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海欧
【摘要】《白夜行》是日本作家东野圭吾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作品主要围绕桐原亮司和唐泽雪穗展开。小说将那种绝望的念想,悲恸的守望紧密结合,成为了万千东野迷心中的无冕之王。而小说中唐泽雪穗这个人物形象尤其让人记忆深刻。她就像是一个矛盾体,有人说她美丽优雅,有人说她自私冷漠,还有人说她乖巧和善,总之,她是无法用一个词完全概括的。
【关键词】东野圭吾;《白夜行》;唐泽雪穗;女性主义意识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0-0010-03
一、人物形象的成长
“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造成的”。①而也正是这样的逐渐造成,使雪穗从一个有着猫咪一般眼睛的女孩子变成一朵作恶的花。东野圭吾塑造的雪穗这个人物是极具魅力的,她就像是一只高贵的黑猫,美丽又危险,用敏锐的双眼洞察每一个人。
(一)童年的挣扎
童年的雪穗无疑是可怜又令人心疼的,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给有恋童癖的男人,那时的她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她被西本文代支配着,无力反抗,只能忍耐。那个废弃的工厂就像是她的噩梦,没有人知道那个噩梦什么时候会醒来,直到有人撕开了一个小口,一束光直直地射在了她的身上。而东野圭吾所塑造的这个“恶女”形象在童年也有了些端倪,在刑警们注意到垃圾箱里的布丁包装纸时,她极其冷静,告诉自己不能够对刑警撒谎,当母亲想要向刑警们蒙蔽真相时,果断地将母亲揭穿,又一次凸显出雪穗那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心机与老成,童年时期的雪穗就已经初露她那本质中邪恶的一面。②
(二)涅槃重生的学生时代
学生时代的雪穗是令人羡慕的,看似什么都很完美,是在枝头开得最盛的那朵花。这样的她和童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高贵优雅,令人羡慕,雪穗喜欢那种在阳光下暴晒的感觉,只有这样她才能恍惚觉得自己逃离了黑暗。学校生涯也是她凤凰涅槃的关键阶段,凡是非议她、阻碍她的人,她都毫不留情地一一铲除。丑恶之花在她的心里越开越盛,她在离经叛道的道路上越走越远。③
(三)计划之内的婚姻
雪穗这个人物的处事方法方面和斯嘉丽极其相似,可能这也与雪穗热爱《飘》这部小说是休戚相关的。在婚姻方面,她和斯嘉丽的爱情观是相近的,婚姻都是相关利益的,但是她们往往能在感情与利益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是弗兰克还是高宫诚对斯嘉丽和雪穗来说都只不过是获取利益的工具而已。在她们眼里,婚姻从不是必需品,而是一个接触到目标的垫脚石,就像是雪穗自己说的:“婚姻就是长期卖淫,如果没有利益的话,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④
而最终造成与高宫诚婚姻悲剧的原因主要在于“矛盾”。而这个矛盾并不局限于三观上的矛盾,也有关她自身的一种矛盾。雪穗和高宫诚明显是三观不合的,高宫诚想要的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全职妻子,前期的雪穗是符合高宫诚的标准的,“他几乎每天都赞美她”。而后期,雪穗的女性意识和高宫诚长期父权社会下的封建思想相悖,留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后因三泽千都留的再次出现,最终走向离婚。而雪穗自身的矛盾则体现在婚姻里不断地反抗与屈服中,她想获取独立却又被当时男权社会的传统观念所束缚,例如她在搞股票时,因高宫诚的不满,而有所屈服,但从上帝视角来看她的退缩不如說更像是一种前进,因为这次的屈服,让高宫诚心怀愧疚,以达到最终目的。
而在雪穗和筱冢康晴的感情中,最匪夷所思的是雪穗对筱冢美佳这个“障碍”的处理。美佳因为亡母的原因,对雪穗是厌恶的。而后雪穗便设计让亮司强暴她。在书中,这时的雪穗,好像已经什么都不缺了,金钱不缺、地位不缺、感情不缺,缺的便是另外一个自己,“现在的你,就是那时的我”,于是她便亲手打造另外一个西本雪穗。
二、人物感情的复杂性
雪穗这个人物的感情是很难以捉摸的,无论是在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上。有人觉得雪穗这个人是冷漠自私的,一切感情都建立在利益上,但是谁知道她从小就被剥夺了爱的权利和勇气。说到雪穗,书中提到最多的形容词就是“完美”,但这样的完美让别人相形见绌,但同样也是易碎的。
(一)冷漠的亲情
不可否认,雪穗是个亲情极其淡薄的人,间接杀死自己的母亲西本文代,可以理解,因为是她亲手将雪穗送给了黑暗。她心思极其细腻,仿佛是天生的“犯罪者”,在一开始,便给自己找好的靠山。她总是会在有空的时候,去唐泽礼子家里学习茶道、插花等,博得她的好感,为后面的收养做铺垫。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个黑暗的人,因为她可能早就预见或者说是计划了文代的死亡。而后唐泽礼子的死亡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二)友情的伪善
在雪穗的学校社交中,真正有交集的就只有江利子和藤村都子。而雪穗的矛盾性格在对江利子和藤村都子事件的处理上更有着深刻体现。童年的阴影越演越烈,终成为一种偏执。不管是江利子还是藤村都子,雪穗连处理方式都是照搬,但是让其拍裸照威胁而没有真正做出实际行为,这应该也是她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智与善意,她深知事情的后果,所以她不愿自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施暴者。在江利子和雪穗的友情中,江利子一直都是个“陪衬”,但当有一天话题中心从雪穗变成江利子的时候,“今天她却在不远处微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⑤产生了“不远处”的距离和“难以置信”的微笑,而完美面具背后的那种自卑心理因此开始作祟。而对于藤村都子,雪穗则是极其执拗的,藤村都子因嫉妒雪穗,散播雪穗的谣言而被雪穗拉进了这个“局”,但是她是有计划地让自己从另一种角度成为其“救赎者”来维持所谓的完美。
(三)无望的爱情
雪穗在爱情方面,无疑是个高手,她非常懂得如何去与男人相处,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去博得好感。
在其爱情中,有三个人物是至关重要的,分别是桐原亮司、筱冢一成与高宫诚。如果说桐原亮司是光,那么筱冢一成就是月亮,而高宫诚便是星星。
在《白夜行》中,笔者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在故事中,一成这个角色是明显站在对立面的,但是雪穗却从来没有计划杀害他。笔者认为筱冢一成之于雪穗的存在是艾希礼对于斯嘉丽的存在,是白月光,但是她们对于他们的感情更多是出于一种征服欲。这也让雪穗第一次感到挫败。而正是这样的挫败感,使一成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在书中雪穗一共拥有两段婚姻,分别是和高宫诚和筱冢康晴。而在和高宫诚的这段婚姻中,把雪穗在感情中的状态显示得淋漓尽致。有人说雪穗和高宫诚的结合是完全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的,其实不然。在决定结婚时,甚至在雪穗一开始知道三泽千都留的存在仍然结婚时,她也是想要努力对待这场婚姻的。结婚以来她一直扮演着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而真正打破这个平静的生活的是与高宫诚发生争吵的那个晚上,她真正意识到了自己与高宫诚之间三观的差距。雪穗是个懂得及时止损的人,一旦察觉到某件事情可能无法进行下去了,便会放弃,就像是与高宫诚的婚姻。而后,她便设计成自己是婚姻的受害者,在这场没有结果的婚姻中全身而退。
桐原亮司是例外,是她生活中的太阳。但是连一个“只希望能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这个简单的愿望,到头来还是不能实现。当在那个工厂中相遇时,他们之间就注定是悲剧的。如果说童年的雪穗被黑夜困在黑暗里,笼罩着她的只有无边的窒息和恐惧,那桐原亮司的童年就是一直在阳光下度过的,拥有着不错的家境,还有着自己一直认为的拥有着正面形象的父亲,但是这一切都在那个工厂里消失殆尽了。
从此,他们也便转换了角色,亮司变成了那个待在黑夜里的人,而雪穗却可以自在地在白天中行走。有人说雪穗是自私自利的,她对亮司的不是爱,而是一种依赖,一种变相的利用。但是其实雪穗只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昭示着自己的爱,不管是从那个用拼布做成的袋子,上面绣的“RK”,还是雪穗经营的取名为“R&Y”的服装店,更是从每当亮司遇到困难求救雪穗,雪穗总能第一时间赶到,都无一不体现了她的爱,那种爱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本能,一种精神上的依托。或者说雪穗的爱是一种极端甚至病态的爱,这个生无可恋的女子,她愿意帮助亮司替友彦洗脱罪名,一次次让亮司替自己犯罪,包括制造若干个强暴现场、杀死私人侦探、帮助杀死养母等。雪穗用这种方式获得“亮司愿意帮我”的确定感。⑥她需要亮司对自己的付出,需要时刻确定亮司对自己的忠誠,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动力。⑦有人谈到《白夜行》最后一幕,雪穗面对亮司的死亡,假装是毫无关系的人转身离去,一次也没有回头。可以感受到雪穗是个冷酷无情的人。⑧雪穗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女”。但实际上,她本就没有太阳,又何谈失去。光没了,她又重新回到黑夜去了,在那一刻,她明白了爱的真正含义,“成全”的高度有时往往要高于“相伴”的。
三、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却在用一生治愈童年。那唐泽雪穗呢?毫无疑问,她在用自己的一生治愈童年的阴影,甚至还搭上了很多人的一生。在东野圭吾的小说里,读者能很容易地感受他对人的关注要大于“犯罪”本身的关注,“推理”已经不再是首要因素,对“人”的关注或成为高于推理的存在,这也是东野圭吾推理小说的一大特色。⑨而《白夜行》这部作品把东野圭吾小说中的这一特色体现得淋漓尽致。当读完这部作品后,更多地会对角色本身发出疑问。
而由雪穗的遭遇也折射出一个值得社会思考的问题,儿童性侵问题。日本有唐泽雪穗,中国有房思琪。相似的遭遇,她们却选择了不同的处理方式,追根溯源,最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
房思琪亲手建立了一个“爱”的乐园,主动地将自己困住,将其行为强行合理化。若说于李国华而言,“爱”是言语作伪的载体,那么于少女房思琪而言,“爱”则不过是语词上的掩饰,即一个借口,而编织这种掩饰语词的最终指向是逃避与合理化的软弱无能。⑩她的自我逃避无疑是将自己推向了深渊。但深入来讲最终摧毁房思琪的是一种基于“女性成长”过程中潜移默化的“暴力”。那造成房思琪走向堕落的“暴力”何以发生?由“暴力”表象观之,是父权语境下女性性别境遇中“他者”地位使然; 而向深层探寻,则是女性反观而形成的“自我审视”自觉地将自己囿于“他者”地位。⑦在父权意识下,男性的“此者”和女性的“他者”固然存在着不平等的观念,而在房思琪的生长环境中也被灌输着这样的观念,导致她在她与李国华的感情中处于一种被牵制的地位,她往往会将自己置于李国华的立场上去自我反思,以达到其标准,最终达到自我规训的状态,这种自我屈服长时间地与自身女性主义意识相抵抗,而最终导致精神的崩溃。
女性主义意识体现了女性由最初争取平等权利到自我价值实现、再到争取自治自理权利的发展历程,而《白夜行》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正反映了雪穗的女性主义意识的一个成长。当时泡沫经济破灭,日本经济萧条,在那个金钱至上的社会,她并没有沉沦,丧失自我,而是在那个男权主义色彩浓厚的社会,她不断地利用男人,对男人进行掌控,通过不断地作恶,最终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在令男人恐惧的同时又让男性为之倾倒,堪称最完美的犯罪者,在这个男权世界中,彰显出最强大的女性力量。⑪有人说她是个冷血动物,自私自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雪穗在这个男权社会中始终保持着强烈的女性意识,其中“他者”与“此者”之间是对等的,童年的遭遇并没有使她丧失自我,而是在不断挣扎,用自己的方式在“报复”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她在这个女性地位低下的社会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给当时的男权社会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四、结语
《白夜行》不同于其他传统的推理小说,它的视线更多是放在人心上,而不是对于案件的推理上。人与人那种情感的纠葛、金钱地位与情感的选择等等都有一一体现。而作者东野圭吾也在这部小说中塑造了很多经典的形象。
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唐泽雪穗设的一个局,她要报复“局中人”,而她亦是“局中人”。在这场局里,她以自己为诱,美貌智慧为矛,女性意识为盾打了一场漂亮的拉锯战,但是也失去了自己的那一抹“光亮”。她本生于黑暗,终也匿于黑暗。
注释:
①水田宗子著、陈晖、吴小莉等译:《女性的自我与表现》,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版,第84页。
②张秋燕:《东野圭吾〈白夜行〉的人物形象特征分析》,《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1期,第125-127页。
③李红卫:《一朵美丽的罂粟花—— 〈白夜行〉中雪穗形象浅析》,《贵州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9年第4期,第26-30页。
④⑤(日)东野圭吾著、刘姿君译:《白夜行》,南海出版公司2008年版。
⑥刘笑甜:《极端爱也值得被承认—— 〈白夜行〉亮司、雪穗爱情观剖析》,《文教资料》2016年第31期,第11-13页。
⑦牛丽:《从〈白夜行〉看东野圭吾侦探推理小说中的人性》,《语文学刊(外语教育与教学)》2010年第7期,第49页。
⑧姜丽:《〈白夜行〉中的主要人物形象及人物犯罪造型方法探究》,《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8年第10期,第54-56页。
⑨高杉峻:《东野圭吾:天才小说家》,长江出版社2020年版。
⑩梁宸:《试探“房思琪式的暴力”——以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为探讨中心》,《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年第2期,第11-13+160页。
⑪张秋燕:《东野圭吾〈白夜行〉的人物形象特征分析》,《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1期,第125-127页。
参考文献:
[1]水田宗子.女性的自我与表现[M].陈晖,吴小莉等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84.
[2]张秋燕.东野圭吾《白夜行》的人物形象特征分
析[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38(11):
125-127.
[3]李红卫.一朵美丽的罂粟花—— 《白夜行》中雪穗形象浅析[J].贵州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9,27(04):26-30.
[4](日)东野圭吾.白夜行[M].刘姿君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8.
[5]刘笑甜.极端爱也值得被承认—— 《白夜行》亮司、雪穗爱情观剖析[J].文教资料,2016(31):11-13.
[6]牛麗.从《白夜行》看东野圭吾侦探推理小说中的人性[J].语文学刊(外语教育与教学),2010,(7):49.
[7]姜丽.《白夜行》中的主要人物形象及人物犯罪造型方法探究[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8,34(10):54-56.
[8]高杉峻.东野圭吾:天才小说家[M].武汉:长江出版社,2020.
[9]梁宸.试探“房思琪式的暴力” ——以林奕含《房
思琪的初恋乐园》为探讨中心[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
35(02):11-13+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