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美玲 丁三青
摘 要:意识形态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思想政治教育实质上是一项以实现意识形态认同为根本目标的社会实践活动。意识形态的空间属性作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基本命题,是确证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何以可能”的前提性理据。人类社会现代转型进程中意识形态的场景变迁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历史发生紧密相连。在当代我国社会转型语境中,意识形态安全面临着来自思想政治教育“去空间化”征象的内源性风险。新时代探究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实践进路,需要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战略思维,摈弃思想政治教育中不合时宜的空间观;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拓展形态,构筑全方位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格局;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实施过程,采取有针对性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策略。
关键词: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意识形态;场景变迁;安全风险;阵地建设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1)08-0116-07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金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基础理论研究”(2020SK07)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钱美玲(1987-),女,安徽宣城人,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和青年价值观教育;丁三青(1962-),男,江苏灌云人,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通讯作者,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和青年价值观教育。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思想政治教育科学研究和学科建设的有序推进,一些审视思想政治教育的实际工作效果,旨在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方案相继提出,如思想政治教育现代化、时代化、社会化、生活化等等。与学界对这些方案的热切关注和讨论形成对比的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尚未获得及时而充分的考量,关于何谓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从何而来、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何以必要、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如何推进这些重要而基础性的议题,仍然处于一种晦暗不明的遮蔽状态。既有的研究往往从当代社会理论的空间转向(spatial turn)思潮中探寻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问题缘起和理论依据,但却未能抓住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更为根本性的意识形态旨归。因此,立足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识形态本质,从理论到实践整体性阐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基础性议题,对于丰富思想政治教育基本理论以及提升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有效性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从意识形态的空间属性澄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学理内涵
马克思主义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学理论基础,其中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又是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直接立论依据。意识形态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属性,意识形态功能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导功能,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内容、价值、功能、任务、方法、载体和途径等等理论与實践议题都有其显明的意识形态逻辑。因此,从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澄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学理内涵,就成为观照并契合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识形态本质应有的致思理路。
1.意识形态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空间中得以广泛传播。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指出,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间和时间,空间以外抑或是时间以外的存在一样都可以归为非常荒诞的虚无。空间作为事物存在的位置和场所,标识着事物之间的一种分布状况和秩序关系。在阶级社会中,任何统治阶级为了巩固自身的政治统治,都需要通过一定的途径与手段使代表自身根本利益的意识形态进入到现实存在的社会空间得以广泛传播,从而能够实际地影响全体社会成员的思想观念和行为选择,达到“入其国,其教可知”的社会化效果。思想政治教育作为“社会或社会群体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其成员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并促使其自主接受这种影响,从而形成符合一定社会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的社会实践活动”[1],其对象是人,这里的人是“现实的人”,而“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2]。“现实的人”在哪里,意识形态就要传播到哪里,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动空间就需要拓进到哪里。可以说,社会领域根本不存在意识形态无涉的绝对真空地带。意识形态传播的现实普遍性决定了思想政治教育并不外在于人们的生活场域,而是要进入社会空间将意识形态所蕴含的理论学说、价值理念和政策主张传递给全体社会成员,以便为意识形态功能的实现奠定广泛的社会基础。
2.意识形态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参与社会空间生产与再生产。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表明,社会空间不是自然而然的先验存在,而是在“现实的人”自觉的实践活动中不断生成与拓展的。自从人类社会诞生以来,自然空间便成为了有待开发和利用改造的实践对象。人类通过自觉的实践活动赋予自然空间以社会属性,作为实践对象的自然空间也就不断转化为社会空间,这一过程也印证了列斐伏尔所预言的“自然空间(natural space)已经无可挽回地消逝了”[3]48的论点。从社会空间的生产实践性来看,“空间一向是被各种历史的、自然的元素模塑铸造,但这个过程是一个政治过程。空间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它真正是一种充斥着各种意识形态的产物”[4]。质言之,意识形态在社会空间中广为传播的同时,也实际地参与着社会空间本身的生产与再生产,社会空间的历史形态又经由意识形态内容与功能的加持得以维系或是发生格式塔变革。然而在社会整体架构中,作为“观念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并不能自己实现自己,而只能通过一定的实践途径和手段才能使自己的丰富内容与强大功能充分外显。意识形态内容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内容,意识形态功能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导功能,思想政治教育实质上是一项以实现意识形态认同为根本目标的社会实践活动。作为专门性的传播意识形态的社会实践活动,思想政治教育并非社会空间“惰性化”的依附性要素,而是与文化传统、伦理道德、社会风尚、制度法规等活动一样,是一种能够对社会及其空间变革产生能动反作用的建构性要素。因此,意识形态通过思想政治教育主导功能的有效发挥机制能够把自己的丰富内容投射到社会空间的实际建设中,并且在社会空间中具象化,在此过程中也就生产与再生产了作为“实践产品”的社会空间。
3.意识形态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空间中获取普遍认同。马克思主义实践论强调,“效果和方法才是伟大的普遍的东西”[5]。效果(effect)在检验实践活动过程中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因素,意识形态工作最终还要落实到获得一定的效果上来,而意识形工作是否取得实效又集中体现在意识形态的认同方面。意识形态认同是人们对反映一定社会中由经济基础和政治上层建筑决定的理论学说、价值理念和政策主张的认知、信仰和行为践行。从个体的心理活动视角分析,意识形态认同主要受到人的认知、情感、需要、行为四大因素的综合影响,其中认知图式是生成意识形态认同的基础;情感体验是深化意识形态认同的关键点;需要满足是增进意识形态认同的动力;行为践行是实现意识形态认同的落脚点。教育是一种直抵人们心扉、产生思想共鸣和生成意识形态认同的最有效途径之一,因为个人只有通过教育对意识形态产生认同,才可能生成以这种意识形态为价值导向的社会认同。思想政治教育作为意识形态领域的教育实践活动,主要解决一定社会发展的意识形态要求同社会成员实际的思想品德水准之间的矛盾,并力图“通过多种方式开展思想、情感的交流互动,引导其成员吸纳、认同一定社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促进其成员知、情、意、信、行均衡协调发展和思想品德自主构建”[6]。为此,思想政治教育需要介入现实的社会空间,根据具体受众的认知结构变化,构造与受众理性思维相契合的意识形态理念;根据主客体关系中的心理感受之维,激发受众积极正向的意识形态情感;根据受众的多样化精神诉求,提供意识形态的丰富产品;根据行为强化对认同实现的决定意义,深化受众对意识形态的自觉践行,从而实现广大社会成员从“思想到行为”对意识形态的普遍认同。
综上所述,立足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识形态本质,并且进一步从意识形态的空間属性加以解读,所谓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就是指思想政治教育通过行之有效的途径和手段,使意识形态内容在一定的社会空间中得以广泛传播,并且促进与所传播的意识形态性质相契合的社会空间生产与再生产,从而在社会空间的生成、变迁、维系与变革中获取普遍而持久的意识形态认同的社会实践过程。
二、从意识形态场景变迁追溯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历史发生
历时态视野的思想政治教育史考察是证成思想政治教育存在的合法性依据。但是,人们在理解和解释思想政治教育史的时候,往往停留在无产阶级革命史、共产主义运动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中共党史的思考框架中,思想政治教育被不言自明地认定为无产阶级的宣传思想工作、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政治工作等等特殊社会活动。这样,固然把握到了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的思想政治教育所特有的意识形态内容及其革命与建设任务,但却欠缺了考察整个人类思想政治教育发生的宏大视野。同样,就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诠释而言,只有整体上厘清人类社会现代转型阶段意识形态场景变迁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发生之间的密切关联,才能够完整准确地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作为一种必然实践趋向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的清晰历史逻辑。
1.伴随着意识形态产生而产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恩格斯指出:“马克思研究任何事物时都考查它的历史起源和它的前提,因此,在他那里,每一单个问题都自然要产生一系列的新问题。”[7]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研究同样需要考察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项社会实践活动的“历史起源和它的前提”根据。因为,只有弄清楚了思想政治教育产生的问题,才能进一步获取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从何而来”这一新问题的合理解答。当然,欲求精准标明思想政治教育产生的历史起点是十分困难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徒劳无益和无法实现的。我们这里所强调的是基于“逻辑和历史相统一”的思维方法,从思想政治教育“是其所是”的本体论维度揭示思想政治教育产生的历史根源。自阶级社会产生以来,统治阶级不仅要成为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还要成为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精神力量。也就是说,统治阶级一方面需要以军事、监狱等强制性力量迫使人们服从自己的统治,另一方面又要通过文化和意识形态等软力量以说服的方式赢得政治合法性。思想政治教育就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ideological state apparatuses)来发挥意识形态在定国安邦与社会管理中的强大功能的。同时,伴随着人类社会现代转型所带来主体的理性意识觉醒,与传统意识形态相对应的思想政治教育(即传统思想政治教育)也发展为与现代意识形态相对应的思想政治教育(即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因此,从思想政治教育的本体论维度考察,思想政治教育作为阶级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意识形态传播实践活动,是随着意识形态的产生而产生、随着意识形态变化而变化的。简言之,一部思想政治教育史也就是一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意识形态传播变迁史。
2.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中的意识形态场景变迁。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是人类社会发展中的两种历时性形态。传统社会中人们生活的基本样态是农耕文明、熟人交往、伦理本位,由此形成了静止、封闭、等级化的社会气质,地域性的“家元共同体”也是人们生活于传统社会中的空间形态。与此相应的是,在传统社会的“家元共同体”中,影响人们思想观念的意识形态表现出一种静止稳态的非竞争性特征,它们可以是自然宇宙观,或者神话叙事,也可以是一种宗教戒律,还可以是一套伦理纲常。但是,不管这些意识形态在不同社会建制中的具体指称谓何,在当时都具有类同的传播处境,即它们在各自的社会空间中都是绝对权威、不容质疑的,而与之相冲突的社会意识话语则一律被视为“异端学说”遭到打压。与传统社会完全相反,现代社会结构的典型特征是分化性和异质性。这种分化性和异质性在社会空间变迁方面的表征,就集中体现为各种既相互独立又互相作用的“权力场域”的出场。布迪厄将这些现代性面向的“权力场域”称为“社会小世界”,指出:“在高度分化的社会里,社会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小世界构成的,这些社会小世界就是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客观关系的空间,而这些社会小世界自身特有的逻辑和必然性也不可化约成支配其他场域运作的那些逻辑和必然性。”[8]加之主体的理性意识觉醒,传统社会中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不再是不证自明和一劳永逸的了,正所谓“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9]。因此,随着社会空间在人类历史向前发展中的生成、分化与重构,意识形态活动场景也就从伦理性、同质性的“家元共同体”转向世俗性、异质性的“权力场域”了。
3.意识形态场景变迁中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出场。在人类社会现代转型的历史进程中,原先附着于土地、皇权、领主及教会的社会群体开始被抛入没有传统信条攀附与约束的“市民社会”中,他们或是成为“阶级对立简单化”的产物(马克思语),或是成为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勒庞语),或是成为制造社会冲突的“暴徒”(阿伦特语)。这些在传统社会结构与秩序中“被解放”了的社会群体,借助自身不断觉醒的理性意识和张扬个性,在新的社会境遇下展现他们的思想观念、价值立场、利益诉求和规范遵循,由此便形成了与传统社会迥然相异的思想生态——社会意识话语极度活跃的“诸神争吵”。同时,现代社会日渐分化出来的各种“权力场域”,决定了思想政治教育“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而是许多社会空间。确实,我们所面对的是一种无限的多样性或不可胜数的社会空间……在生成和发展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空间消失”[10]。思想政治教育有效介入这些纷繁多样的现代“权力场域”,既是开展意识形态传播的主动权反映,是获取意识形态认同的普遍性彰显,也是维护意识形态安全的必然实践要求。因此,在人类社会现代转型的历史进程中,为了增进意识形态建设中“生产、传播与认同”各个环节的社会效应,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动空间从同质性的“家元共同体”向多样化的“权力场域”变迁过程中就催生了空间化这一必然的社会实践趋向。
三、从意识形态安全风险审视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问题指向
“主要的困难不是答案,而是问题”,并且任何问题都能从实践中探求根本性答案。就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问题意识而言,归根结底它不是起缘于“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也存在重视时间维度的倾向”[11],即不是为了弥补思想政治教育学术谱系中空间研究短板而研究的“刻意所为”,而是来自时代实践中思想政治教育“去空间化”(despatializing)影响着意识形态传播的实际效果,意识形态在与多样化社会思潮的博弈和竞争中认同空间遭受严重的挤压,意识形态安全面临来自意识形态建设优势不足的内在性隐忧。
1.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空间中传播意识形态的覆盖面窄化。改革开放之前,我国社会结构较为单一,自上而下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效果明显,思想政治教育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给人民群众成为当时的一种工作常态。特别是在单位制的传播体制下,思想政治教育能够进入到人们生活、学习、工作和文化娱乐的各个领域,思想政治教育很容易达到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的广泛覆盖、普遍认同的预期目标。然而,改革开放以后,我国进入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后革命时代”,经济成分和利益诉求的多样化、社会阶层和社会组织的多样化、就业方式和就业岗位的多样化,使社会成员出现了层次性、分散性、流动性等特征,大量的个体和群体游离于传统思想政治教育影响之外,充满鲜明政治导向的思想政治教育在多数空间场所也随之从台前退居幕后。从当前社会空间的分布格局来看,思想政治教育似乎成为部分群体的专属品,其活动空间大都聚焦于党政机关、军队系统、各级各类学校以及国企事业单位,部分民营企业虽然存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组织设置,但思想政治教育的具体内容也往往被企业文化宣传等活动所替代。特别是在当代我国公共空间的议题讨论中,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那样:“几乎很难听到主流意识形态代言者——思想政治教育从业者的声音,思想政治教育者的声音似乎原本就只是为一个相对狭窄的空间和一群特定的受教育者准备的。”[12]思想政治教育是意识形态建设的有效实践途径,但由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动空间实际上被压缩到相对狭窄的领域范围内,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在诸多社会空间就常常处于“空场”“缺场”“退场”的尴尬境地。
2.思想政治教育参与社会空间生产与再生产的“去意识形态化”。社会空间本身的生产性表明,“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会生产出自己的空间”[13]87。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滚滚长河中,社会主义社会空间超越了功利主义的资本逻辑以公平正义的伦理逻辑展开,如果不能生产出契合社会主义精神的社会空间,社会主义也就不可能在“总体性的生产”中迈向现实并体现其先进性和优越性。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成就,无论是生产力水平的提升、民主政治的发展还是生态环境的优化,都是有目共睹、不容否认的。但是,仍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没能清楚认识到生活水平的发展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特别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之间的内在联系,以至于身在中国却羡慕“外国的月亮圆”的“洞穴假相”并不鲜见。实际上,早在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就有国外学者指出:“在中国面临的各种危机中,核心危机(the core crisis)是自性危机(identity crisis),中国正在失去中国之所以为中国的中国性(Chinese-ness)。”[14]这种“自性危机”通俗地说就是人民群众的社会主义认同危机,特别体现为社会空间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割裂化”危机,同时也折射出思想政治教育参与社会空间生产与再生产的“去意识形态化”征象。在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创新中,有人提出用“公民教育”“思想社会教育”“思想道德教育”来置换“思想政治教育”概念;有人希冀思想政治教育向“通识教育”求发展方案,主张引入“生命教育”“交往教育”“幸福教育”等内容;甚至一些人认为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所有的教育活动都是思想政治教育,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制度建制本身可有可无。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上是社会场域中一项具体的意识形态工作,任何思想政治教育的“去意识形态化”思潮在新时代意识形态斗争依然复杂的情况下,对于我国各个社会空间中意识形态安全状态的常态化维护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3.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空间中获取意识形态认同的效果不佳。由于传统社会结构的同质性,个人和社会被国家所吞没,三者在思想观念方面呈现出高度的同一性,个人的思想意识、价值观念、行为规范完全是由国家的政治权威所塑造的,国家的声音就代表了个人的声音和社会秩序,那些不一样的声音并没有畅通的生产机制和传播渠道,社会意识形态领域体现出强烈的一致性。作为意识形态传播手段的思想政治教育,采用的是自上而下垂直式的方式,集中表现为“上行下效”的单向灌输模式。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思想政治教育无需过多考虑与社会空间分化的顺应性问题,也能取得相应的主流意识形态传播效果。然而,现代社会中每个人的主体意识普遍增强,通过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方式方法开展意识形态传播活动就变得困难起来。实际上,在当代中國的现代转型期,每个社会成员的思想观念、价值诉求和行为遵循都存在较大的差异。但是,由于缺少对不同空间场域中“具体的、历史的、现实的人”的需要关切,思想政治教育极易蜕变为“宏观有用、微观无效”抽象的意识形态管控,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这样一来,尽管人们口头上承认思想政治教育的客观存在,但是在实际生活中人们并没能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产生真正的理论、情感、信仰和行为认同,我国意识形态安全也就会因为缺乏深厚的民意之基而存在严重的内源性风险。
四、从意识形态阵地建设探究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实践进路
意识形态阵地作为充满利益交织与观念博弈的权力场域,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必然会去占领;马克思主义如果不去占领,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甚至反马克思主义就必然要去占领。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国家总体安全的战略全局高度,在顶层设计层面将意识形态工作定位为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并且在具体实务层面高度重视意识形态阵地建设,多次强调宣传思想部门和意识形态工作要自觉担起守土有责、守土负责、守土尽责的重要政治任务。党的十九大更是明确强调要牢牢掌握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落实意识形态工作责任制,加强阵地建设和管理”。这些重要论述为我们从加强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视角探究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的实践进路提供了科学的思想遵循与行动指南。
1.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战略思维,摈弃思想政治教育中不合时宜的空间观。自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社会空间就不单纯是事物存在的空洞外壳,其建设与拓展内在蕴涵着意识形态内容和政治目的。事实上,空间“一直都是政治性的、战略性的”[15]。在现代性的社会语境下,空间与政治存在更为密切关联,这不仅是因为在空间形塑、变革与重构过程中政治始终发挥着方向性的导引作用,更主要表现为空间日益成为巩固统治的意识形态建设工具。当前,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领导权方面的争夺在全球化的“脱域空间”中展开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加强和改进我国意识形态阵地建设也变得更为迫切。加强意识形态阵地建设必然要求在意识形态工作中树立空间维度的战略思维,高度重视社会空间、意识形态内容与政治权力三者的内在关联。空间观既决定了如何认识和把握空间,也决定了思想政治教育在意识形态阵地建设过程中是否具备相应空间维度的战略思维。“空间从来都不是空洞的,它往往蕴含着某种意义”[13]83,然而思想政治教育在实际工作中存在着一种简单僵化的抽象空间观,容易造成社会空间与其所蕴含着的意识形态内容与政治目的的割裂与疏离化现象。因此,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战略思维,思想政治教育亟待转变不合时宜的抽象空间观,同时要树立一种由社会关系构型的权力空间观,即要以“空间政治”的思维方式认清自身在赋予社会空间意识形态性、政治性方面的重要作用,从而在消除思想政治教育与社会空间的两极对立窠臼中牢牢掌握我国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管理权、话语权。
2.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拓展形态,构筑全方位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格局。当前,随着我国社会空间的日益分化,社会成员的层次性、分散性、流动性等特点日益凸显,大量社会群体游离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之外。因此,意识形态阵地建设需要回应社会空间的时代变迁,把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先进内容传播到社会各个角落、落实到每一个社会成员,从而实现意识形态阵地建设向社会求拓展,与鲜活的社会生活相结合,赢得人民真正认同的要求。根据当前我国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拓展形态,思想政治教育需要建构一个融“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网络教育”为一体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综合体系,构筑全方位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格局。首先,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细胞,也是接受意识形态教化的原初场所,因此应充分注重家庭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中的潜移默化作用,营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与践行的家教家风氛围。其次,学校作为各种社会思潮交锋激荡的敏感地带,是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主要阵地,因此要重点发挥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的主渠道作用,综合拓展思政课程、课程思政、校园生活和校园文化建设的育人空间,科学、系统地运用思想政治教育的多样化形式,使教书育人、管理育人、服务育人、文化育人等达到真正的和谐统一。再次,社会是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的意识形态场所衍生,因此要发挥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的合力效应,增进社会公共空间和日常生活世界中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效力,努力挖掘思想政治教育的社会性资源,使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融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而让人们处处能受到隐性思想政治教育熏染。最后,网络空间已然成为意识形态斗争最为激烈的前沿阵地,能否打赢网络意识形态斗争主动仗,直接关乎我国政治安全,因此要积极抢占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筑牢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的网络安全屏障。总体而言,新时代我国各个空间场域的思想政治教育不仅要守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还应相互联动、同频共振,达到协同教育效应,这样才能跳出仅仅盘旋于思想政治教育教学领域的空间限制,进而在构筑全方位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格局中拓展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阵地。
3.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实施过程,采取针对性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间化策略。开展意识形态阵地建设,必须讲究行动策略,即在保持意识形态工作根本原则不变的情况下,学会变换具体的建设方式方法与举措。以“空间思维”作为筹划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战略思维,意识形态阵地建设总体呈现出“进入空间——变革空间——融入空间”的实施过程。根据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实施过程,思想政治教育需要采取富有针对性的空间化策略,以确保意识形态阵地建设在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下顺利展开。第一,在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进入空间环节,采取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整合策略。所谓空间整合策略,就是指思想政治教育在各类空间场域中开展有效的意识形态传播活动,以便消解敌对意识形态对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空间的渗透图谋。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整合策略并非要形成“铁板一块”的抽象社会空间,而是要消除不同社会空间的意识形态话语纷争与对立紧张,形成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对社会空间发展的整体引领力和导向力。第二,在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变革空间环节,采取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治理策略。“一个正在将自己转向社会主义的社会(即使是在转换期中),不能接受资本主义所生产的空间。若这样做,便形同接受既有的政治和社会结构;这只会引向死路。”[3]54-55然而,当前资本的扩张以及与其伴随的消费主义思潮已蔓延到我国社会的各个场所,空间资本化、私有化与商品化现象愈演愈烈,这种现象显然与社会主义精神的空间建设是背道而驰的。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项具有鲜明政治性的意识形态传播实践活动,就是要将特定阶级性本质的意识形态传播给一定社会空间的社会成员,体现其鲜明的价值导向功能。因此,我们在利用资本提升人们的物质生活同时,也必须警惕资本逻辑造成的“空间异化”现象,克服人们在物欲横流享受中的精神家园失落。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在社会空间中开展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传播活动,意味着它需要对多样并存的价值观进行甄别,辨明并否弃消极、颓废、虚无的价值理念,彰显思想政治教育对于空间治理的“场化效应”。第三,在意识形态阵地建设的融入空间环节,采取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间形塑策略。从空间的生产性来看,“社会主义社会也必须生产出自己的空间”[3]54,意识形态阵地建设最终还是要融入空间、服务于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生产与再生产出与社会主义精神相契合的社会空间。当前,在我们生活其中的社会空间,诸如路灯柱、街道护栏、社区和公园等空间场所经过绘画、涂鸦的装饰美化形成的思想政治教育图像化叙事,不仅满足了人民美好生活的文化审美需要,而且再现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核心价值理念,从而也创设出一种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场所精神”,营造出一种彰显社会主义精神气质的社会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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