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行十年义务教育可缓解“内卷”？

熊丙奇

要根本解决职业教育低人一等的问题，必须清理将教育、学校等级化的做法，做到均衡配置学校资源，同时破除“唯学历”“唯名校”用人导向。

针对我国教育“内卷”的现状，近日有学者建议“普及高中，推行十年制义务教育”。近年来，类似的言论也时有出现，但这类建议只是听上去很美，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导致家长焦虑、教育“内卷”的根源，表面上看是中考时的“普职分流”，而实际上是教育与学校等级化，职业教育低人一等。如果不从根本上取消将教育与学校分等级、贴标签的做法，高考之后的“分流”，不照样是“分层”？

当前，有不少人士围绕中考后的“普职分流”提出改革建议，基本都是推迟“普职分流”，到高考后再分流。而把高中教育纳入义务教育，有两条路径。

一是取消中职，把高中阶段教育全部统一为普通高中。但这存在两方面问题：第一，不是所有学生都适合普通高中教育;第二，中等职业教育将不再进行，这会影响到职业人才的培养。更重要的是，不少学生费神学了普高课程，高中毕业后，还是得进高职院校，如果家长依旧看不起职业教育，怎么办？我国于2019年启动高职扩招计划，从2019年到2021年，高职扩招300万，在高职扩招后，中职毕业生的升学比例限制取消了。也就是说，中职毕业生也已经大多可上高职，还有部分上本科（参加职教高考），但不少家长还是不能接受孩子上中职。

二是将普通高中和中职融合，把所有高中改为综合高中，综合高中中既有学术课程，又有技职课程，由学生自主选择，高中毕业后，再根据学生的学业成绩、职业发展，选择进普通院校还是职业院校。这种模式的问题是，如果不解决职业教育低人一等的问题，所有学生都会选学术性课程，而不会选技职课程，另外，如果高考錄取还是按学生考试科目总分排序、录取，那综合高中的教育，并不能摆脱应试导向。

再看“缩短学制，推行十年义务教育”的建议，这也不能解决教育焦虑问题，反而可能会制造更严重的焦虑。一个是事实，如果整个社会存在浓郁的“名校情结”，读完十年义务教育，参加高考，学生和家长会自动接受高考结果吗？还是会选择继续复读，以考进更好的学校？

有人认为，不把高中纳入义务教育是因为缺钱，事实并非如此。我国各地的中职教育，都已经实行免学费政策，还给学生中职国家助学金，而公办普通高中的学费并不高，一年就是1000多元，还有不少地区，已经实行普通高中免费。我国高中阶段的毛入学率已经达到91.2%。高中没有纳入义务教育，主要原因是受“普职分流”这一问题的困扰。国家希望普职比相当，以保持合理的人才培养结构，而社会对此并不接受。

所以，核心问题是职业教育低人一等。这不可能通过取消中职及实现普职融合解决。毕竟我国需要大量的职业技术人才和应用型人才，不可能不举办职业教育。要根本解决这一问题，必须进行深层次的教育管理与评价改革。在政府管理教育、配置教育资源层面，必须清理将教育、学校等级化的做法，做到均衡配置学校资源，不再搞给学校贴身份标签的工程、计划。进入教育普及化时代后，不能再用精英教育思维发展教育、配置教育资源。在人才评价体系方面，必须从公务员、事业单位招录带头，破除“唯学历”“唯名校”用人导向，治理学历高消费现象，推进全社会从学历社会转向能力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