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获奖导演镜头下的中国

文|本刊记者 周 琳

如何通过讲述普通中国人日常的生活琐事展现中国开启的“全面小康之路”，奥斯卡获奖导演柯文思给出了自己的思考与答案。

由英国知名纪录片导演、两届奥斯卡奖得主柯文思（Malcolm Clarke）执导的纪录片《柴米油盐之上》2021年7月中旬起在中外各媒体平台同步上线。如何通过讲述普通中国人日常的生活琐事展现中国开启的“全面小康之路”，柯文思给出了自己的思考与答案。

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云南省昭通市彝良县小干溪村地处云贵川三省交界的乌蒙山区腹地，这里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村支书常开勇是一名基层扶贫干部。他善良、勤勉，深爱着自己的村庄，虽然收入不高，却总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全村200多户要易地搬迁，100多栋危房要重新建设。对于常开勇来说，这可是不小的工作量。一个月2000多元的工资，有一半要花在往返各个农户家的燃油费上。无数个日夜，常开勇驱车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一次泥石流挡住了去路，他就在车上住了好几天。

妻子曹家艳是典型的传统中国女性，吃苦耐劳，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对丈夫唯一的抱怨是淡淡的一句：“我要是你的贫困户该有多好啊！”原来，在妻子眼里，只有村子里那些扶贫搬迁的贫困户才是丈夫时刻牵挂的人。

当常开勇在西南大山深处挨家挨户地讲解扶贫搬迁政策时，24岁的卡车司机张琳正驱车往返于中国东南沿海的浙江和福建两省。

“一般我都是晚上11点多从浙江温州出发，开车八个半小时，抵达福建泉州，休息到晚上一点多，再从泉州折返。”虽然每次都是单枪匹马跑夜路，“琳宝”并不害怕，也不叫苦。在她娇小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简短的几句话也充满了爆发力。她说：“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家人。”

“濮阳只能算是中国的五线城市。当时父亲一天赚一块钱，我的学费是一万五左右，他几乎是变卖了所有的东西送我去学习。”36岁的上海杂技团演员王怀甫，是中国每年超千万从农村涌入城市的人们中一个缩影。“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常年训练让他的身体有很多伤，身体的机能也在慢慢退化。然而，出演了红色主题杂技剧《战上海》主人公后，他又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他激动地说：“感觉自己被重新激活了，希望将来能成为一个纯粹的杂技表演艺术家。”

《怀甫》剧照

《开勇》剧照

《琳宝》剧照

《子胥》剧照

如今，在上海安家的怀甫早已跻身中产。相比自己儿时大字不识一个，5岁的儿子能背诵近60首唐诗，还会说英文。“不得不说，自己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怀甫说，希望孩子能理解当下习以为常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从上海一路向南驱车进入了浙江省杭州市桐庐县境内，穿过崇山峻岭，一栋栋红顶的别墅赫然出现在眼前，义乌申通公司董事长邓德庚的老家就在桐庐县子胥村。“有一天我在地里边干活边听广播，有一档节目叫‘希望的田野’，提到快递行业在城市的需求量很大，我就下定决心干这行。”邓德庚说，自己兜里只揣了50元，买了一张单程汽车票就去了杭州。“那时候送快递只有一辆自行车、一台BB机，每天要骑三四十公里，两腿内侧都长出茧子。”

同村的陈德军、陈德亮、罗微娟都抓住了这个机遇先富起来，他们从谋温饱的农民到民营企业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人生发展，也用自己的头脑和资源让村子里的人共享发展果实。

捕捉“触碰人心的瞬间”

“我要讲述的不仅是中国小康的故事，更是中国人的故事。他们每一张鲜活的面孔背后都有着与外国观众一样的喜怒哀乐，奋斗与梦想，艰辛与拼搏，正是这样一个个真实的个体构成了当下的中国。”7月13日，柯文思在出席中国外文局举办的纪录片全球首映式上说道。

柯文思坦言，自己在拍摄这部纪录片时，对“小康”“打工”“扶贫”这样具有中国特色的词汇并不了解，他的初衷也不是去宣传中国的政策，或者教育人们应该如何看待中国的发展，而是想聚焦普通中国人真实的生活。他解释说，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一生创作的戏剧被人们广为传颂、经久不衰，正是因为他的故事总会触动人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此次，他要捕捉的也是那些“触碰人心的瞬间”。

“真正打动人心的是真实感受到的情感。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我们都能看到真挚感人的故事，主人公的欢笑与泪水，他们在发展迁徙过程中对故土和家人的思念，这些都是独特而真挚的情感，是能够让全球观众产生共鸣的东西。”柯文思说，这正是他尝试去做的事情。

谈到拍摄对象的选取，柯文思指出，他们必须是非常真实的人，即使有镜头存在，也完全不是演员，而是用一种诚实、感人的方式讲述了自己的生活。“作为纪录片的创作者，我们需要找到有趣的人物，挖掘那些迷人的、充满了生命力，甚至带刺的生命个体。”柯文思说，张琳与大卡车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女性角色从事男性居多的职业又是一种挑战。这个过程中必然会遭受偏见与歧视，这都增加了人物故事的戏剧性，能够更好地展现主人公身上那种坚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力量。

当然，片中也要展现冲突，否则就不是一部诚实的作品。如果片中的人物都只是过着幸福的生活，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那故事本身就缺乏吸引力。“很多中国女性在谈论自己的时候都有所保留，可是张琳不害羞，非常外向，对于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也很坦诚。原生家庭的不幸、婚姻生活的不顺、对孩子的亏欠，都没有改变她善良、乐观、拼搏的性格。”

“我对已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改变只有敬佩，中国政府理应为此感到骄傲。”柯文思说，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他还会展现一些细节和挑战，让故事更真实饱满。比如，随着大量农村人口迁入城市，人们的生活改善了，人物关系变化了，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如何在城市中生存。这个转变的过程必定是艰难的，既需要扶贫政策的系统支持，也需要搬迁家庭的适应，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社区，保留传统的文化与社交网络，使他们在遇到生活问题时有倾诉的对象和彼此支持的人群，这一点在中国转型发展的过程中意义重大。

在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城镇化进程中，数亿中国人从农民成为城里人，他们以中国人特有的勤劳和坚韧，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小康故事。“如果一个人渴望看到未来，那么他应该去中国旅行。所有人都在努力工作，他们都渴望建立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柯文思说。

中国的吸引力究竟在哪里

“这个系列短片始于中国的西南部山区，一路穿越直到中国的东部沿海，我们遇到来自不同背景的中国人，他们共同的特点是曾经都非常贫困，从他们身上，观众能看到小康如何发挥魔力，并改变他们的人生。”柯文思说，小康并不光是消除贫困，更是让身在其中的每个中国人都能充分发挥潜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从这个意义上说，小康是有关中国梦的追求和实现，每一个中国人都从中获益，中国也正成为一个更加公平和宜居的国家。

出席发布会的还有Discovery探索传媒集团副总裁魏克然。Discovery探索频道是全球最普及的电视频道，目前覆盖了超过220个国家与地区的逾3亿用户。1995年加入Discovery的魏克然是该集团内容创作“灵魂人物”之一。他非常认同柯文思的观点，并指出，这个世界存在很多毫无道理的偏见，21世纪联通世界的社交网络反而造成了世界的两极分化。因此，很有必要拍摄记录真实中国的纪录片。

魏克然以三部知名纪录片《决胜荒野之华夏秘境》《与古为友》和《功夫学徒》为例，讲述了具备世界语态的Discovery探索频道如何与中国创作团队深度合作，并将其比喻为咖啡和咖啡豆。“创作团队把优质的咖啡豆递到我们手上，而我们作为咖啡师把原料制作成香浓的咖啡，送给观众们品尝。”

《决胜荒野之华夏秘境》的首播，放在了中国最受年轻人欢迎的知名视频弹幕网站B站，并大获成功。《与古为友》是探索频道与腾讯视频一起合作的，以当代艺术性的眼光重新认识传统文化，是与中国文化的一次独特而全新的碰撞，也让年轻观众喜欢传统文化，与古人做朋友。《功夫学徒》既有芒果TV的基因，也有Discovery的基因，所以在海外备受欢迎。魏克然直言，如果没有中国本土的合作伙伴，就做不出这么吸睛的纪录片。他期待，“可以通过这类合作的纪录片，向全球观众展现一个快速发展和充满活力的中国。”

魏克然还分享了自己在北京师范大学任教期间的敏锐发现：中国的年轻一代正在快速成长，他们具有中国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价值观，同时又兼具开放包容的心态。“他们蓄势待发，正在走向世界，这值得我们每个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