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杨韶斐,王建萍
(1.西安工程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8;2.东华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上海 200051)
中国丝绸博物馆藏品唐联珠团窠对狮纹锦残片(图1),长38.7 cm,宽30 cm。基本色调以黄色与褐色为主。红褐色为底色,显花颜色为黄色,色彩搭配古朴清丽。从残片可以看出,织物整体采用对称原则织就,联珠团窠纬向重复出现,团窠内部头蹄相对的狮子也是镜像对称。而在团窠纹四周织有跳跃的雄狮,在团窠正上方尾部相对。
图1 联珠团窠对狮纹锦
锦是中国古代丝织品中最重要的一种,与前朝相比,唐代织锦的织造技艺和图案纹样皆有新的发展,当时的学者颜师古对这类织品有着十分简洁而清晰的定义:织彩为文。即把先染色的彩色的丝线织成图案的织物就称为织锦[1]。
早期的织锦基本是以经线显花的经锦,战国时期兴盛一直持续到唐初[2]。平纹经锦在汉魏时期占据主要地位,向斜纹转变则是到北朝晚期和隋唐时期。唐代的织锦除了经锦之外还有纬锦,经锦有平纹和斜纹两个种类,主要在初唐时期流行。也是在这个时期,纬锦中出现了斜纹纬锦。
经锦的图案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以联珠团窠环,小团花在团窠间作为连接。另一类是小团花纹样。团窠尺寸比较小,经锦的门幅宽一般为50 cm 左右,通常内织有6-8 个循环[1]。所以每个循环即团窠尺寸为7 cm左右。唐朝斜纹纬锦的织幅有100 cm 左右,根据所用经丝的加捻方向分为加入左捻和加入右捻。这是区分织物是大唐或者是中亚体系织锦的根据,前者是唐朝中原的织造技艺,后者是常识中亚风格的织物。
从织物残片的图案上看,图案在纬平方向重复,推测织片为斜纹纬锦。推断的依据主要从作为宾花的对狮身体上的底色三个“箭头形”细节来判断,每隔两只尾部或者头部相对的狮子,出现一只身体上带底色“箭头形”的狮子。“箭头形”的尖端朝着狮尾方向。经分析联珠团窠外的对狮得出,每间隔两个完整联珠加两个半个联珠,宾花对狮重复,所以图案在纬平方向上每隔三个联珠团窠的宽度循环重复。经向上,从联珠外的对狮看,下一纬向作为宾花的对狮与上一纬向对狮并没有经向重复,而是水平错开两个联珠团窠的距离,重复上一纬平向的图案。
纹样形式为联珠团窠对狮。团窠中间主体是两只面面相对的狮子,立于棕榈树上,这是图案的基本骨架。团窠环由联珠构成,窠内主题为对狮,窠外的宾花也为对狮,狮头相对的两只狮子脚下和狮头上方均有小花装饰。
联珠纹反应了中国丝绸纹样受西域文化的影响,联珠这种图案形式在早期如商周的青铜器上,汉瓦当、铜镜上就有出现。但是联珠纹样特别是联珠动物纹在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才开始流行[1]。隋唐时期,中亚风格织锦大多是大联珠团窠中织鸟纹或者兽纹。联珠纹是指由一些连续的圆珠按一定规律排列的图案。如敦煌藏经洞发现的丝绸文物一样,本件纹锦残片是联珠纹团窠环。早期的团窠纹是小团窠,采用平纹经锦结构。一般团窠直径不会超过10 cm[3]。而此件文锦残片尺寸为38.7 cm*30cm,预估团窠的水平直径在15 cm 左右,而经向直径为20 cm 左右,是大团窠,以纬锦结构的织物常见。为织物中的联珠纹中单纯的联珠,此外亦有复合联珠纹,或两圈联珠配合,或联珠与其它纹样如卷云花草等纹样配合。
此织锦残片联珠纹骨架中间是一对狮子,昂首挺胸,嘴部大张。狮鬃以底色和显色构成交错斜格表示。四只腿用底色表示外侧,显色黄色表示里侧狮腿,错落有致。狮子踏在向内而生、反向卷起的花台上,即棕榈座上。棕榈座的叶片为最简单的6 片,呈“T”状。从魏晋南北朝开始,汉锦中常见的中国传统的神兽开始让位于来自于中亚、西亚等的一些动物,如狮子、大象、孔雀、骆驼等。它们作为艺术题材被广泛运用和佛教文化在中国逐渐盛行有关,佛教艺术中可以见到大量动物形象[4]。
狮子并非中国土生土长的猛兽,在欧、亚、非一些地区,曾有分布。史书中有明确关于狮子的记载最早见于《汉书西域传》:“乌戈地暑热莽平,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而有桃拔、师子、犀牛。”[5]历代的学者皆认为狮子最初是由西域传至中国,有明确记录的文献,已经是在东汉时期。东汉章和元年,安息国王曾遣使进贡过狮子。《后汉书·章帝纪》记载:“是岁(章和元年,公元87年),西域长史班超击莎车,大破之。月氏国遣使献扶拔、师子。”[6]南北朝时期,随着佛教的传入,在佛教文化中代表着威猛神力,无畏的狮子开始被视为神兽,进入大众的视野。到隋唐时期,随着佛教文化进入繁荣阶段,狮子的形象在更多方面显现。四川雅安高颐墓的汉代石狮和晋朝青釉狮,它们的体型比较硕大,体态凝重,风格圆浑豪放。这也是具有代表性的被中国化的狮子。而本文分析的纹锦残片中的狮子形象,体型较为矫健,四肢纤细,区别于唐代以前的神兽形象。并且和当时中亚风格织锦中动物风格类似,如图2 是中亚联珠团窠翼马纹锦,头蹄相对,立于棕榈座之上,与本织锦残片中的对狮纹样风格类似。尤此可以推断出此件纹锦织物是件西域风格的织锦。此外隋唐时期,汉人并没有衣锦的习惯,锦一般用在各类装饰中。像室内的张挂和铺陈,在衣物上常见于衣缘。恰恰相反,少数民族则热爱着锦衣,这在唐代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中,可见仅着锦衣的人物是吐蕃使者[1]。这也佐证了此件织物为西域风格的织物。
图2 中亚联珠团窠翼马纹锦
棕榈座纹也体现其受到西域文化的影响,它起源于古希腊。古希腊的掌状式棕榈纹追溯到东方文明国家,古埃及的莲花纹。现代人称受古希腊影响的这种纹样为棕榈纹,有的研究者称之为椰枣(棕榈)-忍冬纹,它代表着希腊文化里的圣树,象征着崇拜[7]。它并不是指中国的忍冬草,自南北朝起在中国丝绸纹样中流行的卷曲植物纹样忍冬纹,是随着佛教文化的传入,随之在中国盛行。忍冬纹的溯源,最早追溯至古埃及的莲花变化形式,在古埃及莲花是太阳的象征。受古埃及文化影响的古希腊,莲花纹发展成为了棕榈叶纹。而中国流行的忍冬纹,则反应了中国人的审美意向,它曲线更流动、自由。从此看出,棕榈纹和忍冬纹其实同源。而棕榈纹是西域特色更明显的织物纹样。
根据以上对织物技术要素和纹样组织结构的分析,可以预估此件纹锦残片的完整织物织幅为100 cm 左右。联珠团窠单元是纬向直径15 cm,纵向直径20 cm 左右。循环方式为两个完整团窠加左右侧各半个团窠为循环的一单元。纬向有6 个联珠团窠。复原的单个联珠团窠如图3 所示,图4 包含了纬向的四行团窠图案,每行为一个循环的单元。
图3 单个团窠图
图4 循环单元排列图
文章从技术、纹样形式、纹样内容溯源对此片联珠对狮纹锦残片进行了分析,得出残片是受西域风格影响的斜纹纬锦并推测出了织物的原完整幅宽上纹样循环排列的方式,对单个联珠团窠纹样和组合方式的图案进行了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