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

郑保卫 叶俊

摘要：自1978年国家实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的新闻政策适应国内外形势深刻变革和新闻宣传工作全面改革的需要不断改革、完善和发展，积累出许多经验。本文对这一时期党的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进行了系统梳理，分析其时代背景，探寻其主要内容，总结出其坚持解放思想、坚持遵循新闻传播规律、坚持党管媒体原则、坚持顺应全球化趋势和坚持推进市场化改革等基本经验。

关键词：改革开放时期 中国共产党 新闻政策 改革发展 基本经验

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来，在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开展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推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取得了巨大进步和成就。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根据不同历史阶段的政治使命和中心任务，结合新闻工作实际需要，在总结自身经验教训和借鉴苏联以及西方国家新闻管理实践和理论的基础上，制定了一系列用于领导和管理新闻工作的新闻政策，并逐步形成了一套較为完备的适合我国新闻工作实际需要的新闻政策体系。

自1978年到2012年，我国实行改革开放，进入开创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大转型和发展时期，党的新闻政策在这一时期也随之进行了全面改革，取得了重大发展。笔者对改革开放时期党的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进行梳理，分析其时代背景，探寻其主要内容，总结其基本经验，以推动我国社会主义新闻事业获得更大发展。

一、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时代背景

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一系列改革与发展，与该时期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其中，拨乱反正与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提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以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促进了生产力解放，信息全球化浪潮为我国对外开放融入世界提供了动力等，是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重要背景。

1.解放思想的客观要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开启了我国新时期解放思想的历史进程，成为指导我国新闻事业以及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对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推动主要体现在，通过解放思想恢复了实事求是的传统，摆脱了僵化保守和形式主义的思想束缚，纠正了“重在宣传个人”的做法，维护新闻传播基本规律等开始得到重视。

在纠正“重在宣传个人”的做法方面，先后出台了《关于坚持“少宣传个人”的几个问题的指示》（1980年）、《关于切实做好减少中央领导同志过多事务性活动的意见》（1994年）等文件；在维护新闻传播基本规律方面，先后出台了《关于新闻宣传要考虑内外影响注意社会效果的通知》（1983年）、《关于当前报刊在法制宣传方面应注意的几个问题的通知》（1985年）、《互联网站从事登载新闻业务管理暂行规定》（2000年）等文件；在突发事件报道方面，先后出台了《关于改进突发事件报道工作的通知》（1989年），《关于进一步改进和加强国内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的通知》（2003年）等文件。这些政策基于解放思想的背景，也是解放思想的表现，为新闻事业改革提供了新环境，从不同角度对遵循新闻传播规律做出了相关要求。

2.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出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逐步形成了以市场为取向的经济体制改革思路。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战略转移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推动了新闻工作重心的转移，促进了新闻政策的不断调整与改革。这一时期党和政府制定的新闻政策注重对新闻媒体刊播广告工作的管理，以及理顺新闻工作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关系，推动新闻媒体市场化改革等。

在推动新闻媒体刊播广告的管理方面，中共中央发布了《关于加强广告宣传管理的通知》（1985年）、《关于报社、期刊社、出版社开展有偿服务和经营活动的暂行办法》（1988年）、《关于严禁新闻出版单位所属记者站、办事处经营广告业务的通知》（1989年）等一系列关于媒体广告的管理政策，对媒体广告业务进行了规范管理。在理顺新闻工作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关系方面，先后出台《关于加强新闻队伍职业道德建设， 禁止“有偿新闻”的通知》（1993年）、《关于坚持不懈地抓好新闻队伍职业道德建设的通知》（1994年）等系列文件，强调新闻工作者必须将社会效益放在首位，不得盲目追求经济效益，对新闻队伍职业道德建设提出严格要求。在推动新闻媒体市场化改革方面，先后出台了《关于加强管理进一步办好报纸“周末版”的意见》（1994年）、《关于深化新闻出版广播影视业改革的若干意见》（2002年）等文件，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报纸“周末版”、集团化建设等做出肯定与规范。解放思想背景下，随着一系列新闻政策的出台，我国新型媒体在市场竞争中迅速成长起来。

3.信息全球化浪潮的必然要求。20世纪80—90年代，国际局势发生深刻转变，经济全球化、网络信息化的浪潮叠加对我国产生了深刻影响，也推动了我国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主要体现在加强对外宣传和国际传播、保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和加强网络信息工作管理等方面。

在加强对外宣传和国际传播方面，先后出台了《关于利用国际互联网络开展对外新闻宣传暂行规定》（1997年）、《关于加强国际互联网络新闻宣传工作的意见》（1999年）、《外国常驻新闻机构和外国记者采访条例》（2008年）等文件，对加强互联网上的新闻宣传及对涉外采访活动提出了相关规范和要求。在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方面，先后发布了《关于改进新闻报道若干问题的意见》（1987年）、《关于建立新闻、出版三资企业审批程序的通知》（1991年），强调要端正新闻舆论阵地的思想政治方向。在加强网络信息工作管理方面，先后出台了《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2000年）、《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2006年），对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单位做出了规范，为信息网络传播权提供了保障。

综上所述，改革开放时期，国际国内形势都发生了深刻变化，为顺应形势发展需要，我国新闻政策在此背景下，为推进解放思想、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顺应信息全球化浪潮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并通过不断修订和完善，服务于党和国家全面改革开放的总体目标。

二、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主要内容

改革开放时期，针对新闻工作中出现的新形势新任务新问题，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就新闻工作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党和政府颁布了一系列新闻政策，为新闻工作规范管理提供了思想引领和行动指南。这一时期的新闻政策内容全面、覆盖广泛，涵盖报刊、广播电视、互联网各类媒体，包括新闻报道、广告经营、记者管理等各类业务。

1.改革开放初期党的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1978年的“真理标准大讨论”，对我国现代化发展有着重要意义，为后来我国新闻宣传的政策导向起到了引领作用。此后，新闻媒体以其独有的方式参与改革，推动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发展。《红旗》杂志、《人民日报》等均表现出新时期党媒宣传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持党的正确理论，积极拥护改革，广泛宣传改革开放伟大成就的自觉性与坚定性。

这一时期的重要指导思想是“思想中心论”的形成。1980年1月16日，邓小平在中共中央召集的干部会议上发表《目前的形势和任务》的重要讲话中强调，党的报刊要旗帜鲜明地宣传“四项基本原则”，要“成为全国安定团结的思想上的中心”，要将促进安定团结作为一项经常性的基本任务。“思想中心论”是邓小平在20世纪80年代我国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历史背景下，针对党的报刊工作提出的要求，对新闻宣传工作及此后新闻政策制定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

这一时期，一系列具体的新闻政策相继出台。例如，《关于当前报刊新闻广播宣传方针的决定》（1981年）、《关于新闻宣传要考虑内外影响注意社会效果的通知》（1983年）、《关于市、县建立广播电台、电视台的暂行规定》（1984年）、《关于报纸、书刊、电台、电视台经营、刊播广告有关问题的通知》（1985年）、《关于坚决妥善地做好报纸刊物整顿工作的通知》（1987年）、《关于新闻报道工作的几项规定》（1988年）、《关于改进突发事件报道工作的通知》（1989年）等政策。这些新闻政策涉及报刊、广播电视以及新闻宣传、外宣工作、报刊经营管理等各个方面内容，对改革开放初期党的新闻事业的规范与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2.中共十三届四中全会后党的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党的十三届四中全会以后，我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取得了很大成绩，全国局势日益稳定，各项工作都有进展，但也存在一些问题和困难。这就需要继续调整和完善新闻政策。

“坚持正面宣传为主”是这一时期新闻工作的重要指导方针。1989年11月25日，李瑞环在题为《坚持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的讲话中指出，从新闻工作的一般意义、实际情况和工作大局来讲，“关键的问题是新闻报道必须坚持以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这是社会主义新闻事业必须遵循的一条极其重要的指导方针。”从此以后，以正面宣传为主成为我国新闻舆论工作的一项基本方针，对党的新闻舆论起到了重要指导作用，对相关新闻政策的制定起到了引领作用。

“坚持正确舆论导向”是这一时期新闻工作的重要指导思想。1996年9月26日，江泽民在视察人民日报社时提出了“舆论导向正确，是党和人民之福；舆论导向错误，是党和人民之祸”的重要论断；1997年9月12日，“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正式写入十五大报告。“祸福论”赋予了舆论导向重要地位，坚持正确舆论导向从此成为党和政府制定一系列新闻政策的基础性理论依据。

这一时期，中央发布了一系列具体的新闻政策，使新闻事业能够实现更加有效的规范化管理。这一时期的新闻政策有两个鲜明特点：一是前期的新闻政策以职业规范职业道德为主。例如，《内部报刊管理原则》（1990年）、《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1991年）、《关于加强新闻队伍职业道德建设，禁止“有偿新闻”的通知》（1993年）、《关于坚持不懈地抓好新闻队伍职业道德建设的通知》（1994年）等，对新闻队伍职业道德建设提出严格要求。二是后期的新闻政策开始偏向互联网新闻政策。例如，《关于利用国际互联网络开展对外新闻宣传暂行规定》（1997年）、《关于加强国际互联网络新闻宣传工作的意见》（1999年）、《互联网站从事登载新闻业务管理暂行规定》（2000年）等。这些新闻政策对规范新闻工作、推动新闻职业道德建设、促进我国互联网发展与繁荣起到重要的奠基作用。

3.中共十六大后党的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党的十六大以后，我国取得世界瞩目的发展成就，综合国力不断增强，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但随着改革进入深水区，社会转型速度加快，各类社会矛盾增多。党中央据此做出了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战略部署，并把提高舆论引导能力，作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重要内容。

“以人为本”是科学发展理念在新闻宣传领域的具体体现。在2003年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胡锦涛提出：“思想政治工作说到底是做人的工作，必须坚持以人为本。”同年，中央在研究改进会议和领导同志活动新闻报道时提出，新闻单位要“努力使新闻报道贴近实际、贴近群众、贴近生活，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为党和国家工作大局服务。”此后，“三贴近”成为新闻宣传工作的重要指引，也成为党和政府制定新闻政策的思想引领和重要依据。

舆论引導能力建设是这一时期新闻工作指导思想的主线。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舆论引导工作日益重要，成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十六大以后，党中央先后发布了“三个意见”，对信息公开等工作做了制度化安排，对新闻媒体阐明了业务规范。一是改进会议和领导同志报道。针对会议和领导同志活动新闻报道形式主义严重等问题，2003年4月，中央印发了《关于进一步改进会议和领导同志活动新闻报道的意见》，对改进会议和领导同志活动新闻报道做出了具体规定。二是重大突发事件报道。针对群众议论颇多、媒体感到困扰的重大突发事件报道问题，2003年8月，中央办公厅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改进和加强国内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的意见》，以满足人民群众知情需要为依据对解决该难题做了原则规定，强调新闻媒体对国内突发事件要做出及时、充分、负责的报道。三是舆论监督。针对群众对新闻舆论监督问题的意见，2005年3月，中央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舆论监督工作的意见》，成为党加强舆论监督工作第一个专门性的重要指导文件，为推进新闻舆论监督工作改革提供了政策保障，为正确开展舆论监督制定了行为规范。2008年，胡锦涛在人民日报社考察工作时，要求新闻单位“把提高舆论引导能力放在突出位置”，并对舆论引导能力建设提出了系列要求。由此可见，这一时期新闻政策的制定有着较为明确的方向和路径。

实行政府信息公开是这一时期新闻政策的一个重要突破。经历“非典”之后，2003年5月出台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和2007年1月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对突发事件信息公开做出规范，确立了“公开为常态，不公开为例外”的基本原则。后者是我国第一部关于政府信息公开的全国性法律条文，标志着我国初步建立了政府信息公开制度，在我国政府信息公开制度建设中具有里程碑意义。

三、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基本经验

改革开放时期我国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历史告诉我们，新闻事业在任何时期都必须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遵循新闻传播规律、坚持党管媒体。同时，新闻事业必须尊重本国新闻制度的特殊性，推进新闻媒体的市场化改革，审时度势，顺应世界发展趋势。在新时代背景下，我们需要充分发挥这些经验的作用，进一步推进当下新闻政策的改革、完善和发展。

1.坚持以遵循新闻传播客观规律为基础调整改革新闻政策。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始终重视新闻传播规律，坚持以新闻传播规律为基础来调整改革新闻政策，新闻界也逐渐对新闻传播规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一些新闻报道规律在实践中重新受到重视，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收到一定效果。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确立和传媒业的市场化改革，媒体上开始出现虚假报道和低俗之风，一些媒体的广告节目和娱乐节目陷入过分追求经济效益的误区，给社会带来不良影响。1978年到2012年，邓小平、江泽民和胡锦涛等党的领导人始终强调新闻工作要遵循新闻传播客观规律，并以此为基础对新闻政策做出调整，成为改革开放时期新闻政策改革的主要特点之一，也是新闻事业成熟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

2.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调整改革新闻政策。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邓小平深刻总结社会主义国家，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正反两方面的经验，确立全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并成为指导改革开放时期的重要战略思想。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宏观政策为新闻事业的中心工作指明了方向，为确定新闻政策提供了重要依据。综观改革开放时期的新闻政策，始终强调新闻工作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也成为改革开放时期新闻政策发展的基本特点之一。正是因为新闻事业始终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新聞政策改革把服务经济建设这个中心视为重要任务，新闻政策才有了科学的改革与快速的发展，并为改革开放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提供了舆论基础。

3.以坚持党的领导为根本原则调整改革新闻政策。党的新闻事业的根本性质是党、政府和人民的耳目喉舌，是党和国家重要的舆论阵地。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共产党就新闻事业发展发布了一系列重要文件，制定了一系列新闻政策，反复强调新闻事业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并将其作为一项根本原则。这些经验表明，党的新闻事业必须坚持党的领导，新闻工作必须坚持党性原则和党管媒体原则。新闻工作如果脱离党的领导就会偏离正确的政治方向。同时也表明党的领导是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基础和动力。因此，在新闻事业发展进程中，需要不断加强和改进党的领导，而党的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也须始终以维护和确保党对新闻事业的领导为基本原则。

4.新闻政策改革要顺应全球化信息化市场化趋势。改革开放时期新闻政策的改革与发展成果显著，奠定了当前我国新闻事业的基本政策格局。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顺应了全球化信息化市场化的趋势，不断根据国际环境、媒介环境和市场环境的变化，调整和改革新闻政策。这一经验也启示我们，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要致力于提高全球化信息化背景下我国媒体的国际传播能力和国际竞争力，进而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要充分注意市场要素，通过市场化来提升传媒行业的整体发展水平和竞争力；要与时俱进，紧跟全球化与信息化的步伐，不断改革、完善与发展新闻政策，发挥新闻政策对新闻事业的规范和推动作用。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以十一届三中全会为起点，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取得了重要的历史性成绩，对我国新闻事业的快速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很多新闻政策至今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当今世界正经历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闻舆论的重要性更加凸显，需要我们更好地去总结改革开放时期新闻政策改革与发展的历史经验与教训，为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闻事业提供智慧和动力。

作者郑保卫系广西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

叶俊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副研究员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百年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变迁研究（1921—2021）”（项目编号：19ZDA321）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郑保卫.百年政策变迁 案例精彩纷呈——“百年中国共产党新闻政策变迁研究”案例选登开篇致语[J].青年记者，2021（01）.

[2]人民日报.文化体制改革 造福文化民生[N].人民日报，2012-06-04.

[3]李瑞环.坚持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在新闻工作研讨班上的讲话[J].新闻战线，1990（03）.

[4]人民日报.江泽民同志视察人民日报社时的讲话[N].人民日报，1996-10-21.

【编辑：孙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