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
十月,古柏松弛,绿叶安静
早晨的寂静使鸟鸣更响,像叫出饥饿
我在道路的折叠中被夹带着什么
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又丢失了什么
饥饿的女友嘟囔着面壁的一侧
重新排列的一侧,迎面的一侧
野草低语的一侧。嘟囔着双手紧握
如在稳定的隔夜房间——
鸟鸣从四壁丝丝地渗透
前一声和后一声间的喘息
夹带登上青天的梦想
梦想恍如隔了数个世纪的李白当年
我听见损失的语言嵌入石壁
滴水之声难辨,整座山的空尚待填充
年轻人更倾向于玩当关,一夫锁钥
而绕过去无非看一眼对方,看一眼
免不了拉手,免不了和好
但我是特定的人,对于深秋的气息
毫无免疫力。草叶藏掖着死亡
在一块裸露的崖壁上
我在加速衰老,像寒蝉的孤独
退回到泥土深处的孤独
这一路我走得艰难而风光无限
她却容易得总在敦促我下山
鸟鸣成团,从窗口落下
我看到入川的我們,看到我走出孤独
那一刻,从窗户走向林中小径
饥饿咣当一声——
和鸟鸣碰撞出一个清脆少年
寂静时,我们所想到的不远万里
都会回来……
夜在持续,月色中返乡的人
迎面吹来我们散发掉的温度
“一切焦躁隐约可见——
暖气吸走满腔的寒意,剩下的
才是离白天最近的”
而陌上白露为霜,我依次抖落
风衣上杀无赦的暗影
长夜来临,我们用极简的方式
互相道别,互相看清薄薄脸庞——
相对于爱情、欲望和战争
相对于远离故乡的人
相对于补血之物
我在这一刻的宁静里
或狂热,或低徊
从冬至的漫漫长夜中走来的人
近似于锋利的三角形
从回味中睁开双眼的人
近似于平滑的立方体
这两种形状都是我返乡前
注入黑暗的容器
寂静时,我突发奇想地
从难以搅动的液体中
回到陌上老家
从初生的阳气中脱颖而出
——置身于最短的白昼
些许光照着我单一的身体
肥厚的身体。秃枝兀自在一侧
我是旁观者,刚开始的寒冬有多深
在我每个侧面轻轻开裂而抖动的白昼
还将持续。而我想要的统一和对应
都在午后的小小崩溃中呈现
一个人伫立于苍白的阳光下不语
这个时代的炉火正旺
在霜满天的辽阔中,血液般闪光
但我接近冬眠的失血体质
还能坚持多久?炉火在煎熬
请修补我
白昼用尽后,剩下的漏洞
秃枝同时用尽绿叶,但它捅破
一个落日,交出新生的入口
当我体内的气血升高
当我从失败的器官中涌现无数个缺口
当我在一个落日的泥土侧面——
一无所有的树上看到婴儿般的自己
火焰来临,以抵住欲倾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