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I逆向技术溢出对区域创新能力影响的实证研究

吴文洁 黄海云 白又竹

(1.西安石油大学 陕西(高校)油气资源经济管理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710065；2.西安石油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5)

0 引 言

近年来，随着我国“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粗放型经济难以为继，以创新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已成为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我国实行“走出去”战略，加大对发达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下称OFDI)，学习其先进技术，进而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使OFDI成为我国提升技术创新能力的重要渠道之一。根据《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截至2018年年底，中国OFDI存量达19 823亿美元，是2003年末存量的59.7倍，在世界排第3位。那么，十多年来我国OFDI的效果如何？这样大规模的OFDI能否通过反向技术外溢推动我国创新能力提高？此外，开展OFDI活动的主体多为企业，由于企业所处区域的异质性，导致逆向技术溢出也存在差异。所以，近年来，企业层面对创新活动影响的重要性在逐渐减弱，区域层面对创新能力提升的促进作用在逐渐显现，区域创新能力正不断成为一个区域提高综合竞争力的决定性要素。因此，研究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不同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对我国制定合理的OFDI发展政策，有效发挥OFDI反向技术外溢效应，进而提升地区创新能力，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1 文献综述

目前，学术界关于OFDI反向技术外溢与地区创新能力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路径。大部分学者认为OFDI反向技术外溢主要通过研发反馈、子公司本土化和收益反馈3种效应影响母国创新能力。从研发反馈效应来看，跨国公司通过跨国并购和绿地投资等方式进入竞争关系和供需状况不同于母国的海外市场，在东道国陌生的市场环境下不断加大R&D投入，最大限度降低“陌生引致成本”，以获得东道国的智力资源要素，实现两国在生产环境和关键技术要素方面的无缝衔接，由此促进母国技术水平的提升。[1]108-130Kogut B,Chang S J[2]401-413通过研究日本的投资活动表明，日本对美国进行OFDI是为了获取其先进技术用于自身研发，从而验证了两国开展OFDI活动是基于被投资国的研发反馈效应。从子公司本土化效应来看，符磊、李占国[3]70-81认为，通过对海外子公司的本土化经营，使其与被投资国企业产生集聚效应，尤其是得到东道国的网络支持、上下游技术溢出等渠道使东道国的先进技术在海外子公司实现“当地化”，以适应母国发展。Jaffe M[4]577-598通过分析美国各州的专利数量发现，专利数量的多少与当地机构的研发投入有密切关联。从收益反馈效应来看，跨国公司收益增加会从两个方面使母国的技术水平得到提升：一方面是成本的降低，另一方面是市场的扩张。母国企业通过OFDI，能够优化配置人力、资本等资源，同时，单位产品生产、研发成本由于市场的扩张而降低。通过这两方面的共同作用，提高海外子公司的收益。陈岩[5]61-72通过分析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的海外经营经验，证实了收益反馈效应对母公司技术能力提升的重要性。Dunning J H[6]45-66也发现，子公司的专利申请数量逐年增加，离不开收益反馈效应的影响。然而，收益反馈效应在为公司获取大量财富的同时，也要求公司对财富具备合理的支配能力，从而提高R&D水平，增强自主创新能力。

二是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地区创新能力影响的异质性。Bitzer J,Kerekes M[7]355-358探究OECD国家的工业水平数据发现，除G7国家外，OFDI溢出效应均会阻碍社会生产率的提高。De La Potterie B V P，Lichtenberg F[8]490-497通过研究美国、日本等13个工业化国家的OFDI活动，认为OFDI技术溢出效应对国内生产率具有促进作用。刘宏、赵恒园等[9]38-49利用我国2003—2016年的省级面板数据，构建门槛回归模型进行研究，发现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东、中、西部地区创新产出的影响为正，对东北地区的影响不明显。赵甜、方慧[10]58-76实证研究OFDI对我国创新效率的影响，发现通过开展OFDI活动，东部地区的创新效率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沙文兵[11]80-94+136利用我国省级面板数据，以专利授权数为表征，构建静态面板模型，发现OFDI对东部地区创新能力的反向技术外溢效应最大、中部次之，而对西部创新能力没有产生显著的反向技术外溢效应。白洁[12]65-69+89，刘明霞、王学军[13]57-62+88-89从全要素生产率角度出发，证明了OFDI反向技术外溢效应具有地区异质性。然而，陈菲琼、虞旭丹[14]101-106+137根据2003—2010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利用L—P模型实证分析认为，OFDI对我国创新能力并无明显提高作用。

综上所述，学术界关于OFDI反向技术外溢与地区创新能力的研究已经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仍存在不足：一是总体来说，国外对于OFDI反向技术外溢影响地区创新能力的探究较早，且探究对象通常是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而我国OFDI起步较晚、发展时间较短，再加上分析时大多沿用国外学者提出的理论模型，较少考虑其对中国的适用性；二是学者们研究OFDI反向技术外溢效应的角度较为单一，大多是从全要素生产率和专利授权数等方面进行研究。事实上，衡量地区创新能力是极其复杂的问题，仅考虑创新产出是不准确的，应加入创新投入要素综合考虑。鉴于此，本文综合创新投入和产出两方面因素，利用我国2009—2017年省级面板数据，构建静态面板模型，实证检验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以期为我国进一步促进区域协调一体化发展提供参考。

2 研究设计

2.1 变量选取

被解释变量：区域创新能力(q)。结合上述分析，本文综合创新投入和产出两部分因素，参考樊刚、王小鲁等[15]9-18和宋跃刚、杜江[16]60-73+128的做法，首先运用极大极小值法对各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之后运用简单的算数平均对区域创新能力进行测算。

核心解释变量：OFDI逆向技术溢出(sf)。对OFDI逆向技术溢出的测算，见(1)式：

(1)

其中，OFDIjt和GDPjt分别是t时期我国对j国的OFDI存量和国内生产总值。Sjt是采用永续盘存法测算出的t时期我国OFDI东道国j的国内R&D资本存量，测算公式见(2)、(3)式：

St=(1-δ)St-1+Rt

(2)

(3)

在(2)式和(3)式中，St代表第t年的R&D存量；δ代表折旧率，一般取5%；Rt表示第t年实际的R&D支出；g表示各国 2009—2017年R&D支出的平均增长率。

在计算出通过OFDI逆向技术溢出渠道获得的国际R&D资本存量总和后，再根据各省的OFDI存量比重计算各省获得的国际R&D资本存量，计算公式见(4)式：

(4)

控制变量。产业结构(ind)，由(第三业增加值/第二、三产增加值之和)来衡量。产业地理集中度(igc)能够影响区域经济的空间结构，同时工业集聚能够推动区域内产业发展水平的提高，因此本文参考齐亚伟、陶长琪的方法，运用工业总产值的区位熵衡量产业地理集中度，即IGCit=(Rit/Rt)/(Yit/Yt)，其中Rit和Yit分别表示i省t年工业总产值和地区生产总值，Rt和Yt分别为中国t年工业总产值和国内生产总值。[17]14-23+131对外依存度(dft)，用各省的进出口贸易额同本省的地区生产总值之比表示。

2.2 模型设定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在参考靳巧花、严太华做法的基础上[18]57-66，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构建经济计量模型，见(5)式：

(5)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β0为常数项，被解释变量q表示区域创新能力，核心解释变量sf表示OFDI溢出的国外R&D资本存量，ind、igc和dft分别代表产业结构、产业地理集中度和对外依存度，ui表示反映个体效应的虚拟变量，εit表示随机干扰项。

对(5)式取对数得到静态面板数据模型，见(6)式：

lnqit=lnβ0+β1lnsfit+β2lnindit+β3lnigcit+β4lndftit+ui+εit

(6)

2.3 描述性统计与数据来源

(1)描述性统计

本文运用stata12.0软件对模型各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模型中各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模型中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2)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的样本时间为2009—2017年。由于西藏自治区的部分数据存在严重缺失，因此将其从样本中剔除，最终选取30个省(市、区)的数据构建省级层面的面板模型。各地区的进出口总额和地区生产总值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区域创新能力所采用的指标来自历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国内各省的OFDI存量数据来自《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产业结构和产业地理集中度的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

3 实证分析

3.1 二者关系初步判断

为了解OFDI反向技术外溢与地区创新能力的基本关系，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有必要利用样本数据，通过绘制散点图，对二者关系进行初步判断。OFDI反向技术外溢与地区创新能力关系散点图见图1。

图1 OFDI反向技术外溢与地区创新能力关系散点图

可以发现：图1中，lnsf和lnq两个变量形成的散点图向右上方延伸，分布在拟合线的两侧。因此，初步判断二者拟合程度较好，OFDI反向技术外溢与地区创新能力存在显著的正向相关关系。

3.2 实证结果分析

(1)模型检验。(6)式是本文研究OFDI逆向技术溢出对区域创新能力影响所构建的静态面板数据模型，通常静态面板数据模型的估计方法主要分为三类：混合OLS、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为确定模型的具体估计方法，依次进行F检验、Lagrange乘数检验和Hausman检验，实证模型回归结果见表2。

由于篇幅限制，本文仅列示出通过检验最终确定的模型估计方法，具体见表2的最后一行。

(2)全样本回归分析。表2第2列是全国样本的回归结果，分析如下：

表2 实证模型回归结果

第一，从显著性来看，除对外依存度外，其他变量均在1%水平下显著，表明OFDI渠道溢出的国外R&D资本存量、产业结构和产业地理集中度对我国创新能力都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对外依存度显著性较低的原因，笔者认为可能是在逆全球化背景下，我国创新能力更多是依靠自主R&D等其他渠道促进，对外依存度较低。

第二，从系数来看，我国创新能力受OFDI逆向技术溢出影响的作用相对较大：OFDI溢出的国内R&D资本存量每增加1%，将导致创新能力增加0.457%。这表明，采取对发达国家直接投资的方式来提升我国创新能力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此外，产业结构对我国创新能力的影响系数最大，产业地理集中度的影响系数次之，对外依存度的影响系数最小。这表明，国内创新能力提升主要取决于较为合理的产业结构和技术型产业的集聚，对国外依存度较小。

(3)分区域样本回归分析。东、中、西部地区在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内部资源和文化等方面都存在明显差异，导致三个地区“走出去”的程度不同。[19]24-30因此，为探究OFDI逆向技术溢出对我国不同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本文将全样本数据按国家统计局对东、中、西“三大地带”的划分标准分为3个子样本，再次运用上述方法对适用于每个子样本数据的估计方法进行检验，表2中的第3、4、5列分别给出了东、中、西部3个子样本的估计结果，分析如下：

第一，东、中和西部地区的OFDI都对创新能力产生了显著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从其影响大小来看，东、中和西部地区OFDI溢出的国内R&D资本存量每增加1%，本地区创新能力分别增加0.457%、0.430%和0.363%。由此看出，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东部地区创新能力提升作用最大、中部次之、西部最小，且对中西部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略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笔者认为原因如下：首先，地区OFDI规模存在较大差距。截止2017年底，我国东部地区OFDI存量在全国总存量中占比高达81.86%，中、西部地区OFDI存量分别仅占全国的10.69%和7.45%。其次，三大地区的对外依存度存在很大差异，导致各地区在吸收外部先进技术方面存在差异，从表2可知，对外依存度会促进东中部地区创新能力提升，但会抑制西部地区创新能力提升。

第二，从控制变量的结果来看，东中部地区的产业地理集中度对创新能力的促进作用明显优于西部地区，原因是东中部地区技术水平较高，企业对地区内技术水平较低企业产生的辐射带动效应较强，这使得创新能力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使企业对空间的依赖性加强。同时，产业集聚使人才、教育等大量社会资源向该区域聚集，降低单位生产成本，提高资源利用率，使规模报酬递增成为企业在区域内实现产业地理集中的主要动力。加之企业间的良性竞争关系促使企业积极采取激励机制加大研发力度，产生循环累积效应，进一步提升区域创新能力。此外，从对外依存度也可看出，不同地区的对外依存度对创新能力的影响也存在较大的差异。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本文通过梳理以往文献并利用2009—2017年我国30个省(市、区)(西藏除外)的面板数据，研究了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

(1)我国OFDI通过其反向技术外溢对国内创新能力产生了显著的正向效应；

(2)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国内创新能力的影响表现出明显的地区差异，东部地区的OFDI对创新能力产生的反向技术外溢效应最大、中部次之、西部最小；

(3)产业结构和产业地理集中度对国内创新能力提升的促进作用较大，而对外依存度对国内创新能力提升的促进作用较小。

4.2 建议

(1)为进一步促进OFDI反向技术外溢对国内创新能力的影响，管理部门应完善OFDI扶持政策，鼓励发展高技术OFDI。应加强对企业投资取向的引导，使企业认识到，通过资源寻求型OFDI获取海外优势只是短暂的，唯有重视高技术行业的海外投资，才能使企业占据长期优势。

(2)要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加强产业融合，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同时，要积极推动中西部地区产业集聚，整合地区先进生产技术，形成整体价值链，发挥产业集聚的各种优势，推动地区技术创新水平的提高。

(3)企业应加强对先进技术的甄别，根据自身的管理水平，选择适宜的先进技术，提高研发效率，实现企业整体创新能力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