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

杜海清

我是从报上知道真由美的死讯的。

她是在自己家里被人发现的，死去时，全身赤裸，颈上留有勒痕。我当即给公司的前辈山本打电话，可打了几次都没找到他。直到三天后才联系上。

“真是倒霉透了！”山本在电话里说，“警察连日找我做笔录，幸亏我有不在现场的证明，要是拿不出的话，真不知会怎样，也许就此蒙上了不白之冤，想想都后怕啊！”

听起来，山本似乎已被搞得精疲力竭。

“因为正好被离婚的事闹得焦头烂额，警方就怀疑我是为了早日和年轻的女友成婚，忍不住把分居的妻子杀害了。我怎么辩解他们都不听，真让人恼火！”

“好在现在已消除嫌疑，别生气了。”我安慰他说。

“嗯，真是好险啊。听说真由美是在星期天傍晚遇害的，而我那天上午正好去见过她。”

“是吗？那倒真是够悬的！”

“因为说不到一起去，我就没有事先约定直接上门了，我想星期天的上午她肯定在家。她一见到我就怒气冲冲，没说上几句我们又争执起来。结果什么都没说成我就被赶出了门。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让人杀了。那个时候，我恰好和从前的一位邻居在喝酒，这才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明。虽然这样，可也是够倒霉的。”

山本说这些话时的口气很郁闷，可似乎又有如释重负的意思，好像妻子死去是件十分高兴的事，这让我有点不快。于是我说：“如果是在推理小说中，有着完美不在现场证明的人，往往是最可疑的。”

“但推理小说中，那些优秀的侦探也往往会不计报酬地为人查明真相。”山本毫不介意地回话说。

“不过，那天你们吵架了的话，警方将你作为嫌疑人也是很自然的事。你俩是不是在门口干起架来了？”

“那还不至于。那天真由美素面朝天穿着一套睡衣开门，发现是我就大发雷霆。大概是因为让人看见了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而恼火。她破口大骂的声音一定传到了邻居耳中。她关上门后，我继续按铃，可她再不理我了。没办法，我只好离开。”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以前曾听你说，你最讨厌和近邻有交往，所以同太太闹僵后，宁可放弃继承祖上遗产，也要搬出去租公寓住。与邻居一起喝酒可真是件稀罕事。”我用半带挖苦的口吻说。

“现在想法改变了嘛！随着年岁增长，我也知道人际交往是不可缺少的。”说到这里，山本立即压低声音，“对了，我没有对警察说其他多余的话，这一点你可要感谢我！”

“多余的话？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当然是你和真由美交往的事了！所以警察才没有上门找你。怎么樣，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胡说！”我吓了一跳，“哪有这种事，你是胡乱猜测！”

“别隐瞒了，好吧？我知道前段时间你俩在偷偷联系。没错，真由美和你是同时进入公司的。为了你的面子，我对这事也是佯装不知。可现在不用隐瞒了吧？我想，到后来你也很讨厌她爱慕虚荣、自以为是的性格，可湿手沾上了干面粉，甩又甩不掉，于是产生了杀机。我没说错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们绝没有那种关系！是你和年轻女孩搞上了，脱不开身。你不是还找我商量对策吗？”

“真让人难以置信。”山本继续说道，“凶手不是你的话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偶然路过的抢劫犯或精神变态者干的？”

“偶然路过的抢劫犯或精神变态者？有这方面证据吗？”

“听说她后脑勺有重创的伤痕，但身上没有被强暴的痕迹。房间也不是被乱翻一气的样子。她的衣服和裤衩被扔在了一旁，却没有破损，不像是被强行脱下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成了第一嫌疑人。”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干？”

“我又不是凶手，我哪知道？听说事发时间，有人看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现场。所以警察怀疑上了我，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是你干的。”

说到这里，山本的声音透出些许疲惫：“啊，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我还得赶去九州的真由美娘家。一想到要去见她家的亲戚，我心里就闷得慌。说实在的，如果是你干的，我要向你道谢;不是的话，那就没必要了。就这样，我挂了。”说着，山本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我去山本家。一按门铃，里面传出的是年轻女人的应答声。果不其然，开门的是去年刚进公司的菜菜子。

“难道是你？真没想到你居然和一个大你20岁的男人住在一起。”我装出惊讶的样子说。

菜菜子听了，忸怩道：“多管闲事嘛。”

“你恋老？”

“哪里，还不是看在钱的分上！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

“看你说的！他老婆不也是一样？就是因为漫天要价谈不拢赔偿费才一直吊着不答应离婚的。”

“所以把她杀了？”

“什么？”

“是你杀死了真由美，对吧？你悄悄潜入后把裸着全身的真由美勒死了。”

菜菜子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她瞪眼看着我问：“你有证据？”

“没有。不过你的反应告诉我是这样。你进入房间时真由美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还有气息。你见状觉得正是机会便要了她的命。怎么样，我的演绎没错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菜菜子绝望地问道。

“很简单，她被害之前，我在她房间里。那天，真由美引诱我去了她的房间。她脱了衣服后凑到我跟前，可我毫无兴致，任我怎么说她都不听，最后竟然要把我压在身下，无奈之下我只能推开她逃出来。大概是用力猛了一点，她的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看样子是撞出了脑震荡。可我怕惹出麻烦，便自顾自走了。星期二看到报纸我吓了一跳，说是发现了她的尸体，颈上还有勒痕，可杀死她的人并不是我。一开始我以为凶手是山本，但他似乎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仔细想想，真由美死后最为有利的，除了山本的女友没有别的人。所以为了弄清真相，我特地上门来找你。你是趁着山本不在家的晚上下手的吧？”

“我原本并不想杀死她，”菜菜子辩解道，“只是想找她说些事。可到了后发现门没有上锁，走进去一看，她裸着身子倒在地上，于是我用随身带着的一条领带套在她的头颈上……”

“你怎么会随身带着领带？不就是用来勒死人的吗？”

“只是巧合而已！居心险恶的不是我，而是把她摔昏后一走了之的你！”菜菜子叫道。

“你可真会转嫁责任。你不用慌张，我今天上门并不是为了告发你，而是来商量善后对策的。”

“善后对策？”菜菜子瞪了我一眼。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一定被人看见了，警察很有可能来找我。尽管我没杀人，但还是受到了牵连，这事被人知道就麻烦了，说不定我会被公司开除，丢掉饭碗。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咱俩能不能互相为对方做个不在现场证明？就说星期天的晚上我们在一起，这样便可以躲开警察的侦查。怎么样，看在过去的交情上咱俩合作一下？”

“假如不成功呢，你会对警察说是我杀了人？”

“那当然，因为我没杀人。”

菜菜子蹙紧眉头陷入了思考：“但是，要是给山本知道了也是件麻烦事。”

“他知道咱俩过去的事？”

“我没说过。他感觉迟钝，结婚前还不知道那个女人和你也有过交往。”

“唉！”我叹了口气说，“可他最近已经在怀疑我和真由美之间的事了。这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愿安分守己。看来说他老爷子从前是客户公司老板的传言是真的了，只是这个感觉迟钝的人没有察觉自己老婆的算计。”

“什么算计？”

“真由美曾要我设法杀死山本，这样她就可以继承一大笔丰厚的遗产了。她还说完事后会酬谢我。”

“竟有这种事？这个女人坏透了！”

面对咬牙切齿的菜菜子，我提出了一个办法。

“你看这样行不行？就说我单方面恋慕你，并向你求爱，你不知如何是好，那天便約我出来说明已经在和山本处朋友，没法接受我的求爱，我只得接受这个事实。这样一来，你也就没什么可愧疚的了。”

“那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钱？”菜菜子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问。

“是的，我需要一大笔钱，”我不得不坦白，“我做投资赔了本。不过不着急，等你嫁入豪门后也来得及。说实话吧，那天我就是为了钱的事去见真由美，可她提出的条件是要我杀了山本，争执之下便有了这样的结果。”

菜菜子思忖片刻后微笑着说：“明白了，我同意你的办法。你回去吧。”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得了啊！快看电视新闻！”刚起床的山本大呼小叫，“××自杀了！留下一份说明是自己杀死了女相好的遗书和作案用的领带后跳楼了。果然是他杀了真由美，这个畜生！还对我装什么糊涂，哼！”

“你叫嚷什么啊，让人家再睡会儿行不？昨晚睡太迟了。”菜菜子用不耐烦的口吻回答精神亢奋的山本，然后拉起被子蒙住头转过身子。她转起了心思：只要第二个不败露，干掉第三个应该也不在话下。当然，那是和这个傻瓜结婚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