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州长“抗疫英雄”性丑闻实锤

冯璐

安德鲁·科莫

美国“明星州长”安德鲁·科莫如今遇到了“灾星”，坐了10年的纽约州州长宝座可能要不保。从家族长期盟友到此前捧他为“抗疫黄金标准”“未来之星”的党内同僚，纷纷要他下台。原本就是政坛死对头的共和党人更骂他道德败坏，要求立刻逮捕他。

今年2月，科莫连遭两名女下属性骚扰指控，并接受5个月的專项调查。日前，纽约州总检察长莱蒂西亚·詹姆斯发布报告，确认科莫曾对11名女性做出抚摸、亲吻和拥抱等性骚扰行为，并曾发表不当言论。

美国政坛一片哗然。科莫辩称那些行为只是老派的“送温暖”举动，还晒出大量美国政要与人搂搂抱抱的“亲密照”，以表示自己做得不算出格。看起来，科莫还“壮志未酬”，惦记着明年的第四次州长连任选举，甚至瞄上了白宫宝座。不过，美媒的普遍看法是，惹翻了“美眉”的科莫，仕途已经岌岌可危。

这个上司有点“色”

“2017年10月，我和科莫乘坐飞机从纽约西部一个活动返回时，他面对我坐着，邀请我打‘脱衣扑克（谁输谁脱衣服，最后一个衣服没被脱光的人是获胜者）。我们的膝盖几乎要碰到了，我试着保持冷静。”

“州长会故意摸我的背部、胳膊和腿。”

“2018年，我在科莫位于曼哈顿的办公室里，对他进行关于经济和基础设施项目的一对一简报。当我起身准备离开、走向一扇敞开的门时，他走到我面前，亲了我的嘴唇。我吓坏了，径直往外走。在那之后，我的恐惧加剧了，每天上班都觉得厌恶。”

……

林赛·博伊兰给科莫当了3年秘书（2015年至2018年）。她今年2月对外爆料，科莫很“色”，多次动手动脚，给自己留下严重心理阴影，她不得不辞职。

紧接着，科莫的又一前助手夏洛特·班尼特也站出来，指责科莫多次对自己有亲吻嘴唇等“不正当身体接触”。她于2019年初被聘用，曾任州政府行政助理和卫生政策顾问，去年11月离职。她受访时说：“2020年春末，在纽约州抗疫最紧张的时候，科莫在州议会办公室问了我的私生活，比如是否坚持一夫一妻，是否和年长男子发生过性关系等。他还向我抱怨，在疫情期间感到孤独，不能拥抱任何人。虽然科莫从未抚摸我，但他的暗示是很明显的。”班尼特将此事告知了科莫的幕僚长和州检察官，然后调动了岗位。

短短几天里连遭女助手举报，科莫的“人设”塌了。对两人的性骚扰指控，科莫称“完全是无稽之谈”，说自己一直扮演“导师”角色，并未越界。但他也承认，自己确实和她们“开过一些关于私生活的玩笑”，并强调是“闹着玩”。对被“误解”为调情，“我真心感到抱歉”。他说：“我在与人交往当中不够敏感，或许过于亲密，涉及个人隐私。我的一些言论及我所处的地位，给别人带来了其他感受，而这不是我的本意。”

冒出更多受害者

为查明真相，詹姆斯和纽约州最高法院共同选择了一名无政治色彩的律师，由其进行独立的民事调查。

在长达5个月的调查中，调查人员与 179 名相关人员交谈，审查了7.4万份证据，发现了一幅“令人深感不安但清晰的画面”：科莫在工作中利用职位便利，性骚扰了在其手下工作的11名年轻女子，包括不经同意触摸身体、色情语言挑逗及过度亲密的拥抱和亲吻。

在长达165页的独立调查报告中，披露了这样的细节：在曼哈顿办公室的电梯里，科莫站在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女州警身后，手指从她的颈部一直下滑到后背。有时，他会问她“为什么不穿裙子？”“你的性欲下降后，为什么还要追求婚姻？”“我能吻你吗？”

报告总结，科莫试图让他的骚扰言语在工作环境中“正常化”，营造出对女性有毒的环境。那些女下属处于恐惧和调情的分裂状态中，老板可以随心所欲强行“亲密”。詹姆斯说：“11名遭骚扰的女性提供的证据完全可信，科莫已经违反多项联邦与州法律。”

林赛·博伊兰（左）和夏洛特·班尼克（右）都曾担任科莫的助手。

科莫迅速进行反击。他委托律师格莱文发表长达85页的声明，其中26页以文字为其行为辩护，其余基本都是图片，包括科莫拥抱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亲吻前国务卿希拉里面颊等照片，以及指控科莫的女员工曾称赞他的推文。似乎为了佐证科莫的举动只是老式的示爱行为，声明还贴出多位美国政要与人“亲密互动”的照片，包括总统拜登拥抱副总统哈里斯、时任总统奥巴马与德国总理默克尔行贴面礼、时任总统小布什亲吻脱口秀女王奥普拉面颊等。

科莫还在YouTube上发布一条14分钟的视频。在略显杂乱的独白中，科莫自称从未以不恰当方式碰触任何人，或进行不恰当的挑逗。“我都63岁了，事实与报告中描述的大不相同。”他说，《纽约时报》曾在头版刊登一张他在婚礼中抚摸并亲吻一名女士的照片，“这根本不应该是头版新闻，动作是我从父母那学来的，为了传递温暖，仅此而已。”“我想让她们放松，试着拉近与她们的关系，以表达我的感激和友爱。”

在11名指控者中，科莫只对班纳特和另一匿名女性做出回应。科莫说，班纳特向他坦露曾遭性侵，他问了些“平时不会问的问题”，但她误会了他的动机。班纳特并不买账：“科莫试图把我说成分不清性骚扰和师长关系的人。他并非想帮我渡过难关，目的只是想上床。”她觉得，科莫对报告的反应像“马戏表演”。

除了声称“事实与报告中描绘的大相径庭”，科莫还暗示这是一份“具有政治动机”的报告，称詹姆斯或将成为他第四次竞选州长时的竞争对手。

想借抗疫成绩挽回声誉

科莫来自一个政治世家。他生于纽约皇后区，祖父母是意大利移民，来美国后以开杂货店为生，父亲马里奥·科莫（下文称老科莫）當过律师和法学院教授，1983年至1994年担任纽约州州长，是纽约历史上第一位意大利裔州长，与拜登是故交。

老科莫能言善辩，是一流的演说家。1984年，他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演讲，大批里根的“政府无用论”，轰动一时，被视为民主党的明日之星。科莫大学毕业就当了父亲的竞选经理。他自带光环，曾被《花花公子》杂志列为美国十大“钻石王老五”之一。同时，他把“追求公平正义”作为自己的政治标签，28岁就发起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住房的项目。

1990年，科莫和美国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的侄女克里·肯尼迪结婚。据说两人第一次约会就在一个无家可归者收容站。克林顿执政后，科莫成为联邦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部长，一度被视为家庭事业双丰收的人生赢家。但这段婚姻没有持续到底。结婚13年后，科莫和妻子正式离婚。离婚前，两人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但当时科莫正与派塔基竞争州长宝座，才勉强凑合。他败选后，这场政治豪门的联姻也走到了尽头。

左图：1982年，20多岁的科莫（右）帮助他的父亲竞选纽约州州长。右上图：科莫与克里·肯尼迪。右下图：疫情期间，科莫和特朗普时不时正面冲突。

离婚7年后，科莫终于如愿以偿当上纽约州州长，并于2019年开始了第三届州长任期。

此后不久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令科莫的亮相机会大增。作为全美第一个签署口罩强制令的政要，科莫的一举一动都得到了媒体关注。疫情初期，科莫称病毒早已在美国传播，并引用马萨诸塞州东北大学的研究报告，批评时任总统、共和党人特朗普的决策错误。“我们关上前门，却敞开了后门。”他表示，疫情暴发后，美国发布了针对中国的旅行禁令，对欧洲却继续敞开着大门，听任新冠病毒从欧洲进入纽约。

当时，科莫频繁怒怼特朗普反应缓慢、指挥失误。特朗普要科莫“多做事，少抱怨”，科莫回应：“你是总统！如果把陆军工程兵团指挥权交给我，我可以接手。”特朗普自称有“绝对权力”，科莫反讽：“美国没有国王，人民也不想要国王”。

科莫还推出一档日间电视节目，几乎每天都亲自公布疫情数据，展现自己如何善于应对疫情，包括积极推行抗疫举措，力促民众戴口罩，强力执行居家令。位于洛杉矶的国际电视艺术与科学学院为此特意给科莫颁发了艾美奖。评委们称，科莫“娴熟地利用电视媒体向世界各地的人们传递安抚信息，以使得他们能从慌乱中平静下来”。当时正在和特朗普争夺总统大位的拜登也称赞科莫是抗疫的“黄金标准”。

就这样，疫情让科莫成了“明星州长”。他成功地在屏幕前树立了“善于处理危机、为民众争利益”的“高大形象”，有人甚至称他为“影子总统”。去年 10 月，他出版畅销书《美国危机》，讲述自己如何力挽狂澜、带领纽约州走向光明，再次圈粉无数。

2021年3月8日，科莫在纽约视察新冠疫苗接种中心。

《纽约时报》分析，科莫是精明的政客。他凭敏锐直觉、周密算计和家族声望，在民主党内地位不断攀升。英国《卫报》则说，在特朗普时代，科莫把自己塑造成有爱心、有能力的人，对抗“华盛顿的疯狂”。

性骚扰丑闻曝光后，科莫也试图再次唤起民众对自己“抗疫明星”的记忆。他在近日发布的视频结尾说，纽约州从全美新冠病毒感染率最高的州变成感染率最低的州，“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依然需要对付新冠病毒”。当然，如今美国疫情又在严重反弹，科莫的这一政绩能维持多久还不好说。

“全美的民主党人都急着与他划清界限”

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惨。科莫多年积攒的完美人设，随性骚扰调查报告的出炉而土崩瓦解。《纽约时报》说，这份报告是迄今对科莫不当行为的最全面说明，也细致描绘出这种行为变得越发恶劣的过程。

如今，科莫正面临上任10年来的最严峻挑战。CNN称：“全美的民主党人都急着与他划清界限。”拜登、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参议院少数党领袖舒默、纽约市长白思豪等民主党要员都已明确要求科莫下台。《纽约时报》分析称，近年，重视女性票仓的民主党领导人对党内被控性骚扰的政客往往迅速切割，明确要求其辞职并由其他民主党人取代，以保住政党利益。

共和党人更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共和党众议员斯特凡尼克说，科莫应该被逮捕，“这是道德败坏的黑暗时刻”。“任何不立即要求科莫辞职的民选官员，都是允许‘性掠夺者继续领导纽约州的同谋。工作场所的性骚扰不是政治问题，而是对与错，科莫已经赢得了美国最差州长的头衔，必须立即辞职。”

美国《一周》杂志归纳，所有政治派别都要求科莫辞职。63%的纽约选民也认为科莫应递交辞呈。同时，纽约州议会正对科莫进行一项弹劾调查。一旦弹劾成功，科莫将成该州百年来第一位被逐下台的州长。截至本刊发稿时，科莫还没表露辞职意向，并继续批评有人将日常互动“武器化”。《华盛顿邮报》评论称，科莫似乎认为他能以虚张声势和恃强凌弱的作风挺过性骚扰丑闻，继续担任州长，甚至竞选第四任期。

8月8日，科莫的首席助理梅丽莎·德罗萨宣布辞职，称自己“过去2年间情感和精神饱受考验”。德罗萨2017年被科莫任命为纽约州长秘书，是其得力助手和心腹，也是担任这一职位最年轻的女性。她此前曾声称要报复那些公开指控科莫性骚扰的女性。在一名女性提出指控后，德罗萨故意泄露这名女性的个人敏感信息，降低其可信度，还协助起草一份攻击受害人的诽谤信，不过该信没有发表。

有美国媒体称，也许科莫真相信自己是无辜的，但在盟友消失、对手猛攻的情况下，其政治生涯“已经完蛋了”。13年前，时任纽约州长、民主党人斯皮策也曾因打击华尔街金融巨头、整顿金融秩序而被视为英雄，却因嫖妓丑闻而辞职。这一幕可能会重演。

也有分析认为，美国两党政客都喜欢以桃色问题作为攻击对手的武器。当克林顿遭到类似指控时，他就以政治斗争为由进行反驳。特朗普被多名女性指控性骚扰时，也声称自己受到“政治迫害”。即将迎来第四次连任竞选的科莫，此时突然深陷性丑闻，确实不能排除与两党政治斗争有关。他出事后，特朗普8月5日在共和党筹款活动上说，“科莫已经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有趣的境地”。他表示，如果纽约州参议院要弹劾科莫，他支持该州共和党参议员奥特参与弹劾，并说“我们将拥有一个共和党籍的纽约州长”。

也是在8月5日，纽约州奥尔巴尼县治安官办公室说，一名指认科莫性骚扰的女性提交刑事诉讼文件，指控州长在官邸内触摸她的胸部，并在两人合影时触摸她的臀部。这意味着受害者向提起刑事指控走出了重要一步。目前至少有5个地方县检察官办公室已就报告中涉及的在其管辖范围内发生的事件对科莫展开调查，包括曼哈顿、奥尔巴尼、威切斯特、纳苏和奥斯威戈。如果调查人员或县地方检察官认定科莫犯罪，他可能会被捕。无论如何，在目前的情况下，科莫本人以及整个纽约州政府的作为，都将进一步被置于放大镜下，受到更严厉的审视。

安德鲁·科莫

1957年生于美国纽约，意大利裔民主党政要，原纽约州长马里奥·科莫之子。1979年本科毕业于纽约福特汉姆大学，1982年又从奥尔巴尼法学院取得法律博士学位，当过律师。1997年任克林顿政府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部长，2007年任纽约州总检察长，2011年任纽约州州长，连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