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喀秋莎

2021-08-26 19:34孙越
风流一代·经典文摘 2021年8期
关键词:伊萨布兰德科夫斯基

孙越

2015年5月4日夜,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军仪仗队官兵伴着军乐,用俄文高唱苏联歌曲《喀秋莎》,正步走过红场。现场俄罗斯观众边拍照,边欢呼喝彩,有人甚至动情流泪。中国军人在红场放歌《喀秋莎》,拨动了俄罗斯人的心弦,只因为这不是一首普通的苏联歌曲,而是在苏联卫国战争期间家喻户晓的军旅情歌。由于《喀秋莎》具有超乎音乐生活的特殊意义,在苏联时期便具有其特殊的社会地位。《喀秋莎》约定俗成地成为苏联卫国战争纪念活动指定歌曲,从战后一直沿袭到今日。

《喀秋莎》不仅是红场胜利日阅兵式开始前后高音喇叭中反复播放的歌曲,也是胜利日晚会的必唱歌曲,更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兵们聚会和联欢时的必唱歌曲。2005年,笔者应俄罗斯英雄协会主席、前国防部部长瓦连尼科夫大将的邀请,前去红场观摩阅兵式。阅兵结束后,红场举办了老兵寻找当年的战友和战旗的活動,数千位老兵身穿苏军的军服,在鲜花的海洋里,伴随着《喀秋莎》的歌曲,与昔日的战友相见。俄罗斯英雄协会与国际战友协会还出版了《苏联战争金曲十五首》,《喀秋莎》也名列其中。瓦连尼科夫大将说,无论是苏联还是俄罗斯,没有《喀秋莎》的胜利日,根本就不算是节日。

起初,《喀秋莎》的歌词只是几行未完成的诗,1938年由苏联著名的诗人和歌词作者伊萨科夫斯基所写,作曲则是布兰德尔,二人均为斯大林奖金获得者。

伊萨科夫斯基在回忆《喀秋莎》创作的时候说,他写了八行就写不下去了,不知道接下去该写什么。恰在此时,布兰德尔来找伊萨科夫斯基,问他要歌词谱曲,伊萨科夫斯基对他说:“歌词我倒有,名为《喀秋莎》,就是没写完,你看怎么办?”说罢,就把未完成稿交给了布兰德尔。此后,伊萨科夫斯基由于各种原因,彻底忘记了他和布兰德尔的这场谈话。他想,一份没有写完的歌词,作曲家也不会谱出什么好曲子吧。

但是,布兰德尔却从伊萨科夫斯基的歌词中看出了门道,他觉得,尽管歌词只有八行,但修辞美妙,音调婉转,特别是诗行重音很为特别,可谓标新立异。于是,布兰德尔立即投入《喀秋莎》的作曲工作,一口气写下多个草稿。布兰德尔把他谱曲的事告诉了伊萨科夫斯基,不久,后者即将歌词写完,交给布兰德尔。布兰德尔根据完整版的歌词,再次修改曲子,并给《喀秋莎》主题定性,说这是边防军战士的情歌,描写战士思念远方少女——美丽的喀秋莎,而喀秋莎也在期盼边防战士回到身边。

伊萨科夫斯基多年后谈到《喀秋莎》时说,他和布兰德尔似乎预感到战争将临,因为创作这首歌曲的时候,西班牙内战正酣,世界反法西斯运动如火如荼,歌中所传达的情感已在他们心中点燃。因此,创作一首保卫祖国的抒情歌曲,是时代的要求。所以,《喀秋莎》刚一发表,即成为军旅文艺作品的典范,《喀秋莎》的词曲作者开辟了当时苏联抒情作品创作的新路。此后,苏联战争题材歌曲呈井喷式爆发,一直持续到战后。

苏联的歌坛专家认为,《喀秋莎》的美学意义在于作者塑造了一位带有忧郁感的少女形象,她对爱人的期盼和热望唤醒了人类心底的情愫。歌曲《喀秋莎》里面有忧郁而无哀伤,而给人更多的是信心、希望和力量,情感之光穿透时空,化作少女的骄傲,因为她爱慕的人是一位“远方边疆的战士”。

《喀秋莎》成为军旅情歌之前,曾是1938年苏联国家爵士乐团的演奏曲目之一,该乐团的艺术指挥正是布兰德尔。1939年2月,该乐团在莫斯科首演,曲目之一就是《喀秋莎》,演唱者是苏联著名独唱演员巴基谢娃。

此歌在苏联唱红之后,一些著名歌唱家纷纷翻唱,使这首歌曲流传更广。紧接着,一些专业乐团,特别是苏军各个文工团便将此歌列入演出的必唱歌曲,在全国各类文化活动和剧场演出中反复演唱。据《苏联文学报》报道,战前的1939年,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西部的民众迎接苏联红军的时候,唱的就是这首歌。1940年,苏联人在家庭聚会时,都要唱《喀秋莎》,它真可谓走进了艺术殿堂,也流行于千家万户,成为苏联的一种独特文化现象。

在苏联卫国战争期间,歌中少女“喀秋莎”是代表“爱情”的意象,她不仅是苏联红军的大众情人,是炮火纷飞战场上的爱情偶像,也是军人的希望与寄托。不少红军战士听完这首歌,竟然给“喀秋莎”写起了情书。有个红军小战士给“喀秋莎”写道:“假如一颗流弹飞向远方,我的亲人,请不要忧伤,告诉人们我牺牲的真相。”还有人创作了歌曲《喀秋莎》的续篇,“喀秋莎”逐渐成为卫国战争时期苏联红军官兵的精神支柱,难怪莫斯科文学博物馆里,珍藏着一段当年文艺界对《喀秋莎》的评价,其中写道:“我们都爱喀秋莎宝贝,我们爱听她唱歌,她让敌人闻之丧胆,朋友勇气倍添。”

也有一些红军女兵听完《喀秋莎》,立志做一名歌中的女神,还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作“喀秋莎”,比如红军女上士、重机枪手帕斯图申科,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喀秋莎”,在战斗中英勇杀敌,屡建功勋,获得了红星勋章。

有不少悲壮的故事也与《喀秋莎》紧密相关。1942年7月,希特勒军队进犯苏联斯摩棱斯克州,包围卡斯普列亚村,疯狂屠杀村民,苏联百姓视死如归,死前齐声高唱《喀秋莎》。

词作者伊萨科夫斯基还听到过更传奇的故事:有一次,苏德军队交战的间隙,苏联红军突然听到从德军战壕里传来《喀秋莎》的歌声,双方的交战因此停歇良久。后来,红军发起进攻,击溃了战壕里的德军,发现演唱《喀秋莎》的竟是一部德军留声机,它播放的那张《喀秋莎》唱片,显然是从苏联某地抢来的,但是美妙的歌声,也使德军听入了迷。

苏联卫国战争时期,沃罗涅日州兵工厂生产了一种被称为“喀秋莎火箭炮”的武器,实际上,这是一种自行火炮,因为当时这种新型武器严格保密,谁也不知道它的正式名称,红军就把它称作“喀秋莎”。词作者伊萨科夫斯基证实,这和当时苏联全国流行传唱《喀秋莎》有关系。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不仅在苏联,全世界不少国家都传唱着《喀秋莎》。比如意大利的抵抗组织将《喀秋莎》定为游击队队歌,那优美的旋律几乎传遍整个意大利。战争期间,有天夜里,几个苏军战俘从法西斯监狱逃跑,进入一座意大利小村庄,他们来到一户村民家敲门,深更半夜,村民害怕,不敢开门,苏联战俘就在门外唱起了《喀秋莎》,村民果然开门迎接,还把他们送到游击队的驻地。保加利亚游击队将《喀秋莎》定为队歌,法国抵抗组织也欣赏这首歌,还曾将它列入抗击德军行动的信号。更神奇的是,乌克兰诗人马雷什科战后访问美国,竟然在俄克拉荷马州的棉花种植园,听见一群黑人农民在田里高唱《喀秋莎》。日本人也喜欢唱这首歌,并列入“日本歌唱之声”合唱团的节目单。

在《喀秋莎》词作者伊萨科夫斯基老家的文化馆里,开了一家《喀秋莎》博物馆,里面保存着世界各地用不同语言翻译和出版的《喀秋莎》歌篇。有趣的是,世界各地所翻译的《喀秋莎》尽管曲调无异,歌名却大相径庭。比如意大利语的歌名是《卡特琳娜》或者《风在呼啸》,以色列译为《喀秋什卡》,法国人翻译的歌名是《卡扎乔克》。

1985年,莫斯科举行第七届世界青年和大学生联欢节,组委会以 “喀秋莎”命名了联欢节宝贝——纯情美丽、笑容可掬的俄罗斯少女。苏联用“喀秋莎”欢迎全世界各地的来宾,收到了非常奇妙的效果,联欢节期间,在莫斯科可以听到世界各种语言的同一句问候:“你好,喀秋莎!”

(摘自金城出版社《俄罗斯独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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