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面孔

穆熙妍

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走路。我住的地方，隔一个巷口就是闹市区，因为生活方便，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刚搬来的时候，我还处于摸索阶段，花了点时间熟悉附近的餐厅与超市。

我不太喜欢吃蔬菜，所以常去一间鲜榨果汁的小摊子买蔬果汁，以便补充膳食纤维与维生素。老板很热情，常给我免费加芹菜与苦瓜，打出来一大杯，我每次盛情难却，喝得愁眉苦脸。

有一次等果汁的时候，路边远远走过来一位老先生，他穿着全白的西装，里面是鲜红色的衬衫，戴着一顶白帽子，在大热天里显得非常奇特。

老先生走到我旁邊，我知道没有礼貌，但实在忍不住不看。他走近了我才发现，连他的皮鞋都是白色漆皮的，擦得发亮。如果我蹲下，大概能在他的鞋子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定是一张目瞪口呆的脸。

“你好！”老先生中气十足地与我打招呼，也对正在打果汁的老板挥挥手。他拿着一沓传单，顺手递给我一张。

“如果看见这个小姑娘，请务必打这个电话，谢谢。”他很有礼貌地对我说，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手上的传单，身后的老板就开口道：“你不要理他啦！他这个人噢，大概是老了，有点怪怪的。”老板比着自己的头，手在脑袋旁边画圈圈，“我们这边的人都知道他。”

我看着老爷爷渐渐远去的背影，在盛夏的阳光下，他神采奕奕，给每个经过的路人发传单。

天气实在太热，我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匆匆往家走，进了家门才发现，我顺手把传单也带回来了。上面有一张模糊的转印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照片旁边有一段文字：

亲爱的小雪，自从40年前一别，我一直无法忘记你，深深懊悔当时为何不鼓起勇气，与你携手共创属于我们的未来。虽然目前尚未与你取得联系，但我不会放弃，希望不算太晚。穷此一生，我只愿再见你一面。寻找程盈雪，身高约1.6米，原居住地址为×××，有任何线索请致电×××，必有重谢。

我回想刚刚在阳光下与我擦肩而过的老爷爷，脸上都是寿斑与皱纹。传单上的照片看得出来是多年前拍的，当年的小雪如果还在世，现在也有70多岁了。不知这二人的余生，还有多久，希望能再长一点，他们可以再见一面。或许小雪已经儿孙满堂，也可能她已记不起他是谁。

希望老爷爷能穿着那身笔挺的白西装，再对她喊一声“小姑娘”。

这世上，爱情的面孔有无数种。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去欧洲旅行，有些人永远没坐过名贵的跑车，有些人甚至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到最后。

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每分每秒，每个角落都有人用自己的方式，尽力而不卑微地爱着对方。

（林 一摘自九州出版社《见过爱情的人》一书，沈 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