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仍是少年

吕品

上个月在南下威尔士的路上，我去了一座对游客开放的乡村大宅，意外地看到厅内有一幅18世纪英国著名画家托马斯·庚斯博罗（ThomasGainsborough）的风景画。

我还以为他的作品都在美术馆或是海外收藏家手中呢，后来再一想，其实他在生前就已经很有名，作品相当多，这座乡村大宅当年的主人购买名家画作挂在自己家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然，庚斯博罗更令人熟知的还是他的肖像画，其中最著名的应该是《蓝衣少年》（BlueBoy）了。而正是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在离开英国100年之后，将会“再现”伦敦。

《蓝衣少年》是庚斯博罗1770年完成的作品。对于画中的美少年到底是谁，目前还有争议，不过大部人认为是一位富商的公子。庚斯博罗当时已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的创始会员，他把这幅画送去参加年度展览，引起轰动。

之后的100多年中，这幅画一直辗转于不同的私人收藏家手中，但是名气却越来越大，被认为是英国艺术史上的杰作。有人甚至将它比作英国的《蒙娜丽莎》，它的印刷复制品也都一直很受欢迎。

所以在1921年，当这幅画的拥有者、威斯敏斯特公爵托人将其售出，而且买家是美国人时，英国公众一片痛苦哀伤。

当时，国家美术馆举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告别展”，有9万人奔去“见最后一面”。据说，时任国家美术馆馆长还在画的背面，特意写上了法语“aurevoir”，因为和英语的“farewell”不同，法语的这个道别语有“后会有期”之意。

一幅国宝级艺术品要离开英国，自然让人难过，但为什么当时英国公众的反应如此强烈呢？在2015年出版的《蓝衣少年及众》（BlueBoy&Co）一书的序言中，美国艺术史学家凯文·撒拉迪诺对此作了分析。

他指出，1921年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不过3年，战争中有近100万英国和英属殖民地士兵阵亡，200万士兵受伤，公众对战争的残酷记忆犹新;也许在他们内心深处，蓝衣少年的离去，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英国一整代年轻而美丽的少年倒在了战场之上，永远没有归期。

以现代人的眼光，很难把蓝衣少年和浴血战士联系在一起，但撒拉迪诺认为，在当时《蓝衣少年》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坚定、最有活力、最有男子气概的青春少年画像”。年轻士兵的青春被战火无情夺走，而代表青春的蓝衣少年也要漂泊到大洋彼岸，这幅画的离去被赋予了更多意义。撒拉迪诺当时是美国加州汉庭顿藏馆的艺术收藏主管，而正是这座藏馆的前主人、美国铁路大亨汉庭顿在1921年以天价买下了《蓝衣少年》，使之成为镇馆之宝。

从2018年开始，汉庭顿藏馆采用现代技术对这幅画进行修复，并邀请专家论证修复之后的油画出借别处展览是否可行，结论是只能出借一处，而且必须是一家有最高策展水平和最佳保护措施和人员的美术馆，并必须装在一个特制的箱子里运送。

举办过《蓝衣少年》“告别展”的英國国家美术馆，当然就是最佳选择了。从明年1月25日开始，在“aurevoir”100年后，《蓝衣少年》会再现伦敦，归来的仍将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春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