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属于你的五瓣丁香了吗

林晞里

五瓣丁香又名许愿花，在丁香花系中极为罕见，传说只有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才能一起寻觅到五瓣丁香，得到毕生的幸福。

夏夜的星空坠在孩童纯真的眼里，一老一少靠在庭院的藤椅上，凉风沁人心脾，偷偷停上时间的沙漏。小时候，维安常赖在阿嬷怀里，空气中氤氲的花香陪伴着维安睡过了晴朗的夏夜和香甜的童年。那时候，阿嬷就经常同她讲，找到五瓣丁香的人会得到一生的幸福。

维安的家鄉盛产花卉，但她唯独偏爱那纤小文弱的丁香花，欲尽未放，脉脉含情。维安长到阿嬷的腰那般高时，就知道了丁香的名字。那是从一本泛黄的旧书中飘落的单薄信纸，蘸着刚劲的笔墨写了一首诗词：“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维安好奇，便拿着信纸去问阿嬷。阿嬷看清上面的字时愣了一愣，半晌儿方柔声道：“这是首写丁香的诗哦，丁香就是安安最喜欢的那种花呀。”

维安见过阿嬷年轻时的照片，眉眼清秀，碎花小裙，让人联想到弯弯的小溪流过屋前的安静恬美。但维安从没见过阿公，听母亲说，阿公在她出生的第二年就应征入伍，临行前留了一份信物，让阿嬷等他，说一定回来。但阿公这一去，便了无音讯。

时间跟着山水转，一晃眼阿嬷都有孙女了。这些年村里家家户户往外搬，但阿嬷就是执拗不走，一个人拉扯大了女儿，又拉扯大了孙女。

维安没问过阿嬷关于阿公的事，因为她怕阿嬷会伤心。平时她常黏着阿嬷，祖孙俩一同去寺庙上香、砚墨写书法，村里人总调侃维安不像阿嬷的孙女，倒像个老幺。但有几次阿嬷身边没人时，总被维安撞见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态。

阿嬷可以一个人在窗边坐上一整天，膝盖上常摊着一本泛黄的旧书，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窗台上摆着一个有了些年头的陶瓷罐，里面是一株亭亭的丁香。

维安曾问过阿嬷找到过五瓣丁香吗？阿嬷苦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没那个福气，而这个时候，她又会执着地在孙女的耳边碎碎念叨，找到五瓣丁香啊，找到毕生的幸福啊。这些年，阿嬷老了很多，背驼了，记性不好了，有时候连熟人的名字都叫不出，像一只慢慢漏气的气球。

维安长大了，母亲带着她去城里上学，本想把阿嬷也接走，但老人家执拗不肯。维安拖着行李坐上小货车的那天，后视镜里的阿嬷倚在墙根儿拄着拐杖，单薄得像一根风中瑟瑟发抖的花茎。

又到了丁香盛开的时节，空气中氤氲着熟悉的花香。当维安再次回到老家时，却是为了见阿嬷最后一面。依阿嬷的意，遗照是她年轻时的那张照片，坟前摆满丁香花，来的人一个都不许哭。

在收拾阿嬷的遗物时，维安翻到了那本夹着单薄信纸的旧书，信纸上的墨迹清晰依旧。母亲告诉维安，那首诗词，是阿公写给阿嬷的。当年他们都还是学堂书生模样，因为一次野外踏青，一同寻到了罕见的五瓣丁香，后来二人便开始互通书信，各怀心事，又不挑明。

最后是少年手捧一束丁香花来到姑娘面前，许下执子之手的诺言。两人顺理成章地结为连理，而丁香也成了彼此秘而不宣的约定。

维安鼻头发酸，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这时，一朵已然干枯的五瓣丁香花从书页中飘然而下。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