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冰
去年暑假,儿子在奶奶家住了一段时间,和邻居一群孩子整天沉浸在电游里,染上了网瘾。回到家后,他整天只想着玩游戏,好几个晚上等我们睡着了还悄悄拿我们的手机躲到洗手间玩。我们把家里的网断了后,他竟深更半夜拿着手机跑到邻居家门口去蹭网,周末更是绞尽脑汁找电游。
总之,10岁的孩子,除了电游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我们软硬兼施、想尽办法,但他始终没有断了网瘾。
说教早已没用,而且他已经从心底厌烦、排斥我们,我认真想了想,觉得如果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从电游着手,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决定,先做出适当的让步。
这天下午,儿子刚放学,我对他说:“儿子,‘我的世界是不是很好玩啊?”
他有些驚讶地看看我,但很快不屑地转过头去,冷冷地说:“是啊,超级好玩!”我说:“我也想玩!”他顿时两眼放光,可又迅速恢复为怀疑。我一本正经地说:“这样,你认真做作业,我去准备晚饭。一个小时后,我们看谁做得好,赢了的玩游戏,输了的继续学习或做事。”小家伙没那么冷了,但仍旧不相信:“你这是又给我下什么套吧?”“不信?那咱拉钩。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套?何况不管怎样你都得写作业。”
儿子立刻伸出手指和我拉钩,然后坐下来埋头写作业。我把闹钟放在茶几上,指着时间说:“看,现在是4点40分,我们5点40分分胜负。”
一个小时后,闹钟响了。儿子合上作业本,交给我说:“请检查!”儿子作业做得还可以,但生字抄写潦草,还有一道数学应用题错了,应该是赶时间的原因,我想明天把比赛时间调整为一个半小时。
“你的作业检查完了,你也可以去厨房检查我的工作情况。”儿子到厨房后很惊喜,因为他发现我连菜都没切完。是的,我输了,我当然是故意输的。
儿子迫不及待去开电脑,我拿闹钟指给他看:“玩30分钟后吃饭,晚饭后我们出去散步,散步回来再温习40分钟功课,表现好的话,可以再玩20分钟游戏,然后看会课外书就睡觉。”儿子答应得很好,但是等闹钟再响起时,他并不想停下来。
我把闹钟拎到他面前,“我们不能说话不算话。破了规矩,下次就没得玩了!”儿子只好乖乖停下来,但很不开心。我说:“今晚你还有一次机会可以玩。你遵守规则,我也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也是一种游戏,遵守游戏规则,才能玩得下去。”儿子虽然不情不愿,但对我有了点信任,不再像刺猬一样拒绝我靠近。
散步回来后温习功课,儿子有点开小差,我给了他一个警告,并告诉他,当这样的警告达到2次时,游戏时间将会被取消1次;如果连续3天被警告,游戏时间取消2次;连续4天被警告,2天不准玩游戏。儿子吐了吐舌头,表示接受,然后迫不及待地去享受他那20分钟福利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故意让儿子赢,他渐渐接受了我的这种管理方式,对我的信任回归了一些,我很开心。
第五天,我赢了一次,这意味着儿子将失去对他来说相当宝贵的30分钟游戏时间。他失落地说:“我今天输在数学题上,上课没太听好,所以做得慢。”知道总结自己失败的原因了,这其实也是游戏福利在督促他这么做。
隔天,我对儿子说:“既然游戏这么好玩,不如你教我吧。”我故意学得很费劲,还有点不认真,他很生气。我趁热打铁,“我有时辅导你作业,你也是这样,我也很生气。”他看了我一眼,耐下心来,口中嘟囔:“又是套路,是想让我理解你的苦恼。”我笑,邀他一起玩双人游戏。他很开心,游戏时间结束,我们还一起探讨下次玩时要如何才能一起多过几关。原本陷入僵局的母子关系初步有了春暖花开的迹象。
慢慢地,我逐渐增加获得游戏福利的难度,比如做作业的数量和质量都逐层提高要求。为了完成得让我满意,他会认真规划时间,上课也比之前认真许多,遇到难题还会主动查资料、问老师。
周末,我又开设了电游增补时间,全家一起上阵,有时为冲关齐心协力,很是开心。那段时间,儿子和我们的关系融洽了很多,对待电游也理性了不少。我知道到了最后攻关时刻,我要让他真正摆脱游戏瘾。
首先,我决定拆解游戏世界。
我对儿子说:“你说,我们玩的这些游戏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呢?这些人很厉害吧。”儿子立刻来了兴趣。
我调出一些资料,通过视频、访谈、文字和他一起探究电游后面的世界。策划、立项、开发、测试、发行……一款游戏的制作,是个庞大而复杂的工程,需要很多人精诚合作,仅仅是一个战斗模式的开发,就倾注了许多人无数次的辛苦尝试。
那段时间,在我的引导下,儿子开始专心研究电游后面的世界。当一款看似神奇的游戏可以被拆解得清清楚楚时,那种神秘感就逐渐消失了,他不但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而且从中吸收到了很多课本之外的知识。
这时,我悄悄进行第二步,引导他了解电游界的大咖级人物,有的是著名的电竞解说员,有的是著名电竞平台制片人。他们爱电游,但不被电游左右与吞噬,这才是真正的厉害。
第三步,我搜集了很多被电游耽误的孩子的资料,有文字、有影像,这些孩子因沉迷游戏而自毁人生。之前我给儿子看这些,他觉得是我用来骗他的套路,但现在有了前面的信任感重建、游戏拆解以及那些游戏大咖们做参照,儿子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些网瘾孩子的行为很荒谬。
如今,儿子偶尔还是会玩游戏,但他不再沉迷,也不再盲目,而是会去分析设计者的目的与心思,有时还会吐槽一下,自言自语提点小建议,再也不需要我们干涉了。
就这样,历时大半年,我把在儿子心中封了神的游戏推下了水,让他站在岸上成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