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
李白从出生直到离开人世,无论独酌还是聚饮,饮酒已经成了其生活的一部分,在李白众多的作品中,饮酒诗颇多。分析李白的纵酒可知,李白主要就是通过饮酒来麻痹自己,暂时忘却仕途坎坷、抱负与理想不得实现的苦闷心情,其生命价值与意义无法体现。其中也有通过纵酒,舒缓内心对生命、人世诸多矛盾不解的情绪。纵观李白诸多饮酒诗,不难发现,李白将庄子的思想融入其中,并利用多种方法生动地表现,也正因如此,使得李白醉酒状态的描写呈现了超出本质的感受,以一种审美视觉享受,充分表现了一种心灵上毫无拘束、忘却自然的境界。
一、李白饮酒诗创作背景
李白青年时期,并没有过多创作饮酒诗,其饮酒诗创作主要是从出川到金陵后才开始,如《金陵酒肆留别》,但是这一时期的饮酒并没有深入内心,多是逢场作戏,正如魏颗在《李翰林集序》中对李白当时饮酒状态的描写:“所适二千石郊迎,饮数斗……白宰酒则乐。”此时的李白多有学谢安生活作风的迹象,所以故意呈风流之态。但随着李白日后的客游他乡,也逐渐养成了借酒消愁的生活习惯。从李白的诗词作品看,绝大部分是以“独酌”为主题,比如《春日独酌》《独酌》《独酌清溪江石下寄权昭夷》《月下独酌四首》等。其中一些诗句中也会提及“独酌”二字,例如“独酌聊白勉,谁贵经纶才?”便是出自《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之一),从中不难发现,此时的李白,“独酌”已经成为其日常生活习惯。
李白长期客游他乡,从河南嵩山、洛阳再到湖北襄阳、山西太原等地,遭遇诸多,其纵酒也主要发生在长安放还后。在“酒隐”安陆的十年中,李白已经养成了喝酒的习惯。从其《赠内》一诗中,可知此诗是写给其妻许夫人的,“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中使用的“太常妻”一词,很多人认为这是李白对妻子的揶揄,但实际上就是写实。李白有着远大的理想与抱负,奈何世事难料,事不遂心愿,李白并不喜欢居家生活,认为是虚度光阴,所以,其内心非常苦闷,进而使得饮酒排忧成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之一。入京后,李白没有寻找到政治机会,又遭权贵谗毁,仅一年余即离开长安。在心理上,李白面对国家危机,忧心如焚,但也因为其自身无力参与政治感到遗憾、愤恨。而在生活上,由于精神的无所寄托,李白感到生活毫无意义,所以,只能通过饮酒打发岁月。正如李白诗中所写:“或眠敬亭而听松风,或泛宛溪而弄水月,尽沽酒之钱以罄醉乡之趣……此外无所为也。”
二、李白之纵酒的生命意识
结合李白的人生境遇分析其纵酒,更多的是抒发政治不得志的忧愤情绪,李白一生立志追求功业,坚定不移,主要就是他对生命本质的认识与理解,李白认为,生命存在的意义,不能仅仅局限在自然死亡上,而是要充分利用在世时间,在短暂的岁月中将生命的意义最大化,在其思想认知中,“济天下、得荣名、享不朽”才是最终的意义。但李白遭受政治挫折,他所追求的生命价值与意义没能实现,因此,李白通过纵酒挥斥忧愤来表达自己对生命的苦愤。在分析李白饮酒诗时,可以看出其中蕴含了很多生命存在的矛盾。比如《将进酒》可谓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诗中充满了情感与思想上的矛盾。
(一)生命苦短、人生易老的矛盾情绪
生命是美好的,但生命是苦短的,人生易老是常态,李白认识到了生命的意义与本质,也正是因此才需要用酒缓解。虽然生命美好,但是当人从黑发变为白发,青春便一去不复返,人生岁月也无法重来,就如黄河一般,当其东流向海后便再没有回流路。同时,生命也是非常易逝的,所以,李白想要及時行乐、饮酒为欢。这一思想在其很多作品中都有所体现,比如《携妓登梁王栖霞山孟氏桃园中》中写道:“碧草已满地,柳与梅争春。谢公自有东山妓,金屏笑坐如花人。今日非昨日,明日还复来。白发对绿酒,强歌心已摧……”表达了李白对光阴岁月的感叹,日复一日,岁月并不会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暂停,因此,当白发人面对“碧草”“柳梅”“黄鹂”等代表着春的生机时,悲感强烈,因此,要珍惜岁月。此外,李白还有很多诗作都是抒发此类情感,比如《待酒不至》,“玉壶系青丝,沽酒来何迟。山花向我笑,正好衔杯时。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春风与醉客,今日乃相宜”。
(二)天纵奇才无处施展
李白自认为是天纵奇才,但遇到唐玄宗这样的倡优蓄之,难免心中会愤恨,所以,需要借酒消愁。从李白入召进京后,玄宗起初还以礼相待,这对于布衣之身的李白来说,其功名追求,也算是获得成功。但是随后玄宗对李白的态度发生了巨大改变。最初,李白初入朝廷,玄宗非常器重李白,根据李阳冰的《草堂集序》记载,“问以国政,潜草诏浩”,给予其中书舍人之职。但事不随人心,李白遭遇了同列者的谗言,也可能是因为李白常常醉酒承诏,后来的玄宗不但不重视李白,还对其故意疏远。得不到重用,发挥不了自己的远大抱负,致使李白内心非常苦闷。但是李白依然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认为自己就是天才,必将再次得到重用,担心什么酒资之钱,只管尽情纵酒便是。
(三)钟鼓馔玉的幻灭生活
诗人面对钟鼓馔玉生活的虚幻,试图通过饮酒来填充这种幻灭感。李白出身布衣,素有快乐主义生命观,所以其本身对富贵豪华的生活是充满向往的。但入京的三年中,李白看惯了宫廷生活,陪侍在玄宗左右,工作中也多与豪贵打交道,长期熏染,使得李白已经熟悉王侯贵族豪奢的生活,也正是此经历才使得李白充分认识到,在这种奢靡华丽的面具下的空虚。特别是遭受玄宗体面的黝退,李白更加深信,此种钟鼓馔玉生活也仅仅是过眼云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幻灭感,所以,他试图通过饮酒,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这一切。在《将进酒》中,李白将此种情感抒发得淋漓尽致,“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四)圣贤与纵乐者的矛盾
通过饮酒能够开释自己,化解圣贤寂寞、纵乐者留名的矛盾。古往今来,古圣先贤多留,或建功立业、著书立说,都能为后世不朽。李白也一直深信如此,但在其诗词中,仍然会大量地进行歌颂。分析“古来圣贤皆寂寞”的含义,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圣者贤人在世多处于寂寞境地,这是李白对圣贤命运不公的打抱不平;二是死后的寂寞,但这一层含义与历史并不相符,圣贤大多为生前寂寞,但死后便名声长留,并非寂寞。如果按照后一层意思,则李白表面是愤激之言,意思就是,圣贤即使建立不朽功业传世,但是面对世态炎凉又有何用?利用反说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不如饮酒作乐、享乐,也同样可以留下身后名,比如陈王曹植,其“斗酒十千恣欢谑”,李白试图通过此种相反的表达方式,表达自己对现实的不满以及严格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