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

蒋瑞

摘  要：甲骨文有一类独立出现的记事短语，其构成方法跟现代汉语短语基本相同，主要有依靠语序和依靠语序加虚词两种构成方法，以及单词加单词、单词加短语结构和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三种构成方式。在这些短语的构成中，下级单位可以递相成为其上级单位的构成材料，表现出层累构造的特点。其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比仅依靠语序构成的要多，这说明实词加虚词构成短语的能力要强于实词加实词。由此产生的短语为甲骨文使用短语记事创造了条件。

关键词：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构成;实词加虚词

对甲骨文短语的研究，近二十年来取得新的进展。如张玉金的专著《甲骨文语法学》辟出专章论述甲骨文各类短语的结构类型和功能[1]（P103-128），张国艳对甲骨文的介宾短语进行了探讨[2]（P40-42），郭晓红对甲骨文的同位短语进行了研究[3]（P40-42）。这些论著使我们对甲骨文短语有了更多的了解。在研究甲骨文记事语言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甲骨文有一类独立出现的短语，以单版單条的形式和在同版多条中以单条的形式出现，数量很多。这些短语因为独立于一般句子之外，独自承担了记事的功能，故可称作“独立记事短语”。鉴于已有研究对于甲骨文短语的分类已较详尽，我们拟以曹锦炎、沈建华编著的《甲骨文校释总集》为依据[4]，对这类短语的构成作初步研究。

一、由单词加单词构成

总体来说，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方法与现代汉语基本相同，主要是依靠语序和依靠语序加虚词两种[5]（P44-51）。其中，依靠语序构成的短语，其构成的下级单位全是实词;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其构成的下级单位除了实词以外还有虚词。所有的下级单位都可以继续成为其上级单位的构成材料。根据其构成单位和组合方式的不同，我们将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分为三类：单词加单词、单词加短语结构和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为了明确各构成单位之间的关系，我们在下面的例句中用双竖线“‖”将每个短语的中心语与非中心语分开标识，其中，有的中心语在前，有的中心语在后。

（一）依靠语序构成

由单词加单词构成的短语，全都是由一个单词加上另外一个单词，以单词为基础材料构成的。其中，依靠语序构成的短语，不需要使用其他语法手段，仅仅依靠各语言单位按照先后顺序线性排列而成。在单词加单词的构成类别中，都是实词加实词。下面，我们就按照其不同的结构类型来说明其具体构成的方法。

第一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1）夕‖。（合27433）

（2）癸酉‖雨。（合33868）

（3）史‖入。（花东133甲桥刻辞）

这类依语序构成的主谓短语，有的前面的名词是动作的发起者，由后面的谓词表达主要动作，如例（3）中的“史”和“入”。值得注意的是，时间名词也可以在前面作为主语[6]（P97-98），如例（1）、例（2）中的“夕”“癸酉”，而由后面的谓词表达主要动作，如例（1）、例（2）中的“”“雨”。

第二组（谓词性动宾短语）：

（4）受‖又。（合14190）

（5）受‖禾。（合33257）

（6）卯‖牢。（合34668）

动宾短语如果不包括宾语前置的情况，就都是表动作的在前，表动作对象的在后，如本组所示。一般情况下，动宾短语以表示主动的为主，如例（6）“卯牢”;同时，也有不是表示主动的情形，如例（4）“受又”，意思是“接受保佑”。

第三组（谓词性联合短语）：

（7）往‖。（合10599）

（8）冊‖祝。（合30648）

（9）令‖往。（合34479）

这类情况主要见于动词性联合短语。其中，前后两词的地位虽然是平行的，但是时间上往往有先后的区别，即先有什么动作后有什么动作这样，以动作在先的为中心语。

第四组（名词性量词短语）：

（10）十‖。（合32127）

（11）一百‖彘。（合20662）

（12）三十‖牛。（合33580）

量词短语类由前面的数词加后面的名词构成，前面的数词有单音节（单字）的，也有多音节的，前面的数词说明后面事物的数量。

第五组（名词性和谓词性偏正短语）：

（13）多‖尹。（合39833）

（14）大‖吉。（合41683）

其中，例（13）为名词性偏正短语，例（14）为谓词性偏正短语。例（13）“多尹”是多个尹官的合称，“多”修饰“尹”。

（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

在单词加单词构成的记事短语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通常是由一个虚词加一个实词构成，虚词在前而实词在后，以偏正短语类最为常见。

第一组（名词性偏正短语）：

（15）‖犬。（合30867）

（16）‖羊。（合33616）

（17）其‖暮。（合33743）

（18）‖乙未。（合34338）

在这类短语中，由语气副词加名词构成的较多。其副词在前，或表肯定（如“”），或表推测（如“其”）。表面上，这样的语气副词是修饰其后的名词的，实际上它是省掉了其后的主要动词，如“牢用”（合30709）、“十犬用”（合30722）中的“用”，“其暮”（合33744）中的“”等。

第二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19）勿‖往。（合05091）

（20）允‖出。（合11156）

（21）其‖雨。（合14648反）

（22）茲‖用。（合33696）

（23）不‖。（合34000）

（24）弜‖祝。（合34394）

（25）不‖若。（合34687）

谓词性偏正短语在单词加单词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记事短语中，数量最多。常见的构成方法是副词加动词或形容词，又以副词加动词的情况为多。主要用或肯定或否定或推测的语气，表达要贞问的主要内容。

第三组（名词性介词短语）：

（26）于‖丙。（合30703）

（27）才‖析。（合40009）

这种独立记事的介词短语并不多见，其中，例（26）表示时间，例（27）表示地点。

第四组（名词性联合短语）：

（28）十‖又四。（合21465）

这种独立记事的联合短语也不多见，主要出现在一般句子和一般复句中。例（28）由一个数词加一个虚词再加一个数词构成，其语义与“十四”不尽相同。

二、由单词加短语结构构成

比单词加单词在结构上更高一级的短语，是单词加短语结构构成的短语。也就是说，这个短语的下级单位除了單词还有短语，其中，作为构件出现的短语，我们称作“短语结构”，以取消其独立性。这种作为构件的短语结构的自身，也是由较低级语言单位，即单词加单词或单词加短语结构构成的。跟单词加单词类一样，单词加短语结构类的短语构成，也有依靠语序构成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两种方法，其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情况要多于仅依靠语序构成的。

（一）依靠语序构成

在依靠语序构成的单词加短语结构的类型中，其中的短语结构主要是依靠语序构成的，这就意味着这些下级组织单位也都是实词。其中，有短语结构在前的，也有短语结构在后的。

第一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29）王‖往出。（合05099）

（30）戊申‖十犬。（合14452反）

（31）四鹿‖隻。（合28324）

（32）二日今‖雨。（合33747）

（33）今日乙‖。（合33944）

（34）壬‖歲。（合34437）

本组谓词性主谓短语，由前面一个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结构加后面一个谓词或谓词性短语结构构成。例（29）、例（30）、例（34），都是名词在前，由后面的短语结构作中心语。例（31）、例（32）、例（33），都是短语结构在前，由后面的动词作中心语。其中，例（31）“四鹿隻”可以理解为擒获了四鹿，前面的“四鹿”是依靠语序构成的量词短语结构。“四鹿隻”从形式上看是主谓短语，在意义理解上是动宾结构的倒装，但是它不写成“隻四鹿”，因此，我们不把它当作动宾结构来看。例（32）、例（33）前面的“二日今”“今日乙”都是单词加单词依靠语序构成的同位结构的短语结构，作整个短语的主语。例（34）由前面的时间名词“壬”加上后面一个短语结构“歲”构成，“歲”是由两个动词构成的联合短语结构。

第二组（谓词性动宾短语）：

（35）卯‖三牢。（合31109）

（36）‖五牛。（合33816）

本组后面的量词短语结构“三牢”“五牛”，是前面祭祀动作“卯”“”的对象。

第三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37）祝‖一牛。（合30758）

（38）卯羊‖三。（合34661）

这类中补短语并不多见。其中心语在前，由后面的单词或短语结构对中心语作补充说明。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中补短语与动宾短语结构的区别。例（37）后面的“一牛”是对中心语“祝”的方式的说明，用“一牛”来“祝”，“一牛”不是“祝”的对象。例（38）前面的“卯羊”为动宾短语结构，“羊”是“卯”的对象，其后的“三”是对中心语“卯羊”的数量作补充说明。“卯羊三”如果写作“卯三羊”，意义相差不大，但结构就不一样了。

（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

与仅依靠语序构成不同的是，在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中，其下级的短语结构有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也有依靠语序构成的。其中，第一、二组是短语结构在前，后接一个实词;其余七组是前面一个虚词或实词，后接一个短语结构。

第一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39）于甲寅‖入。（合05175）

（40）于父甲‖告。（合27473）

（41）于夕‖。（合30728）

（42）于来乙巳‖。（合34377）

（43）于丧‖烄。（合34480）

（44）于‖烄。（合34482）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整个短语是由前面的介词短语结构加后面的实词构成，以后面的实词为中心语。其前的介词短语结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其中，“于甲寅”“于夕”“于来乙巳”表示其后动作发生的时间，“于父甲”介绍其后告祭的对象①，“于丧”“于”表示其后动作发生的地点。

第二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45）三牢‖用。（合30705）

（46）白羊‖用。（合30719）

（47）辛‖。（合30879）

（48）己酉‖步。（合31922）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不过，它是由前面一个偏正短语结构加上后面一个中心词构成的。其下级的偏正短语都表示肯定语气，要么表示祭祀用牲的数量品种，要么表示祭祀的时间，如“三牢用”是说“就用三牢吧”，“辛”是说“逢辛这天祭吧”。

第三组（名词性偏正短语）：

（49）其‖二大牢。（合30504）

（50）其‖一三牛。（合32110）

（51）其‖五牛。（合33697）

（52）‖大牢。（合33616）

（53）‖小风。（合34483）

（54）其‖牢又一牛。（合37036）

（55）‖小。（合41799）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名词性偏正短语。由前面一个副词加上后面一个名词性的短语结构构成，只是后面下级的短语结构都是由实词加实词依靠语序构成的。整个短语前面的副词或表疑问、推测，或表限定、肯定。如例（49）“其二大牢”是贞问“用二大牢（祭祀）如何”，例（55）“小”是说“就用小（祭祀）吧”。稍为特别的是例（50）后面的“一三牛”，这个短语结构本身又是由短语“一”加短语“三牛”组成的联合短语结构。

第四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56）其‖又每。（合31269）

（57）其‖丧众。（合32002）

（58）弜‖又。（合32135）

（59）其‖冓雨。（合33923）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由前面的副词加上后面一个作为中心语的动宾短语结构构成。其中，例（56）中的“又每”就是“有悔”，例（58）中的“又”义同“侑羌”，即把羌人当作人牲举行侑祭。值得注意的是，例（56）、例（57）、例（59）中的“其”仍然是副词，表示疑问或推测，像代词，但又不是代词。关于甲骨文“其”有没有作代词的用法，学界尚有不同看法，这里暂不涉及。

第五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60）不‖其雨。（合33812）

（61）允‖隹烄。（合34479）

（62）弜‖竝。（合34558）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由前面一个副词加上后面一个作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结构构成。稍为特别的是，其后面下级的偏正短语结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如例（62）中，虚词“弜”后面“竝”的“竝”也是虚词，表示一起发生的动作，修饰后面的动词“”，整个短语“弜竝”的意思是“不要一起酒祭吧”。这样，整个短语就有两个虚词存在，第一个虚词修饰或限制后面整个短语结构，第二个虚词修饰或限制最后那个动词，如此其构成机制就非常清晰了。

第六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63）弜‖庚。（合30878）

（64）其‖暮。（合33744）

（65）其‖夕歲羊。（合34432）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由前面一个副词加上后面一个作为中心语的主谓短语结构构成。其中，例（65）后面的“夕歲羊”稍为特别，这是一个时间名词作主语的主谓短语结构，其后的“歲羊”又是一个动宾结构的短语。

第七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66）戊辰‖不雨。（合33747）

（67）己亥‖其雨。（合33748）

（68）丁‖不。（合33968）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主谓短语。由前面一个作主语的时间名词加后面一个偏正短语结构构成，其后的偏正短语结构由一个虚词加一个动词构成（其中“雨”均用为动词）。

第八组（谓词性动宾短语）：

（69）‖于大戊三。（合01491）

（70）帝‖于西。（合14325）

（71）‖于。（14706）

本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动宾短语。由前面一个动词加后面一个介词短语结构构成。前面的动词作中心语，后面的“于大戊三”“于西”“于”表示祭祀的对象，其中，“大戊三”是双宾语，“西”为西方神，不是指方位。

第九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72）祝上甲‖。（合27060）

（73）祝‖羊。（合30630）

（74）‖其今日。（合30667）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中补短语，其前的短语结构或动词为中心语，后面的短语结构对前面的行为方式或时间作补充说明，其中，“”是羊、牛的合文，说明祭祀的时候要同时用一羊一牛。

三、由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构成

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构成一个新的短语，是甲骨文短语构成中最高级的情形。它作为构件出现的短语结构自身的构成，也遵守其下级或同级短语构成的法则。跟前两类一样，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的构成方式，也存在两种构成的方法，其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情况也要多于仅依靠语序构成的。在构成整个短语的前后两个短语结构中，其中一个是中心语，另一个修饰、限制或说明中心语（其更低级别的短语结构也可继续分析出更低级别的中心语①）。因为其下级短语的构成方法在上文已有交待，这里就不再详细说明了。

（一）依靠语序构成

第一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75）翌丁‖比斗。（合21343）

（76）茲夕‖亡大雨。（合30014）

（77）今日壬‖亡大雨。（合30058）

（78）今日壬‖遘雨。（合30103）

本组是依靠语序构成的谓词性主谓短语。由前面表时间的短语结构作主语，后面的动宾结构作谓语。其中，例（75）“翌丁”是下一个丁某日的省称，“比斗”是指与北斗并行（视觉上和心理上）。

第二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79）祖乙歲‖五牢用。（合27188）

（80）祖丁‖鬯三卣。（合27301）

（81）翌大丁‖奭妣戊。（合27513）

（82）又妣辛‖一小。（合27546）

（83）伊尹歲‖十羊。（合27655）

（84）岳宜‖四牛。（合34208）

（85）河‖二牛。（合34246）

本组是依靠语序构成的谓词性中补短语。前面的短语结构表示祭祀行为和祭祀对象，后面的短语结构除例（81）是说明对祭祀对象的匹配外，其余都是说明祭祀用牲或用酒的方式。其中，多个短语结构在意义逻辑上存在动宾倒装关系，如例（79）前面的“祖乙歲”即“歲祖乙”，后面的“五牢用”即“用五牢”，整个语义是“用五牢歲祖乙”。

第三组（名词性联合短语）：

（86）五伐‖十。（合00256正）

（87）三牢‖奭二羊。（合33654）

（88）二牢‖奭二羊。（合33654）

本组是依靠语序构成的名词性联合短语。其中，例（86）由两个量词短语结构直接搭配，例（87）、例（88）两个量词短语结构之间用了动词“奭”，意思是“配”。这个动词“奭”的用法有点像作连词用时的“眔”，但“眔”前后相连者为平行地位，“奭”前后是主辅地位。

（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

第一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89）翌庚子‖不其易日。（合14330）

（90）于九月‖又事。（合21586）

（91）隹辛‖又召。（合21586）

（92）其至中宗‖祖乙祝。（合27239）

（93）于宗‖用。（合32121）

（94）于甲‖伐。（合32247）

（95）庚辰‖。（合34501）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前面的短语结构修饰后面的作为中心语的短语结构。前面的短语结构或表时间，或表地点;后面的短语结构有偏正结构、动宾结构、联合结构等，表示主要动作。

第二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96）祖丁‖庸奏。（合27310）

（97）母‖先。（合27489）

（98）父‖先。（合27489）

（99）鹿‖网。（合28352）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但是语义的逻辑关系与上组不同。本组前面短语结构所表现的人或动物，都是后面动作的逻辑宾语，然而整个短语在形式上又表现为状中短语。

第三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100）彘用‖至小牢父戊。（合21545）

（101）翌日祖丁‖先。（合27298）

（102）又于小丁‖先。（合27329）

（103）其告妣辛‖彘。（合27557）

（104）妣癸歲‖牛。（合27573）

（105）河‖羊二。（合34246）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中补短语。中心语在前，其后的短语结构对前面中心语的动作方式或动作对象作出描述。如例（100）的意思是“用彘做牺牲献给父戊，另外还要用一小头专供祭祀的牛”;例（101）的意思是“先对祖丁行翌日祭（就是翌祭）”;例（102）的意思是“在侑祭小丁的时候先把牺牲撕裂”。它们的语序与后来的古汉语有所不同，记录者习惯于把最重要的内容先陈述出来，然后再予以补充说明。由此可以推想，这类书面语言的形成应该有其相应的口语基础。

从以上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可以看出，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类型比仅依靠语序构成的明显要多，这说明实词加虚词构成短语的能力要强于实词加实词。由于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数量庞大，分割天成，因此，其构成方式在整个甲骨文短语的构成中是具有代表性的。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表明，实词加虚词构成短语的方式，在整个甲骨文短语的构成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同時，在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中，其下级单位可以递相成为其上级单位的构造材料，则说明汉语短语构成中存在着层累构造的特点，这在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中已经表现出来。由此构成的短语，就为甲骨文使用短语记事在语言上创造了条件。

参考文献：

[1]张玉金.甲骨文语法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

[2]张国艳.甲骨文介宾短语研究[J].大理师专学报， 2000，（3）.

[3]郭晓红.甲骨文同位短语的判定和同位项关系[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5，（1）.

[4]曹锦炎，沈建华.甲骨文校释总集（全20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5]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6]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对甲骨文短语的研究，近二十年来取得新的进展。如张玉金的专著《甲骨文语法学》辟出专章论述甲骨文各类短语的结构类型和功能[1]（P103-128），张国艳对甲骨文的介宾短语进行了探讨[2]（P40-42），郭晓红对甲骨文的同位短语进行了研究[3]（P40-42）。这些论著使我们对甲骨文短语有了更多的了解。在研究甲骨文记事语言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甲骨文有一类独立出现的短语，以单版单条的形式和在同版多条中以单条的形式出现，数量很多。这些短语因为独立于一般句子之外，独自承担了记事的功能，故可称作“独立记事短语”。鉴于已有研究对于甲骨文短语的分类已较详尽，我们拟以曹锦炎、沈建华编著的《甲骨文校释总集》为依据[4]，对这类短语的构成作初步研究。

一、由单词加单词构成

总体来说，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方法与现代汉语基本相同，主要是依靠语序和依靠语序加虚词两种[5]（P44-51）。其中，依靠语序构成的短语，其构成的下级单位全是实词;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其构成的下级单位除了实词以外还有虚词。所有的下级单位都可以继续成为其上级单位的构成材料。根据其构成单位和组合方式的不同，我们将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分为三类：单词加单词、单词加短语结构和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为了明确各构成单位之间的关系，我们在下面的例句中用双竖线“‖”将每个短语的中心语与非中心语分开标识，其中，有的中心语在前，有的中心语在后。

（一）依靠语序构成

由单词加单词构成的短语，全都是由一个单词加上另外一个单词，以单词为基础材料构成的。其中，依靠语序构成的短语，不需要使用其他语法手段，仅仅依靠各语言单位按照先后顺序线性排列而成。在单词加单词的构成类别中，都是实词加实词。下面，我们就按照其不同的结构类型来说明其具体构成的方法。

第一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1）夕‖。（合27433）

（2）癸酉‖雨。（合33868）

（3）史‖入。（花东133甲桥刻辞）

这类依语序构成的主谓短语，有的前面的名词是动作的发起者，由后面的谓词表达主要动作，如例（3）中的“史”和“入”。值得注意的是，时间名词也可以在前面作为主语[6]（P97-98），如例（1）、例（2）中的“夕”“癸酉”，而由后面的谓词表达主要动作，如例（1）、例（2）中的“”“雨”。

第二组（谓词性动宾短语）：

（4）受‖又。（合14190）

（5）受‖禾。（合33257）

（6）卯‖牢。（合34668）

动宾短语如果不包括宾语前置的情况，就都是表动作的在前，表动作对象的在后，如本组所示。一般情况下，动宾短语以表示主动的为主，如例（6）“卯牢”;同时，也有不是表示主动的情形，如例（4）“受又”，意思是“接受保佑”。

第三组（谓词性联合短语）：

（7）往‖。（合10599）

（8）冊‖祝。（合30648）

（9）令‖往。（合34479）

这类情况主要见于动词性联合短语。其中，前后两词的地位虽然是平行的，但是时间上往往有先后的区别，即先有什么动作后有什么动作这样，以动作在先的为中心语。

第四组（名词性量词短语）：

（10）十‖。（合32127）

（11）一百‖彘。（合20662）

（12）三十‖牛。（合33580）

量词短语类由前面的数词加后面的名词构成，前面的数词有单音节（单字）的，也有多音节的，前面的数词说明后面事物的数量。

第五组（名词性和谓词性偏正短语）：

（13）多‖尹。（合39833）

（14）大‖吉。（合41683）

其中，例（13）为名词性偏正短语，例（14）为谓词性偏正短语。例（13）“多尹”是多个尹官的合称，“多”修饰“尹”。

（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

在单词加单词构成的记事短语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通常是由一个虚词加一个实词构成，虛词在前而实词在后，以偏正短语类最为常见。

第一组（名词性偏正短语）：

（15）‖犬。（合30867）

（16）‖羊。（合33616）

（17）其‖暮。（合33743）

（18）‖乙未。（合34338）

在这类短语中，由语气副词加名词构成的较多。其副词在前，或表肯定（如“”），或表推测（如“其”）。表面上，这样的语气副词是修饰其后的名词的，实际上它是省掉了其后的主要动词，如“牢用”（合30709）、“十犬用”（合30722）中的“用”，“其暮”（合33744）中的“”等。

第二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19）勿‖往。（合05091）

（20）允‖出。（合11156）

（21）其‖雨。（合14648反）

（22）茲‖用。（合33696）

（23）不‖。（合34000）

（24）弜‖祝。（合34394）

（25）不‖若。（合34687）

谓词性偏正短语在单词加单词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记事短语中，数量最多。常见的构成方法是副词加动词或形容词，又以副词加动词的情况为多。主要用或肯定或否定或推测的语气，表达要贞问的主要内容。

第三组（名词性介词短语）：

（26）于‖丙。（合30703）

（27）才‖析。（合40009）

这种独立记事的介词短语并不多见，其中，例（26）表示时间，例（27）表示地点。

第四组（名词性联合短语）：

（28）十‖又四。（合21465）

这种独立记事的联合短语也不多见，主要出现在一般句子和一般复句中。例（28）由一个数词加一个虚词再加一个数词构成，其语义与“十四”不尽相同。

二、由单词加短语结构构成

比单词加单词在结构上更高一级的短语，是单词加短语结构构成的短语。也就是说，这个短语的下级单位除了单词还有短语，其中，作为构件出现的短语，我们称作“短语结构”，以取消其独立性。这种作为构件的短语结构的自身，也是由较低级语言单位，即单词加单词或单词加短语结构构成的。跟单词加单词类一样，单词加短语结构类的短语构成，也有依靠语序构成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两种方法，其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情况要多于仅依靠语序构成的。

（一）依靠语序构成

在依靠语序构成的单词加短语结构的类型中，其中的短语结构主要是依靠语序构成的，这就意味着这些下级组织单位也都是实词。其中，有短语结构在前的，也有短语结构在后的。

第一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29）王‖往出。（合05099）

（30）戊申‖十犬。（合14452反）

（31）四鹿‖隻。（合28324）

（32）二日今‖雨。（合33747）

（33）今日乙‖。（合33944）

（34）壬‖歲。（合34437）

本组谓词性主谓短语，由前面一个名词或名词性短语结构加后面一个谓词或谓词性短语结构构成。例（29）、例（30）、例（34），都是名词在前，由后面的短语结构作中心语。例（31）、例（32）、例（33），都是短语结构在前，由后面的动词作中心语。其中，例（31）“四鹿隻”可以理解为擒获了四鹿，前面的“四鹿”是依靠语序构成的量词短语结构。“四鹿隻”从形式上看是主谓短语，在意义理解上是动宾结构的倒装，但是它不写成“隻四鹿”，因此，我们不把它当作动宾结构来看。例（32）、例（33）前面的“二日今”“今日乙”都是单词加单词依靠语序构成的同位结构的短语结构，作整个短语的主语。例（34）由前面的时间名词“壬”加上后面一个短语结构“歲”构成，“歲”是由两个动词构成的联合短语结构。

第二组（谓词性动宾短语）：

（35）卯‖三牢。（合31109）

（36）‖五牛。（合33816）

本组后面的量词短语结构“三牢”“五牛”，是前面祭祀动作“卯”“”的对象。

第三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37）祝‖一牛。（合30758）

（38）卯羊‖三。（合34661）

这类中补短语并不多见。其中心语在前，由后面的单词或短语结构對中心语作补充说明。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中补短语与动宾短语结构的区别。例（37）后面的“一牛”是对中心语“祝”的方式的说明，用“一牛”来“祝”，“一牛”不是“祝”的对象。例（38）前面的“卯羊”为动宾短语结构，“羊”是“卯”的对象，其后的“三”是对中心语“卯羊”的数量作补充说明。“卯羊三”如果写作“卯三羊”，意义相差不大，但结构就不一样了。

（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

与仅依靠语序构成不同的是，在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短语中，其下级的短语结构有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也有依靠语序构成的。其中，第一、二组是短语结构在前，后接一个实词;其余七组是前面一个虚词或实词，后接一个短语结构。

第一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39）于甲寅‖入。（合05175）

（40）于父甲‖告。（合27473）

（41）于夕‖。（合30728）

（42）于来乙巳‖。（合34377）

（43）于丧‖烄。（合34480）

（44）于‖烄。（合34482）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整个短语是由前面的介词短语结构加后面的实词构成，以后面的实词为中心语。其前的介词短语结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其中，“于甲寅”“于夕”“于来乙巳”表示其后动作发生的时间，“于父甲”介绍其后告祭的对象①，“于丧”“于”表示其后动作发生的地点。

第二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45）三牢‖用。（合30705）

（46）白羊‖用。（合30719）

（47）辛‖。（合30879）

（48）己酉‖步。（合31922）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不过，它是由前面一个偏正短语结构加上后面一个中心词构成的。其下级的偏正短语都表示肯定语气，要么表示祭祀用牲的数量品种，要么表示祭祀的时间，如“三牢用”是说“就用三牢吧”，“辛”是说“逢辛这天祭吧”。

第三组（名词性偏正短语）：

（49）其‖二大牢。（合30504）

（50）其‖一三牛。（合32110）

（51）其‖五牛。（合33697）

（52）‖大牢。（合33616）

（53）‖小风。（合34483）

（54）其‖牢又一牛。（合37036）

（55）‖小。（合41799）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名词性偏正短语。由前面一个副词加上后面一个名词性的短语结构构成，只是后面下级的短语结构都是由实词加实词依靠语序构成的。整个短语前面的副词或表疑问、推测，或表限定、肯定。如例（49）“其二大牢”是贞问“用二大牢（祭祀）如何”，例（55）“小”是说“就用小（祭祀）吧”。稍为特别的是例（50）后面的“一三牛”，这个短语结构本身又是由短语“一”加短语“三牛”组成的联合短语结构。

第四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56）其‖又每。（合31269）

（57）其‖丧众。（合32002）

（58）弜‖又。（合32135）

（59）其‖冓雨。（合33923）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由前面的副词加上后面一个作为中心语的动宾短语结构构成。其中，例（56）中的“又每”就是“有悔”，例（58）中的“又”义同“侑羌”，即把羌人当作人牲举行侑祭。值得注意的是，例（56）、例（57）、例（59）中的“其”仍然是副词，表示疑问或推测，像代词，但又不是代词。关于甲骨文“其”有没有作代词的用法，学界尚有不同看法，这里暂不涉及。

第五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60）不‖其雨。（合33812）

（61）允‖隹烄。（合34479）

（62）弜‖竝。（合34558）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由前面一个副词加上后面一个作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结构构成。稍为特别的是，其后面下级的偏正短语结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如例（62）中，虚词“弜”后面“竝”的“竝”也是虚词，表示一起发生的动作，修饰后面的动词“”，整个短语“弜竝”的意思是“不要一起酒祭吧”。这样，整个短语就有两个虚词存在，第一个虚词修饰或限制后面整个短语结构，第二个虚词修饰或限制最后那个动词，如此其构成机制就非常清晰了。

第六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63）弜‖庚。（合30878）

（64）其‖暮。（合33744）

（65）其‖夕歲羊。（合34432）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由前面一个副词加上后面一个作为中心语的主谓短语结构构成。其中，例（65）后面的“夕歲羊”稍为特别，这是一个时间名词作主语的主谓短语结构，其后的“歲羊”又是一个动宾结构的短语。

第七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66）戊辰‖不雨。（合33747）

（67）己亥‖其雨。（合33748）

（68）丁‖不。（合33968）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主谓短语。由前面一个作主语的时间名词加后面一个偏正短语结构构成，其后的偏正短语结构由一个虚词加一个动词构成（其中“雨”均用为动词）。

第八组（谓词性动宾短语）：

（69）‖于大戊三。（合01491）

（70）帝‖于西。（合14325）

（71）‖于。（14706）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动宾短语。由前面一个动词加后面一个介词短语结构构成。前面的动词作中心语，后面的“于大戊三”“于西”“于”表示祭祀的对象，其中，“大戊三”是双宾语，“西”为西方神，不是指方位。

第九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72）祝上甲‖。（合27060）

（73）祝‖羊。（合30630）

（74）‖其今日。（合30667）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中补短语，其前的短语结构或动词为中心语，后面的短语结构对前面的行为方式或时间作补充说明，其中，“”是羊、牛的合文，说明祭祀的时候要同时用一羊一牛。

三、由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构成

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构成一个新的短语，是甲骨文短语构成中最高级的情形。它作为构件出现的短语结构自身的构成，也遵守其下级或同级短语构成的法则。跟前两类一样，短语结构加短语结构的构成方式，也存在两种构成的方法，其中，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情况也要多于仅依靠语序构成的。在构成整个短语的前后两个短语结构中，其中一个是中心语，另一个修饰、限制或说明中心语（其更低级别的短语结构也可继续分析出更低级别的中心语①）。因为其下级短语的构成方法在上文已有交待，这里就不再详细说明了。

（一）依靠语序构成

第一组（谓词性主谓短语）：

（75）翌丁‖比斗。（合21343）

（76）茲夕‖亡大雨。（合30014）

（77）今日壬‖亡大雨。（合30058）

（78）今日壬‖遘雨。（合30103）

本组是依靠语序构成的谓词性主谓短语。由前面表时间的短语结构作主语，后面的动宾结构作谓语。其中，例（75）“翌丁”是下一个丁某日的省称，“比斗”是指与北斗并行（视觉上和心理上）。

第二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79）祖乙歲‖五牢用。（合27188）

（80）祖丁‖鬯三卣。（合27301）

（81）翌大丁‖奭妣戊。（合27513）

（82）又妣辛‖一小。（合27546）

（83）伊尹歲‖十羊。（合27655）

（84）岳宜‖四牛。（合34208）

（85）河‖二牛。（合34246）

本组是依靠语序构成的谓词性中补短语。前面的短语结构表示祭祀行为和祭祀对象，后面的短语结构除例（81）是说明对祭祀对象的匹配外，其余都是说明祭祀用牲或用酒的方式。其中，多个短语结构在意义逻辑上存在动宾倒装关系，如例（79）前面的“祖乙歲”即“歲祖乙”，后面的“五牢用”即“用五牢”，整个语义是“用五牢歲祖乙”。

第三组（名词性联合短语）：

（86）五伐‖十。（合00256正）

（87）三牢‖奭二羊。（合33654）

（88）二牢‖奭二羊。（合33654）

本组是依靠语序构成的名词性联合短语。其中，例（86）由两个量词短语结构直接搭配，例（87）、例（88）两个量词短语结构之间用了动词“奭”，意思是“配”。这个动词“奭”的用法有点像作连词用时的“眔”，但“眔”前后相连者为平行地位，“奭”前后是主辅地位。

（二）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

第一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89）翌庚子‖不其易日。（合14330）

（90）于九月‖又事。（合21586）

（91）隹辛‖又召。（合21586）

（92）其至中宗‖祖乙祝。（合27239）

（93）于宗‖用。（合32121）

（94）于甲‖伐。（合32247）

（95）庚辰‖。（合34501）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前面的短语结构修饰后面的作为中心语的短语结构。前面的短语结构或表时间，或表地点;后面的短语结构有偏正结构、动宾结构、联合结构等，表示主要动作。

第二组（谓词性偏正短语）：

（96）祖丁‖庸奏。（合27310）

（97）母‖先。（合27489）

（98）父‖先。（合27489）

（99）鹿‖网。（合28352）

本组也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偏正短语（状中短语），但是语义的逻辑关系与上组不同。本组前面短语结构所表现的人或动物，都是后面动作的逻辑宾语，然而整个短语在形式上又表现为状中短语。

第三组（谓词性中补短语）：

（100）彘用‖至小牢父戊。（合21545）

（101）翌日祖丁‖先。（合27298）

（102）又于小丁‖先。（合27329）

（103）其告妣辛‖彘。（合27557）

（104）妣癸歲‖牛。（合27573）

（105）河‖羊二。（合34246）

本组是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谓词性中补短语。中心语在前，其后的短語结构对前面中心语的动作方式或动作对象作出描述。如例（100）的意思是“用彘做牺牲献给父戊，另外还要用一小头专供祭祀的牛”;例（101）的意思是“先对祖丁行翌日祭（就是翌祭）”;例（102）的意思是“在侑祭小丁的时候先把牺牲撕裂”。它们的语序与后来的古汉语有所不同，记录者习惯于把最重要的内容先陈述出来，然后再予以补充说明。由此可以推想，这类书面语言的形成应该有其相应的口语基础。

從以上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可以看出，依靠语序加虚词构成的类型比仅依靠语序构成的明显要多，这说明实词加虚词构成短语的能力要强于实词加实词。由于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数量庞大，分割天成，因此，其构成方式在整个甲骨文短语的构成中是具有代表性的。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表明，实词加虚词构成短语的方式，在整个甲骨文短语的构成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同时，在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中，其下级单位可以递相成为其上级单位的构造材料，则说明汉语短语构成中存在着层累构造的特点，这在甲骨文独立记事短语的构成中已经表现出来。由此构成的短语，就为甲骨文使用短语记事在语言上创造了条件。

参考文献：

[1]张玉金.甲骨文语法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

[2]张国艳.甲骨文介宾短语研究[J].大理师专学报， 2000，（3）.

[3]郭晓红.甲骨文同位短语的判定和同位项关系[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5，（1）.

[4]曹锦炎，沈建华.甲骨文校释总集（全20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5]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四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6]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The Composition of the Independent Phrases for Recording Things in Oracle Inscriptions

Jiang Rui

（Faculty of Humanities， Huzhou Teachers College， Huzhou 313000， China）

Abstract：Oracle Inscriptions has many Independent phrases for recording things. There are two types of such phrase that appear in the form of a single word in a single board， and in the form of a single word in multiple items in the same board. Its construction method is basically the same as that of modern Chinese phrases. There are also two construction methods relying on word order and relying on word order plus function words， as well as three construction ways of word plus word， word plus phrase structure and phrase structure plus phrase structure. In the composition of these phrases， subordinate units can continue to be the constituent materials of their superior units， show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ayered structure. Among them， there are more phrases that rely on word order plus function words than those that rely solely on word order， which shows that the ability of content word plus function word to form phrases is stronger than content word plus content word. The phrases generated in this way create conditions for Oracle Inscriptions to use phrases to record things.

Key words：Oracle Inscriptions;Independent phrases for recording things;composition;content word plus function w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