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价值：知识产出的中介效应

高腾飞，陶秋燕，周平录，孙世强

（1.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871；2.北京联合大学管理学院，北京 100101；3.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4；4.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3）

通过创新的手段解决社会问题并创造企业价值的方式，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兴起，并成为热门现象。尤其是21 世纪以来，社会问题日益凸显，社会问题的重要性推动了企业社会创新的产生与发展。它利用了新的理念，提高了社会效率，又能为企业自身带来效益和价值［1-2］。企业社会创新是企业通过在技术、环境和社会方面的创新来提高人们生活质量和社会幸福程度，同时产生可持续的经济效益的行为［3］。它作为一种新的手段，可以实现政府、社会、企业的多元协同治理［4］。企业也能有效配置资源，以创新的形式提出新的解决方案，提高社会幸福水平，创造经济、社会的双重价值。但现有研究主要从理论层面对上述观点进行了探讨，基于客观数据的实证研究非常匮乏，国内研究进展更是严重滞后，核心障碍在于两点：一是缺乏有效的可以测量企业社会创新的方法，虽然国外学者提出了一些探索性的指标，但在国内情境下是否同样适用尚未得到验证；二是国内企业社会创新研究刚刚兴起，关于企业社会创新的研究主要停留在概念界定、内涵阐释等探讨基础性问题的阶段，实证研究进展相对缓慢。因此，有必要通过实证研究的方式对企业社会创新展开分析。

而“价值”议题在企业社会创新研究中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绩效、利润、收益等议题。企业社会创新不仅仅为企业自身带来绩效或竞争力方面的改变，而更是从“社会”这一更广泛的视角看待企业社会创新行为所产生的影响，即为社会创造价值，也同时促进了企业自身价值的提升。为此，仅仅通过绩效、收益、竞争力等传统局限于“企业”视角的议题来分析企业社会创新的影响，并不足以体现企业社会创新的本质。另外，从创新理论来看，创新是驱动企业价值增长的重要因素，技术创新、产品创新等多方面的创新都将直接或间接带动企业价值获得提升，这在学界已经初步达成共识［5］。企业社会创新也是创新的一种形式，这也决定了它与企业价值必然会在某种层面存在可能的关联。但是，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是否造成影响，以及存在何种影响，并怎么产生影响，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可以增加企业的知识产出，进而推动企业价值得到提升，这一点在企业社会创新议题下是否同样适用，这些问题尚没有明确结论。这也凸显了解决该问题的紧迫性，需要尽快揭示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不仅可以为当下如火如荼的企业社会创新现象提供更具解释力的研究结论，更可以通过实证研究的方式，为推进企业社会创新领域的研究进展做出重要的贡献。

为解答以上问题，本文从两个方面探讨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价值的内在机制。一是以创新理论为基础，从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两个维度分析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作用，为管理者如何通过企业社会创新提升企业价值贡献新的思路；二是分析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价值之间的中介作用，进一步解释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价值的路径和机制，丰富该领域的研究成果，也为管理者制定相关政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1 研究假设

1.1 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价值

随着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学界和业界都发现社会问题不再是一个边缘议程，而是日益成为企业战略的组成部分，表现形式包括非市场战略、基础金字塔战略、企业社会创新、共享价值创造和战略社会责任等［6-7］。关于企业社会创新的讨论也已经从企业是否应该参与社会问题，转变为如何更好地参与社会问题。为此，Bode 等［8］研究了企业如何将社会问题与商业经营结合起来，创造更多的企业价值，并发现企业参与社会议题或开展相关的活动，虽然会增加一定的运营成本，但考虑到企业最终的收益和回报，这些成本并没有预期的那么大。这是因为良好的社会导向行为会提升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评价水平，对企业持有更大的信心和关注程度，使得企业能够获取更多的资源支持和社会认可，最终提升企业价值［9］。

同时，企业社会创新也是一种基于创新精神的企业行为，而创新又是企业提升自身竞争优势，获取更多价值的有效方式。创造性的手段往往能有效提升用户对产品、服务、企业的感知水平，进而对用户的满意度和信心程度产生影响。企业通过创新也会进一步提升投资者对企业价值的评估，即企业价值与企业潜在投资者的信心有关。当公司推出新的产品或服务时，投资者基于以往类似服务的用户口碑、市场表现、业绩增长等做出判断，进而对企业价值产生重要的影响［10］。

此外，企业社会创新的目的是为了提升社会幸福程度，而企业价值也属于社会幸福水平的范畴。虽然社会幸福是一个相对笼统的概念，国内外学者提出了差异化的观点。但综观现有研究，大多数学者都认为社会幸福应该包括经济因素、居民生活因素、环境因素等方面［11］。而企业是支撑经济运行的核心组成部分，只有每个企业的企业价值持续提升，经济才能持续增长，而企业员工也将获得更好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大大提升自身幸福感。为此，企业价值的提升也是实现社会幸福水平提升这一目标的关键环节。

最后，在企业价值方面，虽然Miller 等［12］从财务的视角率先提出了企业价值的概念，但财务视角下的企业价值并不一定能真正反映企业的实际价值，因为企业创造的价值并不仅是企业自身的价值，也会为政府、社会等创造相应的价值，也有研究从企业社会影响力、企业社会绩效、可持续发展能力等角度尝试对企业价值进行界定和研究。因此，参考Li 等［13］的研究思路，本文从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两个维度探讨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其中企业经济价值是企业创造商业效益能力的一种体现，可以有效反应企业在盈利、绩效、资产运营等方面的水平，也符合早期学者们对企业价值的界定。而企业社会价值是企业通过价值创造活动对社会需要的满足程度，其目标是社会整体利益的最大化，这一点也与企业社会责任领域的相关研究成果的观点保持一致。企业社会价值除了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做出的贡献以外，还包括为社会提供就业机会、对社会关系、风俗文化等产生影响［14］。为此，本文提出假设如下：

H1a：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经济价值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H1b：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社会价值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1.2 企业社会创新与知识产出

社会创新与人类社会系统的知识生产过程紧密相关，并被认为是社会系统内各主体之间必要的协作功能。而企业社会创新活动由于具有明显的交互性特征，导致了知识资源的产生及在社会系统内主体间的流动。同时，企业从过去的企业社会创新活动中所获得的知识可以强化当下及未来企业社会创新活动的知识产出，这表明企业社会创新与知识资源之间存在一个良性的循环。而现有的企业社会创新研究中一共涉及到4 类知识，包括与需要开展的企业社会创新有关的业务或市场方面的知识［15］，通过与所创造的产品或服务的合作者和最终消费者的共同创造机制而获得的知识［16］，与创新及经营有关的相关法律法规等知识，能发起创新战略、解决社会环境问题并提升社会幸福感的知识［17］。

同时，在社会变革进程不断加快的时代，当下的创新已不再仅仅与技术有关，还与社会有密切关联，这使得企业创新更有意义。从这个角度来看，社会创新与技术创新是平行的。而且，与技术创新相比，企业对社会创新的需求可能更大。为此，相对于单纯的技术创新，企业社会创新除了能产生技术有关的知识以外，还能创造更多的非技术相关知识。而在技术创新与知识产出有关的研究中，学者们发展企业加大研发投入能够显著提升专利产出数量［18］。徐欣等［19］通过对我国制造业上市公司进行研究发现，企业研发投资强度越大，企业专利产出就越多。还有更多学者通过分析发现企业研发投入对企业创新产出、专利产出、知识产出、创新绩效等都具有长期的正向影响［20］。当然，也有研究表明由于创新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风险，企业通过创新或研发投入并不能保证一定会创造出更多的专利或知识产出。但从现有研究的总体结论来看，关于创新与知识产出之间正向作用的相关结论也更普遍。本文认为企业社会创新相关研究的预期结论应该也与此相符合。为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企业社会创新对知识产出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1.3 知识产出与企业价值

创新价值链的最终环节一般是知识成果的商业化运营，即将创新所得的知识成果应用到企业生产经营当中，并通过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为企业创造更多的价值和经济利益。从企业层面来看，创新活动获得的知识产出将会为企业带来更多的积极影响，比如，通过应用附加新知识、新技术、新思想的产品或服务，持续扩大企业市场空间，使得企业能够持续获得更多盈利，并创造更多的价值。而且，从资源基础观来看，知识属于企业的无形资产，本身就是企业价值的一种体现形式。企业拥有的知识越多，说明企业具有更强大的创新能力和经营基础。为此，国内外学界和业界都非常重视知识在企业价值创造过程中的作用。根据现有研究，多数学者都将专利作为衡量知识产出或创新产出的指标［21］，并对专利或知识产出与企业价值的关系进行了持续的探讨。如，Griliches［22］在分析企业市场价值、企业创新活动及专利产出的关系时提出，专利与企业价值存在很强的相关性，这种相关性要大于企业创新活动与经济收益的关系。李诗等［23］对国内上市公司三类专利对企业价值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研究，发现每增加一项专利，企业市值都将增加223 万元。其他学者也认为专利是企业创新活动的载体，它是企业创新从研发投入阶段到实际应用阶段的体现，并会对企业带来真正意义上的价值创造和经济收益。虽然并不是所有的研究都发现了专利或知识与价值之间的正向影响，但总体来说，多数学者还是支持专利或以专利为载体的知识产出活动能够改善企业价值的观点。为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a：知识产出对企业经济价值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H3b：知识产出对企业社会价值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1.4 知识产出的中介作用

已有研究表明，企业创新对企业价值不仅有直接影响，还有产生间接作用的中介路径。如周煊等［24］在研究中将企业专利申请数据作为创新的测度指标，发现其对企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也有学者直接研究了创新活动、创新专利及企业绩效的关系，发现专利在二者之间存在中介效应。那么，同样的因素是否适用于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呢？根据现有的理论分析能够发现，一方面，企业社会创新也是企业创新的一种形式，以专利为代表的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价值的过程中也应该发挥一定的中介作用。另一方面，企业社会创新的关键要素之一是创新能力，包括技术创新、产品创新、服务创新等多种形式，在创新发生过程中必然会产生一定的新知识或新的专利产出，而这些要素又将会对企业价值产生影响。为此，知识产出也应该会在其中发挥一定的中介作用。为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a：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之间发挥中介作用。

H4b：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社会价值之间发挥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本文的理论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理论模型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国内A 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对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价值中的中介作用进行检验。考虑到数据获取的连贯性和可得性等因素，及近年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发展趋势，本文将研究期间确定为2013—2017年。所有数据均来自Wind 数据库、中国宏观经济数据库、历年统计年鉴，部分缺失数据通过查找企业年报、上市公司官网及部分公开渠道进行了补充。同时，针对所得数据也进行了以下筛选：（1）剔除ST 类公司；（2）考虑到业务的特殊性，剔除金融行业的公司；（3）剔除部分数据严重缺失的公司。同时，对部分缺失值数据采取插值法和均值法方式进行填补，最终获得1052 家公司、5260 组有效观测数据作为研究样本。为消除异常值的影响，对于所有连续性变量进行上下1%的Winsorize 处理。

2.2 变量定义

2.2.1 解释变量：企业社会创新

企业社会创新研究的焦点主要在“创新”和“社会”两个层面。其中，“创新”是企业秉承创新精神，创造新的产品、服务等。而“社会”是指企业创新的目的是为了促进社会更好的发展，包括改善社会福利状况，提升人们幸福程度。为此，结合众多学者对企业社会创新测量研究的成果和理论建议，本文借鉴并引用Alonso-Martínez 等［3］提出的“企业社会创新指数”测量方法，这也是目前国内外企业社会创新研究中为数不多的能够针对大样本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的方法。考虑到从创新投入到价值转化往往需要一定时间，本文在研究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的影响时对其做了滞后一期处理。而在研究企业社会创新与知识产出的关系时，仍按照当期进行处理。具体计算方式如下：

企业社会创新指数（CSI）=企业研发投入强度/社会幸福指数（1）

其中，研发投入强度用研发支出占营业收入的比重表示，这与以往学者们的测量方式保持一致［25-26］。然后，参考国民幸福指数等相关成果［27-28］，本文从教育、健康、经济、环境、技术等五个方面构建了社会幸福指数，并通过国家及各省统计年鉴获取相关数据，通过熵值法确定了指标权重，最终测度不同省份的社会幸福指数，具体如表1 所示。

表1 社会幸福指数指标体系

2.2.2 被解释变量：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

第一，企业经济价值。现有的测量方法主要包括从财务价值角度提出的净资产收益率、总资产收益率、市销率等替代指标，也包括从市场价值角度提出的托宾Q 值等测量方式。而企业社会创新所创造的商业价值更偏向于企业的财务价值，即企业社会创新能为企业带来一定的经营收入和利润。为此，本文采用财务价值方面的市销率作为衡量企业经济价值的替代变量，即市销率=总市值/主营业务收入。

第二，企业社会价值。目前尚没有直接测度企业社会价值的方式，相关的测量指标主要是企业社会绩效，国外也形成了较为成熟的测算体系，并建立了专门的数据库，如美国KLD 数据库、英国的EIRIS数据库等。而国内却没有类似的测量研究条件，多数研究主要采用慈善捐赠等替代性指标进行测量，少数学者通过自行构建企业社会绩效评价体系、企业社会责任评价体系等方式进行测算［29］。总体来说，这些方式不仅不能全面有效的对企业社会绩效或企业社会价值进行测度，在部分指标选取上也存在较强的主观性，可能会制约研究结果的可信度。目前，已有学者采取每股社会贡献值对企业社会绩效、企业价值等内容进行了相关研究［30-31］。本文认为，每股社会贡献值测度内容中的每股收益已经属于经济价值、企业自身利润或绩效的范畴，而企业社会价值应该更多考虑企业除了为自己创造价值和效益以外的、为社会所创造的价值。为此，通过采取每股社会贡献增加值的方式进行测算，理论上具备一定的可行性。其中，每股社会贡献增加值=（税费-政府税费返还+职工费用+利息支出+慈善捐赠-其他社会成本）/期末总股数。

2.2.3 中介变量：知识产出

关于知识产出的测度，目前常用的指标是专利类指标，包括专利申请量、专利授权量、专利保有量，以及三类专利（发明、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的申请量、授权量和保有量等［32］。考虑到专利申请和专利授权在时间上存在一定的差异，结合企业社会创新自身的特点，本文认为相对于专利授权量，专利申请量能更有效反映企业社会创新视角下知识产出的真实水平。为此，本文采取专利申请量作为知识产出的替代变量。而且该指标包含了三类专利的申请量总数，部分学者也认为发明专利能反映更高的创新努力程度，而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是对已有知识的整合与改进，相对来说属于低技术或非技术水平的创新产出［33］，这一视角也与企业社会创新自身的特点相契合。同时，学者们也发现从专利申请到价值创造需要一定时间，即专利或知识产出影响企业价值有一定的滞后期，本文在分析知识产出对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的影响时对其做了滞后一期处理。

表2 变量定义及测量方法概览

2.3 模型设定

模型一：检验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的影响。

模型二：检验企业社会创新对知识产出的影响。

模型三：检验知识产出对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的影响。

模型四：检验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之间的中介作用。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如表3 所示。企业经济价值的均值为81.425，标准差为123.624，说明不同企业间的营收与市值情况差距较为明显。企业社会价值的均值为0.39，标准差为0.664，说明上市公司为社会贡献的增加值并不如经济价值大，差距也并不明显，这也表明大多数企业为社会做出额外贡献的重要性要远低于为自身创造经济价值的重要性。企业社会创新的均值为11.774，标准差为15.244，说明上市公司为提升社会幸福水平而做出的创新努力程度差异较大，考虑到企业实力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这种差异也可能存在。专利申请量的均值为103.546，说明国内上市公司专利申请数量仍有较大的提升空间。独立董事占比均值为0.373，企业营业利润增长率的均值为0.382，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均值为0.580，这也符合国内上市公司的总体发展情况。

表3 主要变量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主要变量的Pearson 相关系数绝对值均处于0.5的水平以下，这表明本文选取的各变量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样本和模型选择较为合理。此外，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在1%的水平下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初步验证了假设H1a；而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社会价值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假设H1b没有得到初步验证。而企业社会创新与知识产出，及知识产出与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之间也均存在或正或负的显著相关关系，这为后续分析提供了参考性结果。

3.2 回归分析

在回归之前，需要对回归模型进行选择，本文采用Hausman 检验发现4个模型的P值都小于0.05，拒绝自变量与随机扰动项不相关的原假设，故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同时，还需要检验样本的异方差等问题，保证后续回归分析时结果的准确度。本文采用Wald 检验测度样本的异方差问题，结果显示拒绝原假设，表明模型存在异方差。为此，在后续分析时，本文采用聚类稳健性标准误来克服异方差问题。

结合前文建立的回归模型，本文对企业社会创新、知识产出、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进行深入探讨，并借鉴温忠麟等［34］、Mackinnon 等［35］、Baron 等［36］的研究方法，采用逐步回归法对知识产出的中介作用进行检验。具体包括4个步骤：第一，根据模型一，先分别检验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的影响；第二，根据模型二，检验企业社会创新对知识产出的影响；第三，根据模型三，检验知识产出对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的影响；第四，根据模型四，检验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和企业社会价值之间的中介作用。为了通过对比分析的方式得出更有价值的研究结论，本文将各变量回归系数的小数点保留至4 位，如表4 所示。

表4 回归分析结果

首先，对企业社会创新、知识产出与企业经济价值的关系进行检验。模型一显示，企业社会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5341，且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经济价值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假设H1a得到验证。可以得知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特别是企业经济价值具有显著的影响作用。模型二显示，企业社会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2118，且在5%的水平下显著，说明企业社会创新对当期的知识产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假设H2得到验证。模型三显示，知识产出的回归系数为0.0123，且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知识产出对企业经济价值具有正向影响，假设H3a得到验证。相比模型一，模型四中引入了知识产出中介变量后，模型拟合度由0.143 提高到0.144，模型解释力略微增强；而且企业社会创新的回归系数从0.5341 略微降低为0.5322，显著性虽然仍保持在10%的置信区间，但P值从0.067 略微提升至0.068，说明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假设H4a得到数据支持。此外，从控制变量来看，董事会结构的回归系数普遍为正，说明独立董事占比对企业经济价值具有一定的正向影响作用。总资产利润率和盈利能力的回归系数均为负，且在5%和10%的水平下显著，说明在考虑到企业为提升社会幸福感而做出的创新行为情境下，短期内企业经营水平会受到一定的负向影响。

其次，对企业社会创新、知识产出与企业社会价值的关系进行检验。模型一显示，企业社会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0001，但P值为0.767，说明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社会价值具有微弱的正向影响，但不显著，假设H1b未能得到数据支持。根据温忠麟等［34］的中介效应检验过程，主效应不显著，则不必检测中介效应。但为了使得研究结果更具有对比性，本文仍继续进行后续过程。模型二显示，企业社会创新的回归系数为0.2118，且在5%的水平下显著，说明企业社会创新对当期的知识产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假设H2再次得到验证。模型三显示，知识产出的回归系数为0.0003，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知识产出对企业社会价值具有正向影响，假设H3b得到验证。而模型四中的企业社会创新回归系数仍然不显著，可以得知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社会价值之间不存在中介效应，假设H4b不成立。

对比两次回归结果，可以发现：第一，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中，主要是对企业经济价值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企业社会价值不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与学者们在理论上对企业社会创新的分析结论相吻合，即企业社会创新主要为“企业”创造商业或经济价值，为“社会”创新社会价值。其中，“商业价值”要素，即本文中得出的企业经济价值，这点已经得到数据支持。而至于“社会价值”要素，根据本文结论，应该从“社会层面”提炼相关变量进行研究，而不是“企业层面”的社会价值，这也是为什么数据分析结果显示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社会价值不存在显著正向影响的原因，即对“社会价值”的测量主体产生了理解上的偏误，它的主体并不是企业，而应该是社会，即社会的社会价值。为此，这个对比分析结论更清晰地描述了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机理，即具体影响了哪方面的企业价值。第二，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这点与学界关于创新与企业价值的结论保持一致。这说明企业社会创新也是企业创新的一种形式，通过为提升社会幸福感而做出的创新活动或行为，如研发投入等等，将会同样产生专利知识，并为企业创造经济价值。这更清晰地展示了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机制，即通过何种路径直接或间接影响企业价值。

3.3 稳健性检验

本文运用Bollen 等［37］的中介检验方法，采取Bootstrap 分析法对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经济价值之间的中介效果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5 所示。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经济价值的间接效果的Bia-Corrected 置信区间为（0.004549，0.0212528），Percentile 置信区间为（0.0044495，0.0211543），都不包含0，说明存在显著的间接效果，即知识产出在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经济价值的过程中存在中介作用，假设H4a再次得到验证。

表5 基于Bootstraping 的中介效应分析结果

3.4 进一步讨论

社会创新是满足未满足的社会需求，而商业创新则是市场和消费者驱动的。以往的创新研究主要关注经济价值，而在更广泛的企业社会创新范畴里，创新活动会同时带来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38］。从长远来看，需要对企业社会创新进行更多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分析其在社会、经济、财务等方面的影响［39］。学者们在理论层面进行分析时，也都认为企业社会创新会带来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但到底是“谁的”社会价值和“谁的”经济价值，学界并没有深入探讨，也没有相关结论。而根据本文的研究结果，企业社会创新只能显著影响企业经济价值，而对企业社会价值虽然也存在正向影响作用，但这种影响并不显著。这澄清了学界对企业社会创新、社会价值、经济价值、商业价值等之间的关系。同时，本文的结果也表明应从社会的层面来衡量社会价值，而非企业层面考量社会价值。即，企业社会创新会提升“企业”的经济价值，但不会显著提升“企业”的社会价值，或许它会提升“社会”的社会价值。前两者是本文的实证结果，而对于后者，本文并没有进行实证分析。但这也为该领域的后续研究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实证结果。

同时，在中介效应方面，对比技术创新、知识、创新、专利产出、企业价值、企业绩效等相关研究成果［40］，结合本文的实证结果可知，知识在创新与企业价值之间始终发挥着中介作用。即，不管是技术创新，还是企业社会创新或其他创新，涉及到创新，就会创造出新的知识，它可以是发明创造、实用新型、外观设计等高水平或低水平的专利知识，也可能是人才、技能、方法、理念等方面的知识。虽然本文以专利作为知识的替代变量进行了检验，在现有框架和方法下，也再次印证了创新、知识与企业价值的关系。同时，也证明了企业社会创新是企业创新的一种新的范式，也是创新研究领域中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在理论层面来看，根据创新理论和资源基础观，企业社会创新是在为企业创造出有价值的、稀缺的、不可模仿的、有组织的资源，进而为企业创造独特的竞争优势。一方面，企业社会创新的本质依然是创新，虽然在创新目标、创新过程等方面存在差异，但企业社会创新也需要企业基于现有资源和实力，付出一定的投入和成本，创造更优质的产出。另一方面，企业通过社会创新所产出的东西包括新知识、新产品、新服务、新技术、新理念等等，而这些也是企业资源的组成部分，也能帮助企业建立更强大的竞争优势。这些新创的异质性资源都将为企业构建良好的竞争力基础，从而为企业带来更多效益，创造更多价值。

4 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A 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了企业社会创新、知识产出与企业价值的关系，解释了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价值的内在机制。研究发现：（1）企业社会创新与知识产出对企业经济价值都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存在一年的滞后期，知识产出在二者之间起到中介作用。（2）而企业社会创新对企业社会价值不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知识产出在二者之间也不发挥中介作用。本文为解答“企业社会创新具体影响了企业价值的哪些部分，并通过哪种路径产生了影响”等问题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本文从企业社会创新影响企业价值的内在机制出发，所得结论主要理论贡献如下：（1）目前国内尚未有针对企业社会创新的测量方法，本文借鉴了国外新兴的测量指标，检验了其在国内情境下的适用性，为国内企业社会创新研究贡献了可行的测量依据。而且，本文以国内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首次对企业社会创新这一前沿议题进行了实证探索，也为国内企业社会创新研究贡献了新的研究对象。（2）关于企业价值的已有研究主要关注企业的财务价值、市场价值、经济价值，而本文贡献了企业社会价值这一新的视角，即在企业社会创新这一研究领域中，应该从“社会”视角考察社会的社会价值，而非“企业”视角下考察企业的社会价值。（3）关于企业价值影响效果的文献非常丰富，目前没有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价值的相关研究。本文验证了企业社会创新与企业价值的关系，以及知识产出在二者之间的中介效应，丰富了该领域的相关文献。

此外，本文对国内企业管理还有一些实践启示：（1）企业社会创新是企业创造价值的一条新途径。在传统的企业实践中，满足市场需求是为企业带来经营收益并创造企业价值的主要路径。而社会需求一般采用非盈利或低盈利、慈善捐赠等方式进行解决，很少有企业会想到能从解决社会问题、满足社会需求、提升社会幸福程度等层面实现自身价值的提升。而企业社会创新就为企业打开了新的视野，企业不仅是追求“经济利益”的企业，更是处在“社会”中的企业，并不是只有为经营收益而做出的创新是有价值的，为了提升社会幸福水平的创新也可以提升自身价值。这不仅为企业开创了新的市场空间和价值创造路径，也为社会企业等新兴组织形态勾画了可行的发展蓝图。（2）企业需要从更广泛的视角来审视其与社会的关系，将社会问题纳入到战略决策环节，并构建常态化的企业社会创新机制，持续提供更多以社会问题为导向、以创造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为目标的产品、服务及解决方案，使得企业可以持续满足消费者、社会公众、政府、非盈利组织、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的差异化需求，让利益相关者直接受益于企业社会创新，从而在更大范围内改善对企业的态度，降低社会风险，最终提升企业自身社会影响力及社会融入度。最后，企业需将社会问题作为企业经营的核心价值主张之一，也作为企业追求更高更好发展的一种全新的思维理念和行为方式，并促使自身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开展企业社会创新，创造更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