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王懿霖 美术编辑/丁国明 赵霞
老年人通常被描述为“虚弱”的,而人口老龄化问题是社会亟待解决的“危机”。丰富的经验和知识本应让老年人得到尊重,但事实并非如此。
当大家都在关注孩子的出生和成长时,却没有尊重那些有智慧有故事的老年人。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关于衰老的陈旧认知,积极地转变我们的观念,让每个人都可以在舒适的氛围中享受慢慢变老的过程,保持对生活的幸福感。
生育率下降、寿命延长等因素导致了人口老龄化,这是21世纪主要的全球人口发展趋势。
有如此多的人进入老年阶段(通常定义为65 岁及以上),这种情况前所未有。据科学预计,仅在接下来的35年中,世界人口中将再增加10 亿老年人。这种大规模的增长最终会使全球老年人数量增长到7 亿,预计到2050年,老年人数量将会超过青少年和年轻人,是5 岁以下儿童人数的两倍以上。同时,值得注意的是,85 岁以上的高龄老人数量增长尤其迅速,预计在未来80年内将超过5 亿人。
这些数字时刻在提醒着我们:我们需要改变现状了——现有的医疗保健以及社会系统等,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能满足人口老龄化的需求。(图1)
图1
我们列举了老年人的部分需求:
安居老龄化,是指老年人渴望在自己所选择的住所中独立生活,并参与社区活动。有意义的社会交往和社会保障是人口老龄化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实现跨代际生活,可以为老年人提供积极的生活目标,而根据年龄将人们隔离到不同的社区之中(例如退休社区、康养中心等),则有可能让他们感到孤独和焦虑。
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社会包容性对老年人的死亡率、幸福感和生活满意度会产生积极影响。无论是积极参与社会活动,还是通过社交网络参与互动,都能满足老年人的社交心理。据估计,由于社会孤立和孤独对老年人所造成的影响,美国医疗保险每年损失约67 亿美元。
财务自由和技能重塑。大量中低收入的老年人会遇到财务挑战,他们需要延缓自己的退休计划。随着寿命的延长,即使退休的人也希望在劳动力市场获取更长的劳动时间。这时候,他们需要一个专业的指导来激发他们的能力,让双方取得共赢。
人口老龄化现象在世界范围内越来越普遍,影响也越来越大,经济学家们开始纷纷表达自己的担忧。从宏观角度来看,这些担忧与以下几个方面有关:
1.退休人员比新入职的劳动力数量要多,从而导致劳动力短缺;
2.老年人清算资产、花费储蓄,从而导致资产市场不景气、储蓄率降低;
3.劳动力短缺、资本短缺导致经济增长放缓;
4.医疗费用提高造成财政压力,因为老年疾病(癌症、慢性阻塞性呼吸道疾病、心脏病、糖尿病和阿尔茨海默氏症等)的治疗费用非常昂贵。
一些经济学家对人口老龄化的担忧背后都有着这样的逻辑:生产和消费都有强大的生命周期模式,而老年人的生产能力不如他们的消费能力。这些生命周期模式的影响非常强烈,比如,从经济角度来看,非传染性疾病(NCD)的发病率和死亡率会导致生产力下降,并且老年人会将一部分储蓄用于治疗疾病。根据部分国家2050年前的发展情况校准的宏观经济模型,这些费用相当于GDP 税收的3—10%,而这近似于英国脱欧经济规模缩减的数据——4—9%。由此可见,经济学家的担忧不无道理。
进一步考虑到劳动力方面的问题,美国经济学家发现,为老年人提供非正式的护理会减少适龄劳动力的就业机会,从而对美国的GDP 增长产生负面影响。关于医疗费用的上涨,如果费用增速持续超过人均GDP 的增速,那么就有可能进行大规模的财政调整。比如,美国可能会考虑是否应该提高税率,还是应该缩小或取消医疗保险及医疗补助。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人们越来越厌恶风险,这会导致人们对创业活动逐渐失去兴趣。
从某种角度来看,人口老龄化可能会影响储蓄、投资、实际利率和国际资本流动。但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人口老龄化可能会推动资本从人口老龄化速度较快的国家流向速度较慢的国家,从而影响国家和地区的金融健康以及全球经济实力的分配。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在美国,与人口老龄化相关的长期财政问题将会比在西欧、中国、日本和韩国更为严重。这表明,人口老龄化对各国经济发展以及世界经济发展都有着重要影响。
虽然,有很多经济风险都与人口老龄化有关,但我们决不能低估甚至抹杀年纪稍长的人对社会的贡献,以免夸大人口老龄化的危害。比如,即使老年人不进行有偿工作,他们往往也会从事创造价值的非市场活动,比如照顾孙子孙女、从事志愿服务或做家务等等。
这里所说的不确定性的最大原因可能在于,人口老龄化是否仅仅指的是寿命的延长,是否还应考虑到生命活力的延续。也就是说,如果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变得生活不能自理,无法正常进行吃饭、洗澡、穿衣、梳洗和上厕所等日常活动,那么寿命的延长是不是就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和煎熬呢?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国家将会承担更大规模、更持久的医疗服务工作和养老金负债,且这些支出不会被税收收入抵消。
或者说,随着寿命的延长,我们的思想和身体是否也变得更健壮更抗老呢?在这种情况下,随着预期寿命的增加,年纪稍长的人能够提高生产力、独立发挥作用的时间更长了。如此,寿命延长将表明社会保障真正得到了改善,同时,在与社会支出有关的税收方面,也给政府带来了潜在的好处。
好消息是,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应对人口老龄化所带来的挑战。其中包括与卫生、长期护理及其财务有关的制度及政策改革,技术和设计创新,增加人力资本投资,以及改变商业实践和人力资源实践。
要应对人口老龄化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我们可以重新思考提供和资助医疗服务的方式。比如,在印度,公共部门近期提出要为更多穷人提供医疗服务,但人口老龄化导致医疗卫生压力日益增加,因此公共部门要采取其他措施来有效解决这一问题。这些措施包括:极大提高公共卫生投资,更加精准地帮助有老年人的家庭,努力解决目前在初级医疗机构中医务人员严重短缺的问题。而美国则是通过提高效率来改善医疗保障,使老年人享受到成本较低的医疗服务,从而节省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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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保险与养老金改革也高度相关。通过提高退休年龄来鼓励人们工作更长时间,可以为退休后的生活创造更多可支配收入,为政府缴纳更多的税收等等。
尽管人口老龄化挑战艰巨,但并非无法应对。换句话说,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反驳“人口情况决定社会命运”的观点。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人口变化会引起人们行为变化,会带来技术和制度的创新以及政策改革,我们要突出有利的人口因素,从而抵消不利因素。
我们知道,人口变化有利于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增长。在适龄劳动力人口增长速度高于消费人口增长速度的国家,人均收入有所增长。这是第一种人口红利。然而,这种红利是短暂的,因为随着人口老龄化,非劳动力人口的规模开始增加。即使如此,产生第一种人口红利的相同人口条件也可能产生第二种人口红利——“长寿红利”。
第二种人口红利的特征是财富和储蓄的积累,因为大龄人口会进行储蓄以便养老,并对其人力资本进行投资,尤其是在健康和教育方面。由于人们对生命周期财富的需求稳定在较高水平,这种人口红利可能是永久性的,也可能是依赖于自我维持的。
世界上所有国家和地区都可以从这种长寿红利中获益。如果各国都具有前瞻性并早日采取行动,长寿红利所提供的机会有可能提高生产力,从而增加国民总收入。
我们先来看看亚洲国家的创新政策和举措,是如何从长寿红利中获益的。
新加坡:终身学习和“风险分摊”
新加坡是世界上人口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预期寿命约为83 岁。新加坡政府对终身学习倡议进行了大量投资,以挖掘社会的人力资本潜力,促进个人发展与社会发展相融合。
SkillsFuture 是一项于2014年启动的国家项目,为每个25 岁及以上的新加坡人提供500 美元的无担保贷款,他们可以用这些钱来参加得到批准的技能课程。该贷款不会到期,政府将定期充值。SkillsFuture 还提供工作—学习对接项目,以加强学生和职业中期专业人员之间的互动。
新加坡大学也支持其毕业生进行终身学习。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学生可以从入学起选修长达20年的与行业相关的特定课程。新跃社科大学还向学生提供贷款,抵消新兴技能相关的课程费用。
另一项计划是MediShield Life,为新加坡人的住院费用提供终生保险。这是一项基本的健康保险计划,通过强制性的年度保费提供资金,帮助支付大量的医院账单和某些昂贵的门诊治疗,如透析和化疗等。
日本:长期护理保险及行业创新
日本是另一个人口快速老龄化的亚洲国家。目前,约有25%的日本人口年龄在65 岁以上,而到2060年,这一比例将增长到40%。这样的人口变化将严重增加日本现有养老金体系的压力,而且日本的劳动力老龄化已经开始拉低日本经济的发展速度了。
日本政府采取了多管齐下的方式来满足日本人口的需求并促进经济增长。2000年,日本实施了全面的长期护理保险,这是世界上保额最大且最全面的健康保险之一。该保险为通过专业设计并得到政府批准的护理计划提供资金,为老年人提供多种护理模式,例如获得辅助护理设施、家庭护理以及杂货店购物协助。2011年,日本政府继续引入了更多将医疗保健、预防护理和长期护理结合起来的保健护理模式,从而改善护理计划。
在经济方面,日本政府还利用在工业制造、设计和客户服务方面的长期优势,刺激了医疗技术和养老产业的发展。例如,在国家资助下,日本公司现在正在投资设计护理机器人、护理人员的机器护理辅助工具以及创新的再生和细胞疗法。这些新兴技术所生产的产品和服务可以满足日本人口老龄化的需求、降低医疗成本,同时,政府的投资还可以为日本创造一个新的产业增长点。
从整体的政府和长远角度来看,新加坡和日本及早采取行动,这是正确的。正如上述例子所体现出来的,两国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从不同角度全面解决这一问题,确保未来老年人有足够的医疗保险,不让国家遭受人口老龄化带来的过度医疗负担。两国也提前考虑了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就业和经济的发展机会,并不仅仅将人口老龄化作为社会负担来应对,而是做好充分准备获得长寿红利。
我们再来看看欧洲国家是怎么做的。
德国联邦统计局日前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9月30日,德国就业人口约为3820 万人,其中约103.9万人是退休后再就业人员。其中,年满70 周岁仍在工作的有近60 万人,75 周岁以上的就业人口达22 万人,还有7.2万人年满80 周岁仍在坚持工作。
德国的法定退休年龄已从65 岁逐步调整到现在的67 岁。统计发现,2019年,德国65 岁及以上老人中有8%仍在工作,约为10年前的两倍。德新社分析认为,出现这一现象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德国面临较大劳动力缺口,特别是专业劳动力缺口。仅在手工业领域,2020年,德国就面临7.7 万专业劳动力短缺。德国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贝尔特·吕鲁普表示,专业劳动力短缺将成为德国后疫情时期经济增长的首要障碍。退休人员作为熟练的专业人士,在劳动力市场受到青睐。
另一方面,由于生活水平改善和健康状况良好,不少老人退休后仍希望进一步在职场展现人生价值。德国联邦人口研究院发布的报告指出,谈及退休后继续工作的原因,97%的老人表示,是为了享受工作带来的快乐;94%的老人表示,是为了与他人保持联系;90%的老人认为,继续工作有助于保持健康……“增加收入”、“享受被需要的感觉”、“希望能一直接受挑战”等成为不少退休后再就业老人继续工作的原因。
对于大多数退休老人而言,继续工作可以增加一笔额外收入;但也有少数老人退休后只有继续工作才能解决生计问题。在德国65岁及以上的就业人员中,自由职业者所占比例达37%。由于自由职业者无法领取法定养老保险金,继续工作或寻求家人帮助就成为他们保障老年生活质量的重要途径。
自今年1月1日起,德国正式实行基本养老金政策。凡是缴纳养老保险满35年、抚养或照顾孩子年限符合规定的低收入者,每月可获得最多404.86欧元的养老金补贴。此举被认为是德国养老制度改革的一座里程碑,能够为更广泛的老年群体提供基本生活保障。此外,关于将退休年龄延迟到68 岁至70岁的设想目前正在讨论中。
我们可以看到,人口老龄化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无数挑战,但也有无数潜在的解决方案。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就是通过个人和集体的努力找出最适合的解决方案,并调动政府和社会积极性,发挥金融力量,积极行动,摸索出更适合人口现状的政策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