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心川
退役转业的张富清第一次回家探亲与孙玉兰一见钟情,没过多久俩人便领了结婚证,结婚后他们来到了“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的来凤农村。张富清先是担任了城关镇粮油所主任,后又被派往三胡区担任副区长。1960年,在他主持三胡区的重要培训期间,母亲病危,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便天人永隔。一年到头,孙玉兰也很少能见到丈夫的身影。每一个岗位,他都脚踏实地,竭尽所能,担当奉献,在来凤留下了一个人民公仆任劳任怨的足迹。张富清一个人很难维持一家六口人的生计,但他从没向集体借过一分钱,也从没享受过组织对困难干部的补贴。直到1985年,张富清在来凤县建行副行长岗位上离休。
28 脱下戎装的张富清佩戴三枚奖章,认真地拍了一张照片。英气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眼中透着坚定的目光。这张照片用在了《转业军人证明书》上。
29 张富清用一块红布将战争年代用生命换来的勋章、证书包好,放进一口棕色旧皮箱,封存了那段戎马倥偬的岁月。从此,他将以全新的身份投到入到新的工作中。
30 张富清参军多年,1954年是他第一次回家探亲,也是他与同村姑娘孙玉兰初次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姑娘是共青团员、妇女主任,比张富清小11岁,人长得漂亮又很上进。她问他:“你在当兵,有没有入党?”他回答:“我入党了。”她暗自高兴,心想这个人一点儿也不炫耀,问他才说。
31 返回连队的张富清和孙玉兰书信往来半年后,他写道:“你来武汉吧!”“好啊,那我就去玩几天!”姑娘兴冲冲地到乡里开介绍信。书记说:“傻闺女,你去了哪回得来!一年能回一次就不错了。”被爱情召唤的她还是空着两手踏上了去往武汉的长途车。
32 “果然如乡书记说的,到了武汉,我俩领了结婚证,就直奔恩施。”孙玉兰讲。新婚的年轻夫妻,背着简单的行装(一卷铺盖、一只皮箱、一个搪瓷缸子),从武汉出发,先坐轮船再坐汽车,沿长江溯流而上。“那时不像现在,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高速公路,只有盘山路。”孙玉兰因晕车吐得昏天黑地……
33 爬上陡峭的巴东码头石梯,再坐货车,下车又是两只脚板步行,脚和脸都肿了。一路颠簸,从武汉到恩施整整走了五天。从恩施到达湖北最西南的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来凤县又走了两天。自此扎根山区一待就是六十多年,二人几乎很少再迈出来凤县,为贫困山区奉献一生。
34 來凤县位于“一脚跨三省”的鄂西山区。“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是当时来凤县农村的真实面貌。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来凤经济凋敝、民生困难,县城也仅三街九巷五千余人,建设和发展的任务极其繁重。面对新的困难,从革命战争年代走来的张富清没有丝毫退缩。
35 当一对风尘仆仆的新人打开房门,发现屋里竟连床板都没有。妻子孙玉兰有些发蒙,张富清却说:“这里苦,这里累,这里条件差,共产党员不来,哪个来啊!在战场上死都没有怕,我还能叫苦磨怕了?”租下房子,借来铺板一安,就成了一个家。他们做饭到门外头,养了头小猪,白天放出去,夜里拴门口。
36 在来凤县,张富清的第一任职务是城关镇粮油所主任。“一五”计划上马,优先发展重工业,粮食供应是大事。统购统销政策下,一边是来凤农业不发达、粮食不好收;一边是粮食需求大、根本不够分。张富清先是发动社员帮忙加工碾米,又想方设法买来几台打米机,办起大米加工厂,加班加点,提高精米供应量。
37 张富清抓“生产”的同时,严把“分配”关。某机关派人来买米,张口就要多分精米,张富清一句话呛回去:“群众都不够吃,按规矩办。”来人跑去告状,一个副县长来了,“提醒”张富清“不要太固执”。张富清很较真儿,回答说:“干部和群众应该一视同仁,如果我给谁搞了特殊,就违反了党的政策。”在他的领导下,供应难题基本得到解决。
38 1959年,张富清被派往三胡区担任副区长。这里是来凤最穷的地方,土地贫瘠,又逢大旱,粮食歉收,不少人饿得身上浮肿。张富清上山驻村,狠抓生产。同困难户一起吃洋芋,住“下面家畜跑、上面人睡觉”的吊脚楼,一起挖渠松土,挑粪背种,一扎就是几个月,老百姓跟着他找水源、修水渠,三胡区当年就完成了为国家供粮、为百姓存粮的任务。
39 1960年,张富清母亲病危。当时他正主持三胡区一项重要培训,原本想等工作告一段落再回去探望,却没想到这一等竟是天人永隔。父亲在张富清刚刚八岁时就病故了,母亲拉扯大他们兄弟,母亲在他心里分量太重了,他何尝不想回去尽孝、送终?望着家乡的方向,他泪流满面,跪拜母亲……
40 母亲去世后二十多年,他才得以踏上故土,祭拜母亲。事后,张富清在笔记本上写道:“那时国家处于非常时期,人民生活困难,工作任务繁重脱不开身。路太远,钱也不足,我想我不能给组织找麻烦。干好工作就是对娘最好的报答,最好的尽孝!”
41 20世纪60年代初,按照国家拥军优属政策,妻子孙玉兰被招录到三胡供销社当营业员。可是好日子没多久,有一天,张富清回家说:“你别去上班了,回家吧。”国家开展精简退职工作,分管这项工作的张富清动员妻子“下岗”。妻子说:“我又没有差款,又没有违规,你啷个让我下来?”张富清对妻子说:“我不让你下岗,怎么好去做别人的工作。”孙玉兰理解丈夫的难处,她默默辞去了供销社的工作。
42 当保姆、喂猪、捡柴火、给招待所洗被子、去缝纫社领了布料回来加工衣服, 孩子们帮着打扣绊, 白天黑夜地做,做一件挣几分钱……副区长的妻子为了贴补家用,把能想到的活几乎都干了。张富清常驻的村庄偏僻路远,孙玉兰一人拉扯四个孩子,经常累得晕倒。等身体好一点,她便马上不知疲倦地干起活来。
43 一年到头,不到腊月二十八,孙玉兰很少能见到丈夫的身影。有的时候,惦记他没得吃、没衣服穿,她就让孩子们放了学给他送去。一次,大儿子张建国背了两件衣服、一罐张富清爱吃的辣椒上山了。十来岁的孩子走到天黑还没走到,只得投宿在村民家中。第二天,父子俩才见上面。
44 张富清一人的工资,很难维持一家六口人的生计。每月一发工资,他就马上把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买回来,再除去几个小孩的学费,余下的十分微薄,只能轮流为儿女置办新衣裳。孩子们也很懂事,下了学就去拣煤块、拾柴火,到河边背石头……穿的衣服总是补了又补,鞋破了用草裹住捆在脚面上。
45 他的一儿一女都转去公社上学。孩子的老师向致春当时经常去张富清家家访,他说:“张富清的孩子穿的比其他学生都差,我在他家吃饭,发现他们吃的也很差,很少见到肉。”一家人吃的总是青菜、窝头、油茶汤“老三样”,比大多数社员的伙食还差。
46 在卯洞公社时,他家住在一座年久失修的庙里,二十多平方米,三张床挤了六口人。除了几个木头做的盒子和几床棉被外,什么家当也没有。后来大女儿患了脑膜炎,由于基层诊治条件有限,留下后遗症,不得不常年往医院跑。直到张富清离开卯洞,他从没向集体借过一分钱,也从没享受过组织对困难干部的补贴。他常常念叨:“不能给组织添麻烦。”
47 1975年,张富清出任卯洞公社副主任。公社班子成员分配工作片区,他抢先选了最偏远的高洞片区,那里不通路、不通电、不通水,约五公里长的路,至少三公里在悬崖上。张富清下决心给当地修路,他四处奔走筹措资金、协调物资;发动群众、组织人手修路、抓生产,一连几个月不着家。
48 每天早上,高洞的大喇叭准时催促村民出工,工地上准时出现张富清的身影。他带领社员抡大锤、打炮眼、抬砂石,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累了,就靠在工地上歇一歇;渴了,就捧一捧山泉水喝。
49 张富清连续四个多月与当地百姓一起吃住一道苦干,奋战一百二十多个日夜,在国家没有投入、没有专项征地拆迁费用的情况下,在海拔一千多米的悬崖上修通了第一条公路。虽然是泥土沙石路,但能走马车、拖拉机,让高洞苗族儿女告别脚板出行,孩子们可以坐着马车去镇里上学。
50 路通了,圆了苗族儿女的世代梦想,张富清要调走了。消息传开,自发前来送行的社员站满门口,有的是翻山越岭赶来的,塞米粑粑、搬行李,一直到车子开了,社员们都不舍得他离去。
51 1975年,张富清的大儿子张建国高中毕业,符合招工条件,有机会到恩施工作。但分管这项工作的张富清不仅对儿子封锁信息,还让儿子响应国家号召,下放到万亩林场当知青。张建国在扎合溪林场住茅棚、开荒种地、造林植树,一干就是好几年。
52 1981年9月,张富清调到建设银行来凤县支行工作,担任副行长。建行创立初期,只有五个人,没有独立的办公场所,只得借用其他单位的一间土瓦房办公。张富清四处奔波筹措资金,他一方面狠抓业务,调动大家的工作热情, 提升职工的业务能力;另一方面充分考虑职工的实际困难,想办法解决职工办公室和宿舍问题。
53 当年,国营小煤矿田坝煤厂是建行的贷款客户之一,他隔三岔五去了解生产运营状况。有时年底催款,他一个人卷着被子到矿里,与工人同吃住。“张老当时经办的业务,没有一笔出现问题。”后来的年轻行长李甘霖说。在张富清的努力下,贷款业务一点点被盤活了,有力支援了生产建设。
54 1985年,张富清在来凤县建行副行长岗位上离休。三十载,从粮食局到三胡区、从卯洞公社再到外贸局、建设银行,哪里最困难,哪个工作最艰巨他就选择去哪里。“党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党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张富清经常这样说。每一个岗位,他都脚踏实地,竭尽所能,担当奉献,始终保持着人民公仆的本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