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公开镇压叛徒

2021-08-24 07:39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1年4期
关键词:特科红队上海

中统特务头子徐恩曾在回忆录中写道:“这一连串的伤亡……直接伤害我们派去的总负责人……这种情况引起其余的工作人员的不安,每个人的神经非常紧张,那些曾从共产党中转变过来,或是曾经参加过破坏共产党地下组织行动的人,更是人人自危,整日不敢出门。因为谁也料不到,何时会成了红队的下一目标,大家在紧张恐怖中过生活,自顾尚不暇,当然完全丧失了向敌人还击的能力。”中共中央特科专门建立“红队”,用以对付破坏党的叛徒内奸和国民党反动派警、宪、特组织,把锄奸作为第一位的工作。成立的那一天起,便在上海严酷的白色恐怖下,以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展开了惊险而又极富有传奇色彩的“打狗行动”。

罗亦农是被一对夫妇出卖的

2002年5月17日,在纪念罗亦农誕辰100周年座谈会上时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胡锦涛指出:“罗亦农同志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是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为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事业作出杰出贡献的革命先驱”。

罗亦农,湖南湘潭人,1902年出身于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受到革命思想的洗礼。他替贫苦农民说话,常劝父亲善良处世,安分持家。14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美国人在湘潭县城办的教会中学——益智学校,并加入该校的“学生自治会”。

在校期间,罗亦农思想很是活跃,他抵触神学课,不满教会对学生活动的诸多限制,曾多次不顾禁令冲出校门参加反日游行活动。尽管西方教会学校思想新潮,鼓励进步,但也忍受不了学生如此活跃。于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严重警告,罗亦农于1917年愤然退学。

1919年夏,追求进步的罗亦农来到了思想活跃的大上海,先在一所中学念书,后到一家小报馆当校对工人。“半工半读”的生活期间,罗亦农通过《新青年》《劳动界》等进步杂志,阅读了大量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文章和介绍新思想的书籍,并认识了陈独秀等人。

1920年,经陈独秀介绍,罗亦农成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第一批团员,后被选赴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在那里,罗亦农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并被选为中共旅莫斯科支部书记。

1925年3月,罗亦农回国,开始从事工人运动,参与组织和领导省港大罢工及上海工人的三次武装起义。早期的工人运动中,罗亦农遭遇不少挫折,但他没有气馁。无论哪次工人运动,他始终走在斗争的最前列,多次进行演讲鼓舞工人罢工革命,并且有勇有谋,曾妥善地安排了广州二十多万罢工工人的食宿问题。

罗亦农是在大革命失败后逐步进入党的核心领导层的。

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三教街41号二楼前楼召开紧急会议,审查、纠正党在大革命后期的严重错误,决定新的路线和政策。会议由瞿秋白、李维汉主持。8月9日,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第一次会议,推选瞿秋白、李维汉、苏兆征为常务委员会委员。11月9日、10日,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在上海举行扩大会议,中常委又增补了罗亦农。

11月14日,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举行常委会议,决定成立组织局,参照苏联模式,把中组部、中宣部、秘书处等中直机关统管起来,由罗亦农、周恩来、李维汉组成,罗亦农任主任。

1928年4月15日,罗亦农像往常一样健步走出亨昌里,同时关注着周遭的动静。这样的动作是在萧楚女、陈延年、赵世炎、夏明翰等人相继遇害之后自然形成的,是给反动当局“宁愿错杀三千,绝不轻放一个”的白色恐怖逼出来的。唯有这样的警觉,才能保证自己与他人、个体与组织的安全。

罗亦农从湖南、湖北巡视回来,一直寄住在愚园路亨昌里34号,即《布尔塞维克》编辑部,也就是郑超麟家。

瞿秋白最初让郑超麟租下亨昌里34号,按照郑超麟在回忆录里的说法,是要做一个“永久性的联络各埠机关”,因为“中央准备于叶挺军队攻下广东后再从上海迁往广州去”,而留他“在上海做中央驻沪办事处主任”。但是,迁广州的计划由于南昌起义的部队在潮汕严重受挫而变得渺茫,这屋子也就随之做了《布尔塞维克》编辑部兼中共中央宣传部,郑超麟住二楼面南的前房间,编辑部的秘书黄玠然住二楼面北的后房间。

后来,黄玠然走了,罗亦农来了。罗亦农从两湖巡视回来,就住黄玠然空出来的二楼面北的后房间,即晚上住享昌里34号,白天去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戈登路(今江宁路)口的望德里办公。

1928年4月14日晚,李维汉来到了愚园路亨昌里34号。

罗亦农见李维汉行色匆匆,也不客套,张口就问来意。李维汉也就当屋站着,径直说事:“明天上午,有两个地方的人来中央汇报,一个在爱文义路望德里,一个在南成都路,哈同花园的东边,你看你去哪儿更方便?”罗亦农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就去望德里。我常去那里看文件,跟住机关的何家兴、贺稚华也熟。”李维汉说:“好吧,你去望德里,我去南成都路。”

1928年4月14日上午,邓小平去和正在跟时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吴芳谈话的罗亦农接头,二人在交接完工作之后,邓小平就按照以前的惯例先行离开,而后罗亦农再行离开。邓小平刚离开,一支打开保险的手枪便顶住了罗亦农的胸膛。

在邓小平走到门口时,忽然感觉今天与以往有所不同,街上的巡捕怎么比往常多了许多,但想到他们接头这么隐蔽,一定也出不了什么事。

忽然,邓小平听到门口的警戒人员发来的警告,示意他赶紧离开。

这时邓小平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意识到出事的他,想赶紧把消息通知给罗亦农,但为时已晚,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几十号巡捕冲进小洋楼,将罗亦农押了出来。

尽管这晚,罗亦农去向不明,一夜未归,郑超麟有点诧异,但并不着急。次日,交通员张宝泉来通知,说罗亦农昨日在望德里被捕,大家这才紧张起来。郑超麟夫妇马上带了随身衣服搬往“大世界”附近的一个旅馆,说是去杭州玩几天就回来,留下娘姨管家。

在罗亦农被捕后,一年轻貌美的女子立即跑到党中央一处秘密机关报告,将罗亦农被捕一事,向组织汇报。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贺稚华。

罗亦农的突然被捕是中共中央自武汉迁回上海后遭受到的第一次重大破坏,因而中共中央高度重视。周恩来随即与顾顺章等人一起,制订严密的计划,紧急启动预案,一方面实施营救,一方面撤离、转移相关人员。该计划的核心内容是由中央特科的“红队”队员装成出殡的样子,在棺材里暗藏枪支,待囚车经过,便取枪上前,一起开火,拼死救出引渡给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罗亦农。实施这一计划的关键在于准确掌握囚车的经过路线及时间,而这恰因为贺稚华的百般干扰而功亏一篑。罗亦农最终壮烈牺牲。

罗亦农的妻子李哲时根据顾顺章的指示去何家兴、贺稚华夫妇那里探听消息。李哲时等了好几个小时,方才等来贺稚华。

贺稚华一看到李哲时,就像外国人那样双肩一耸、两手一摊,显出万般无奈的样子。

贺稚华说,她当时也吓坏了,要不是仗着外语好,德语和英语都能说,把外国捕头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和何家兴也难涉险过关。

看到李哲时的眼角有泪水渗出,贺稚华马上显得既体贴、又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自己的身边,跟她并肩坐在床沿上,再三说自己非常同情她的处境,又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千万不要哭出声来。我们是秘密搬的家,不能让邻居知道戈登路那边的事。”

李哲时希望贺稚华再去找外国捕头,了解一下罗亦农的引渡时间。贺稚华说,她为了掩护来接头的吴芳及党的文件,当时塞了一只钻戒给外国捕头,但外国捕头恐怕不会因此而提供更多便利。

李哲时知道一时得不到回音,只好离开。大约隔了一天,李哲时又去找贺稚华。到那里,已是早上9点多钟,贺稚华仍躺在床上,直到看见她来了,才懒洋洋地起来说:“搞不清,人家不告诉我们。”

顺藤摸瓜,彻查叛徒

1928年5月30日,《布尔塞维克》第20期卷首语沉痛地哀掉罗亦农的壮烈牺牲。卷首语认为,罗亦农的被害,使“中国无产阶级失去了位最热烈的领袖,中国共产党失去了一位最英勇的战士”。因此,卷首语号召中国无产阶级牢牢记住他们的领袖,学习罗亦农同志热烈的革命精神,并为他“报仇”。

决意为罗亦农报仇的中央特科,遵照周恩来的指示,首先罗列该次事件中的种种可疑迹象,然后顺藤摸瓜,彻查罗亦农蒙难之谜。

罗亦农被捕第二日,杨登瀛路过英国租界,从英租界警务处督察长兰普逊那里得知:“昨天有一对中国夫妇来到新闸捕房,向法国巡捕房古邦探长自首,供出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书记和中共浙江区委军事委员会书记罗亦农,他们还答应提供一份有300多名中共在上海的地下人员名单,同时他们也提出了三个条件。”还“听说他们都姓何,都在中央内部工作。”

从英国巡捕房出来后,杨登瀛火速驱车赶去军委办事处。他一步跨进屋里,见到彭湃、陈赓等人都在座,一口气把刚才兰普逊给他讲的情况说出来。

大家听了,大吃一惊,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叛徒到底是谁。这时站在一旁的李克农说道:“临时中央上海联络站的負责人何家兴,他妻子叫贺稚华,会不会外国人‘何、‘贺发音不分,都以为姓何呢?”

经李克农一提醒,彭湃说:“对,何家兴夫妇都留学过苏联,回国后曾给罗亦农当秘书,他们还掌握了上海地下党员干部登记表,看来他俩的嫌疑最大。”

人们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聚焦在贺稚华身上。她和她的丈夫何家兴住在望德里。只有她和她的丈夫才清楚知道,每天来望德里办公的人是罗亦农,是“共产党的重要人物”。

开朗热情如“一团火”的女子

贺稚华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她的父亲贺德全是开江县的城防司令。贺德全三观非常正直,也并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并且十分注重对后代的教育,贺稚华就是在这样一个优越的环境下长大。

受父亲的影响,贺稚华最初也是个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自幼在新式学堂读书,出国留学归来后在一所中学任教。在五四运动爆发时,贺稚华作为妇女代表上台演讲。她和朱德结过婚,但嫌弃他不懂浪漫,最后离婚。

1926年,贺稚华爱上了从法国前往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读书的革命青年何家兴,并和他结婚。

贺稚华的生活作风和工作态度使主持总政治部的邓演达、章伯钧等人看不惯,后来变得对她极为反感。张国焘的夫人杨子烈回忆,贺稚华生性热情,见了周恩来、罗亦农等高级负责者,热得似一团火,“谁还会疑心她是蛇蝎心肠呢?”

大革命失败后,何家兴任罗亦农的秘书。贺稚华成为中共中央妇女运动委员会八个委员之一,她出生于1903年,小于1900年出生的蔡畅、杨之华和大她几个月的李哲时,排行第四,称为四姐。

1928年元旦,李哲时跟罗亦农结婚,在新闸路新闸邨28号。这天,杨之华到得最早。她要给李哲时打扮打扮。罗亦农则要了一辆出租车,先到愚园路亨昌里34号接郑超麟,再到福煦路、同孚路口中共江苏省委机关接刘静贞。

这时,瞿秋白、苏兆征、周恩来、邓颖超、陈乔年、李富春、蔡畅、王若飞、夏之栩也都陆续到了。后来到的还有邓小平等中央秘书处成员,甚至还有八七会议之前就已卸任的中共中央原总书记陈独秀。大家都向新人道贺,现场气氛十分活跃。

当晚宴席一共四桌。大家吃得痛快,喝得痛快。特别是陈独秀一走,大家更加放松,齐声唱起歌来,还捉迷藏,孩子似的,钻入桌底,挤进墙角。

李哲时说:“那样的盛会,再也不会有了。”

动摇革命信仰

难道真是那样一个平时“热得似一团火”的漂亮女子,以其不被他人丝毫起“疑心”的“蛇蝎心肠”出卖了自己的领导?

李维汉回忆,何家兴、贺稚华夫妇回国后原先在瞿秋白那儿坐机关,住在瞿秋白楼下,伪装成二房东。但何、贺两人时常拌嘴,吵得不可开交,只能把他们调到新闸路新闸邮看机关。

何家兴与贺稚华迷恋上海纸醉金迷的生活,资产阶级思想在他们的心中悄然扎根。二人不遵守党的秘密工作纪律,有时晚上外出很迟才归。为此,他们受到罗亦农多次严肃的批评。何家兴与贺稚华非但没有悔改之意,反而怀恨在心。

每个月拿20块钱的薪水,也根本不能满足他们每日灯红酒绿的生活。再加上他们两个人害怕地下工作的艰苦和危险,便决定背叛革命,企图用出卖党的机密来换取金钱,换取以后安逸富足的生活。贺稚华便利用接待之机偷记下许多领导人住址。

1928年4月15日,何家兴、贺稚华主动到上海新闸英租界的巡捕房,向巡捕房的探长古邦表示,他们是中共党员,愿意自首,可以提供一份有300名在上海的中共党的干部名单。

经过反复秘商,英捕房以5万美元和一对出国护照为代价换取何、贺夫妇出卖他们所知道的中共在上海的十几处机关。

他们第一个出卖的对象,是他们最忌恨的罗亦农。

爆竹声中铲除叛徒

为了彻底查清贺稚华及其丈夫何家兴的庐山真面目,李维汉派人去找他俩,先让他们搬出望德里,去一个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的小客栈住几天。当时,静安寺路有许多大铺子,有的底下两个大铺面中间还有个小号子,楼梯上去,上面是相通的,有几个后门。李维汉就给他们找了这么个地方,一个小楼梯上去,上面是个客栈。

安顿好后,李维汉又亲自去安抚惊魂未定的何家兴和贺稚华,并说:“你们受惊了,原来的地方不能住了,还是另外找个房子住,躲避一下。”他边说边掏出一些钱,让何家兴和贺稚华去找新住处。临走前,李维汉再三叮嘱他俩,千万不要忘了将新的住址及时告诉联络人,以免失去联系。

何家兴和贺稚华刚一找到蒲石路上的新住处,就与李维汉指定的联络人取得联系,原原本本地说出了确切地址。

其实那天李维汉来客栈见他俩时,中央特科做了周密部署,楼上楼下都派了人,前后通道都有严密监视和火力掩护。李维汉指定的联络人本来就是肩负“打狗”使命的“红队”队员。很快,中央特科从内线得到确切消息,叛徒就是贺稚华、何家兴。

叛徒多逍遥自在一天,党就多一分潜在危险。李维汉与邓小平商量后作出决定,一定要把叛徒除掉。李维汉便在中央秘书处的楼上约见陈赓,命令特科“红队”对何家兴、贺稚华夫妇采取断然措施。

1928年4月25日早晨7时许,镇压叛徒的行动正式展开。一队迎亲队伍来到贺稚华的住宅前,上海法租界的闹市区。闹市区既安全又危险,对于党的领导人是这样,对于革命叛徒也是这样。租界巡捕可以大摇大摆,迎亲队伍也可以大摇大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中央特科的红队。

一阵敲锣打鼓过后,门口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红队”冲入房中,陈赓带领队员逼住试图破窗而出的何家兴,迫其交出手中党员名单后,将其击毙。贺稚华当时吓得尖叫起来,抱头躲在床下,“红队”队员对其连开数枪,认为已经击毙,遂安全撤离。此刻整个街道到处都充斥着迎亲喜悦的氛围。似乎在祝贺着这两名叛徒的死亡。

这天下午,周恩来先到“大世界”游乐场附近的公寓式旅馆见郑超麟和刘静贞,告诉他们,罗亦农是被何家兴、贺稚华夫婦出卖的。周恩来走后不久,邓小平又来了。那是黄昏时分,落霞纷飞,西天一片血色。邓小平向郑超麟讨晚报看,神情有点异乎寻常。郑超麟立即出去买了一份,当街就读,读到了当日一早法租界发生的一桩命案,一对新近搬入蒲石路178号的年轻夫妇在爆竹声中遇袭,男的死在床上,女的滚落地下受重伤。

本来红队还要到医院干掉贺稚华,但由于国民党特务看守很严,没有机会下手,再加上党员名单已夺回,贺稚华已难作祟,便饶她一命。1928年一天,“宁杀错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国民党反动派突然追捕而来,在贺稚华的女儿面前,把贺稚华残暴地枪杀了。

轰动上海的“爱棠村掘尸案”

顾顺章叛变后,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敌人,指认了一直没暴露身份的恽代英,还带人捕获了蔡和森。他被称为“中共历史上最危险的叛徒”。如果不是钱壮飞抢在特务动手之前通知机关人员转移,上海组织人员将会遭受更大的损失。周恩来曾特地找到其妻子张杏华,询问顾顺章下落,但张杏华表示,既然丈夫叛变,她也要一起陪同。当时,顾顺章的家也是秘密据点,家人知道不少组织的秘密。因此,中共中央不得不将顾顺章的家人秘密处决。中共中央决定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的名义,对顾顺章发出“通缉令”。1931年12月1日发布的《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人民委员会通缉令——为通缉革命叛徒顾顺章事》,正是由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亲自签发的。

1931年5月的一个夜晚,周恩来、康生带着一队人两部出租车来到顾顺章家——上海威海卫路802号。当时顾顺章家中有妻子、兄嫂、岳父母、姨妹等。行动前中央特科考虑,在锄奸中如果用刀会见血,且血迹也不好处理,如果动枪会出声,而且顾家又位于租界。为做到悄无声息,决定执行时均采取绳勒方式,勒毙后将尸体运至爱棠村挖深坑掩埋。此次行动共铲除顾顺章家属十余人,总之在场成年人无一幸免。但对顾家的两个未成年人,即顾顺章的女儿顾利群和顾顺章的小舅子张长庚放其生路。

任务完成后,周恩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万不得已,采取这样的极端措施,今后历史将怎样看待我们呢?”

张长庚回忆说,1931年5月初,自己被莫名其妙地送回家,姐夫顾顺章便来询问其他亲属的下落,他回答说不知道。于是顾顺章唆使张长庚每天站在一些街道口等候认识的熟人,欺骗说这样便能“找到阿姐”(即顾妻张杏华)。张长庚连日在街上转悠,一天傍晚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代号“老先生”的特科人员王世德骑自行车经过,马上以两只小手揪住不放并问阿姐下落,身后跟着的特务随之一拥而上,将其逮捕。

王世德被捕后旋即叛变,详细供出诛杀经过,并带租界巡捕、国民党特务以及顾顺章等前往掘尸。1931年在甘斯东路爱棠村、新闸路、武定路等地挖掘这些尸体时,耗时一周共挖出16具,都是周恩来领导下的锄奸战果。《时报》《申报》《新闻报》《时事新报》《民国日报》竞载新闻,刊登照片,报道顾顺章家属被处死的详情。成为当时轰动整个上海乃至国内的“爱棠村掘尸案”。

刺杀叛徒曹伯谦、何鉴清

曹伯谦,原是共产党员,曾打入上海公安局内做密探,后被发现、逮捕,随即叛变投敌,和特务一起穷凶极恶地搜索并破坏党的各级组织,给上海共产党人带来严重危害。于是,中央特科接到指令,给“红队”的重要成员欧志光、袁友芳等人下达了除掉曹伯谦的任务。

1932年11月25日下午2点,“红队”成员实施“打狗”行动,他们将曹伯谦夫妇等人打成重伤。随后他们急速撤离现场,等警察来后,已无影无踪,一切是那样干净利索。

这一段情景在当时的国民党中央党部调查科特务头子徐恩曾的回忆录中,也得到印证。据徐恩曾回忆录记载:“1932年11月25下午3时,红队队长邝惠安率领五个暴徒,在一个内奸的指引下,冲进我们(即国民党中统)设在上海闸北的一个秘密办事处,击死一人,击伤叁人,办事处的主持人(即曹伯谦)受伤后倒地佯死得免。距离此案发生的前叁天,该处附近有一供职于红十字会的会计员被人暗杀。初未在意,嗣后才明白死者的面貌与身材,酷似该处的主持人,故被误杀。”

1933年5月4日下午12时许,特科英雄欧志光、袁友芳、董纪全等人毅然行动,在海格路上刺杀红十字医院药局主任何鉴清,撤退时又击伤赶到现场的租界巡捕。为什么特科的英雄要刺杀这个何鉴清呢?

有关这次行动,徐恩曾的回忆录里也有记载:“5月某日,我的一个工作人员正奉命前往法院,为一个已经悔悟的共产党罪犯作证,以便保释,行至中途,又被‘红队暴徒击毙。”尽管他没有说出这位“工作人员”的名字,但这次事件无疑又是一次重要的锄奸活动。“红队”欧志光、袁友芳、董纪全等大胆行动,一举击毙敌特务工作的人员,并且英勇地和租界巡捕枪战,在击伤对方后,成功脱离现场。

“红队”反击“反共高手”

1932年11月,中央党部调查科(中统前身)派史济美(化名马绍武,黄埔军校毕业生)来沪组建成立国民党特工总部上海区,以加强反共力量。区总部设在南市中华路,对外称上海市公安局督察处。下设行动股、训练股和沪东、沪西、沪中、沪南、浦东5个分区组织。

马绍武在上海期间气焰十分嚣张,大肆搜捕共产党人,在他的指挥下,反动当局特务在沪法租界霞飞路破获共青团中央机关活动处,逮捕重要共产党人王云程、孙际明等人。他也曾参与策划逮捕了陈广、罗登贤、余文化等多名共产党人。

当时在上海同时还有国民党复兴社(蓝衣社)的势力,他们也以南京路大东旅社为活动据点,暗中从事残害共产党人及进步人士活动。

马绍武实施的逮捕行动中最恶劣的是抓捕知名革命志士——左翼作家丁玲。1933年5月14日,因叛徒出卖,马绍武带领特务到虹口昆山花园路寓所,绑架了丁玲、潘梓年。当夜共产党员应修人前来联系工作,这时丁玲已被捕带走,应修人被把守在楼梯口的特务发觉,他英勇地徒手与特务们展开激烈搏斗,不幸坠楼牺牲。

对于马绍武残酷迫害共产党人的罪恶行为,中央特科决定在短时期内寻找时机,组织一次打狗锄奸行动,镇压这名首恶分子,以显示革命力量的坚强。可是马绍武这个大特务的行踪十分诡异,因此,及时准确地掌握马绍武的蛛丝马迹,便成为这次行动的关键。

一个月后的1933年6月14日晚,上海浙江路的小花园妓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派欢乐景象。“红队”成员欧志光、袁友芳、董纪全等人悄悄隐身于附近,等待执行一个大的行动。

晚7时许,牌号4223的汽车停在浙江路22号东方饭店前,下车后的马绍武趾高气扬地前往后街,当走到小花园妓院入口,刹那间欧志光、袁友芳、董纪全等人闪出,马绍武猝不及防,几声枪响过后,马绍武头部和胸部中弹,当夜8点15分,在仁济医院绝命。欧志光等中央特科成员,以精湛的枪法,成功伏击射杀了上海市公安局督察马绍武后,消失在夜幕中。第二天马绍武被刺的消息在各大报纸刊出。马绍武死去后,国民党元老陈立夫极为伤心。6月17日发电蒋介石“恳请从优抚恤上海特务史济美(马绍武)”。陈立夫并在以后的纪念活动中,号召国民党特务们要向马绍武学习。

有关马绍武之死,徐恩曾的回忆录中也有记载:“我派在上海工作的负责人史济美,是我一个得力的干部,于同年6月回京述职,我因上海连续出事,想到他过去的服务成绩优异,向忠发和共产国际职工会驻华代表牛兰夫妇,以及其他重要案件,都是经他设计破获的,断定共产党对他必恨之切骨,意欲调他离开上海,以避风头,但他不同意这样措置,坚持仍回到原来的岗位,我只好叮嘱他注意安全,让他回去。不料回沪当天下午,他因欲赶赴一个自己作主人的约会,回到上海一下火车,即径趋约会地点,就在他下汽车走上台阶的时候,被邝惠安率领6个埋伏在该处的暴徒,包围袭击,身中7枪而死。”

白色恐怖没有停止,变得更加疯狂。马绍武被杀4天后,1933年6月18日,戴笠手下的特务将知名进步人士杨杏佛暗杀于离宋庆龄寓所不远的中央研究院门口。

作为革命的反击,1933年8月25日夜11点,在中央特科情报部门的准确情报下,接受绝密令的“红队”欧志光、袁友芳、张玉山、董纪全、张德新等人事先潜入南京路上的新新旅舍内,将来此处的接替马绍武的王永华及其保镖秦荣勤当场击毙。王永华也是一个残忍迫害革命志士的反动分子,他除接替了死去的马绍武的公安局职务外,还担任海员特别党部要职,把持海员工会。他和马紹武一样,心狠手辣,一贯反共且十分凶残,大肆抓捕革命人士,血腥屠杀共产党人。他曾参与逮捕陈独秀、彭述之及谢少珊等事件,他指挥了逮捕和审讯共产党人刘仲武及蔡维坤的行动。马绍武被杀,使王永华变得更加谨慎,行动十分诡秘。但他还是没有逃脱被击毙的下场。

“红队”的这一系列行动使上海的特务叛徒们闻风丧胆,胆战心寒。它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对敌人产生了巨大的震慑作用。

徐恩曾在回忆录中写道:“这一连串的伤亡,尤其是最后两案,直接伤害我们派去的总负责人,且其选择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过周密的计算和布置,使人难于提防。这种情况引起其余的工作人员的不安,每个人的神经非常紧张,那些曾从共产党中转变过来,或是曾经参加过破坏共产党地下组织行动的人,更是人人自危,整日不敢出门。因为谁也料不到,何时会成了红队的下一目标,大家在紧张恐怖中过生活,自顾尚不暇,当然完全丧失了向敌人还击的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上海公安局密探雷大甫,与马绍武、王永华同样并列“反共高手”。他以前是中共党员,被捕后变节充当国民党反动派密探打手,秘密调查共产党人,积极参与谋害中国共产党人的各种破坏活动。他给地下党组织带来极大危害。但是在他的身上有一句话得到体现,那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1933年9月11日上午9时许,在南市小西门中华路路角,雷大甫在发现有人跟踪后,急忙拔腿飞奔向北逃去,并掏出警笛放在口中,说时迟那时快,枪响之处,他头部和胸部已各中一枪,当场绝命。原来,“红队”又乘胜追击,在各方紧密协作下,顺利刺杀了密探雷大甫,又一次成功地完成锄奸任务。

惩处内奸戴冰石

戴冰石是上海人,曾经在上海总工会机关工作过。大革命失败后,他按照上级指示隐蔽了很长时间。反革命屠杀已经吓破了他的胆,他可不希望共产党再找到他。但是国民党找到了他,国民党的特务组织准备让一些过去在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中工作的人伪装积极进步,打入共产党地下机关,更多地掌握共产党情况。在金钱和封官的诱惑下,戴冰石终于决心当走狗了。伪装积极的戴冰石被吸收到党的地下工作机关,不久,又被吸收入党。

戴冰石的工作是在英租界平凉路一个专门经营纸张文具的铺面当伙计,实际上这是中共中央机关的一个秘密联络站,戴冰石负责收发文件,他的小姨子也在这儿帮忙。平时,这个机关主要是传递消息,有几位交通员经常来往于这里。在国民党特务组织那边,戴冰石与上司保持单线联系,所以即使是当时在国民党上海特务组织中居于显赫地位的杨登瀛,也对他一无所知。

不过,戴冰石导演的一出“苦肉计”使得他终于露了馅儿。原来,在杨登瀛被委任为国民党南京政府特务组织驻上海的特派员之前,戴冰石已经通过上海特务组织与南京的国民党党务调查科的实权人物杨剑虹取得了联系。戴冰石急于干出个样子来邀功请赏,便直接向杨剑虹提交了他破获其所在的平凉路秘密机关的计划,希望通过这次行动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在下级机关交通员按常规来取文件的时候一举捕获多人,如果能在这些人中打开缺口的话,就可以破获更多的秘密交通站;二是由于这个机关被破坏,戴冰石就有可能被安排到中共中央的其他重要机关去工作。戴冰石提出,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想出了一个“苦肉计”,提议敌人在抓捕时将他的小姨子也带走。杨剑虹非常赏识戴冰石的这个计划,并保证会及时释放他的小姨子。

这些情况,杨剑虹并没有告诉杨登瀛,只是对他说:过些日子我交给你一个人,这人已经打进共产党的内部并取得了信任,一旦时机成熟,他会提供重要情报的。8月份的一天,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派杨登瀛将密封公函送往英巡捕房的政治部。在那里担任要职的华籍帮办谭绍良拆开一看,立即约杨登瀛一起带了十几个中外巡捕,来到戴冰石所在的文具店,搜走了没来得及带走的大批中共中央文件,同时当场逮捕了7个人,戴冰石的小姨子也在其中。3天后,这被捕的7个人被引渡到淞沪警备司令部,交由中方审理,正好由杨登瀛具体负责。两天过后,戴冰石的小姨子仍未被放出,他心中焦急,老婆又哭闹不止,逼得他狗急跳墙,直接找到杨登瀛,请杨登瀛将他的小姨子释放。这时,杨登瀛才知道戴冰石的真实身份。当天晚上,杨登瀛就与陈赓联系,汇报了所有细节和过程。经查实后,中央证明戴冰石的确是内奸,命令在短期内除掉这个内奸。

9月初的一个早晨,戴冰石的老婆买菜回家,突然在菜篮子里面发现一张字条。戴冰石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德水,家乡来人,请于即日午后三点到湖北路东安旅馆三号房找张先生面谈。表兄。”

德水就是戴冰石的化名,“表兄”则是平时与戴冰石单线联系的中央机关联络员,“张先生”是指上级领导。戴冰石如约前往东安旅馆,他推开门,走进屋子里。窗前背对着门站着一个人,戴冰石刚说了一个“张”字,一把冰凉的匕首顷刻间刺入了戴冰石的心脏。

英雄就义

“红队”的英雄们赤胆忠心,凭借精湛熟练的枪法,并以大无畏的勇敢精神和革命气概,无往不利,有力地打击了叛徒和国民党特务的嚣张气焰,对革命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由于“红队”内部成员陈香萍的叛变,英雄们惨落敌手。

1933年11月6日,国民党上海市公安局获得有力情报后,于南市小东门中央旅舍逮捕了中共党员陈香萍。在严刑拷打下,陈香萍自供是中共对抗国民党白色恐怖的中央特科“红队”成员。依据陈香萍的供述,上海市公安局得知在上海租界内有数处“红队”成员的秘密潜伏据点。

国民党当局上海公安局立即和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察联络,要求援助。同日晚10点依次在多个地点进行了迅速搜索,逮捕“红队”成员及关联者,搜缴出多把手枪、瓦斯手枪,以及子弹、刀剑等。

在陈香萍的带领下,在龙门路40号,未发现居住者,但从房间床下包装纸内搜出手枪7支、弹夹5个、子弹156发等。在汉口路曲江里90号中新旅舍33室逮捕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欧志光、张玉山、袁友芳。

11月7日晨6点,国民党当局又在北成路载德里88号2楼逮捕张德新、陈阿氏,搜出手槍4支、子弹998发、瓦斯手枪3支、瓦斯手枪子弹31发、手榴弹2个、刀剑2把、手铐2对等,并发现多件共产主义文书、文件。然后,警察和密探在此屋内潜伏,当天上午将来此处的董纪全逮捕。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察马上对6人进行审讯,得知除陈阿氏以外,全都是中央特科“红队”成员。

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察在调查清楚五人的情况后,将五人以“杀人罪”及“危害民国罪”,陈阿氏以“违反武器取缔法”罪,一同送往设在上海的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

1933年12月13日,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以“杀人罪”及所谓“危害民国”等罪名,判处“红队”成员、共产党人欧志光等5人死刑。威震敌胆的“红队”五位英雄遂即被害。

(来源/《剑吼西风:中央特科纪事》,叶孝慎/著,金城出版社2021年6月第1版等)

责任编辑/彭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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