格局”“长老统治”“礼治秩序”这些概念都是费孝通的首创，是否缜密？因为它是作者理想型的概念，而非科学性的概念，并且是用比喻說理的方式来解释这个概念的，可能就不太严谨规范。

费孝通教会我们辩证地看待问题，比如以前安土重迁，土地是“命根”“神”“药”;但现在中国已由农业社会进入了商业社会，对土地的信赖性逐渐减弱，大批农民工涌进城里，使“空巢老人”“留守儿童”成为农村最严重的社会问题，网络上有一段话写得很好：“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他乡容纳不了灵魂，故乡安放不下肉身，那个叫家的地方找不到养家糊口的路，找到了养家糊口的地方却安不了家。”我国现有“留守儿童”697万，将近70%的“空巢老人”都在农村。所以如何发展农村经济，让青壮年安心留在本乡;在加快城乡一体化的同时，如何保留乡土社会的优良传统，应该是我们要重点考虑解决的问题。

州民中有幸连续两年被选为高中语文课赛基地。从《中国建筑的特征》到《陈情表》再到《乡土中国》，在这些难度系数较高的全州课赛上，相信会带来更大的挑战，学到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快的成长！

◇责任编辑 晏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