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谣

侯明辉

更甚帖

想念这片松林，比山坡更甚

想念荒芜的杂草，比山脚的炊烟更甚

苍穹是圆的，坟茔也是圆的

松林间堆积的光阴，也是圆的

像熟透的秋天和娘的乳房

更像雨滴，我的泪珠

每一天，都重复着落日和鱼肚白

每一夜，都轮转着漆黑和繁星

想你了，我就看远处的天边

什么都不想了，我也看远处的天边

一些事物正在消失，另一些正在到来

像含糊不清的隐语和我的命

白纸谣

让这些白，再白的纯粹一些

像渐次巨大的雪野和浩渺的人间

像一个人的疾走或呼号

落日将这用了多年的山河，连根拔起

宛如我在白纸上

拔起多年前的笔画、语境和时间

空茫、涕零、万事与浩荡

这些虚妄之词

原本与白纸、白昼，没有多大关系

“白色的碎纸片，在铁路的枕木上飞舞”

是河流、陷阱，是一首没有写的小诗

是在雪夜里，默默等待我的你

除了

除了拥抱世界的赞美和爱

还要拥抱它的冷漠和疼

比如：这个午后，临街的小酒馆

无序的杯子和啤酒瓶

厚厚的窗帘下，彼此的面庞变得很暗

像内心的孤愤，更像逼近的中年

说说天气、酒和未来的打算

也说说还贷、心脑血管病和亲人

除了拥抱岁月的冷臉和拒绝

还要拥抱它的潦草和不甘

浅尝帖

是的，没有什么大事

我和这个世界

同一刻变黑，又同一刻变白

有衣锦还乡，有神伤落魄

此生，我画细雨，画远山，画桃花

写俗不可耐的小诗，叫你亲爱的

这尘世太辽阔了，也太深了

我无法了解那么多

我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深陷于此

落日碎于河面，如星斗闪烁

天已经黑了，仿佛身边有另一个我

有时走的略快，有时走的略慢些

无事帖

有如约而至的夜雨，有忧郁或寡欢

有一张张旧日相识的脸

无尽的人间，无尽的流逝和闪烁

有打铁声，隐约在远处呈现

水塔街三十二层居民楼，蹲在星空下

那样的渺小和孤独

面对遍地故乡，面对无所事事的自己

有说不出的愧疚和感恩

这被我反复用旧的山河和花白暮年

它是谁的底牌，又知晓谁的底细

白云帖

多像山坡上那些听话的羊群

或地里羞涩的棉桃

纯净、洁白

缓慢地移动或绽放

有时，我看白云很久

有时，白云也看我很久

这些白云的后面，会是什么呢

是遥远的小镇，花蕊的唇

和天边那些白云一样

我尽量保持着克制和矜持

有时，白云是那么的孤独

有时，我是那么的孤独

落日

是如此之美，黄金般的落日

缓缓融进了远山

像我深爱的诀别和流逝

缓缓融进了暮色、车流和我的酒杯

大巴穿过街巷，风声翻过楼群

一些旧事、旧人

正穿过一座少年的旧城

奔流，跌宕，像一个惜字如金的人

有余晖，托举着我的老去和赞美

托举着多汁的果实和天空

泽人间，有太多的美好，值得我去爱

譬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