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能成为盖世英雄

季云君

我摩挲着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说不清悲喜。结果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差，意料之中，却有份淡淡的不甘。我未曾破茧，于平凡的岁月中蜕变出五彩的翅膀，在天空俯瞰芸芸众生。我仍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在命运的洪流中去往归宿。

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但时光告诉我，平凡才是最后的答案。

高一时，我以倒数几名的成绩进入班级。在初中出类拔萃的我，到了这所优秀的高中，成了一滴平常的水，沉于海底，伴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在初中得心应手的物理化学，在高中却完全换了个模样，让我只能在及格边缘挣扎。

每次成绩单发下来，我总是能在末尾找到自己的名字。在父母疑惑的目光中，我心里的石头越来越重，直到无力撼动。

我想到那些玄幻小说中的主角，他们带一身所学飞升到另一个地方，却发现随便一个路人就能把他们打倒。我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他们还是会成为那个世界的主角，而我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路人甲。

家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有时我也起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但当我走出家门，遥望这片黑色的世界，却感觉天地之大，容不下小小的我。我只有走回房间，打开台灯，继续写似乎没有尽头的作业。

高二时，我的成绩微微有了起色，虽然还谈不上优秀，却也能让父母的眉头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紧锁。力求上进者都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下课后他们不再三五成群地出去，而是聚在教室里讨论老师讲过的内容。

我默默地坐在教室的后排，努力去攻克一道又一道数学难题。单调的线条演变成复杂的世界，我想探索真理，却是“路遥马亡”。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压力，选择放弃。当有人肆意嬉闹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面壁百年的古僧，无悲无欢。

学校请了一些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回来演讲，看着他们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我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我心中也会滋生小小的期望——如果台上是我那该多好啊！可想想自己当下的成绩，无力感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

有时候我会想到《悟空传》里的一句话：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骄狂。我想像孙悟空一样掀翻身上的五指山，却没有大闹天宫的勇气。

高三，如果用一个颜色来形容，那就是灰色——灰暗的天空，灰暗的教室，灰暗的校服。在我的记忆里，高三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如一潭死水。但这片死气沉沉的水域里潜藏着蛟龙。一些原本默默无名的同学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成绩长居班级前列，当然，其中并没有我。

我每次在成绩单从上往下寻找自己的名字，越往下，眼中期待的光越暗淡。我像一只蜗牛，想从井底爬到井口，爬到一半看到了光芒，却没有了力气。

大家一边抱怨老师发下的试卷太多，一边从书桌中掏出自己购买的厚厚一沓试卷。大家好像戴着一层面具，被成绩单上的数字控制着表情。

高考是沉重的，但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当我们仰望着别人用生来拥有的翅膀翱翔时，至少我们手中还有这样一次可以蜕变的机会。

高考时的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滚滚热浪，要把人燃烧殆尽。鲤鱼跃龙门，人们只看到化龙后的辉煌，谁又在意还有数不清的鲤鱼带着伤痕累累的鳞片，一次又一次跳跃？

高考结束后，家人问我要不要把那几箱习题册和课本卖掉。我摸着课本的皱角，想起一个笑话——高考结束当天晚上，一学生把书装在麻袋里，背到楼下的小花园埋了。第二天标准答案下来，他一估分，晚上扛个铁锹去小花园又给挖出来了。这个笑话我并不觉得好笑，相反感觉沉重。我没有选择卖书，而是留下了它们，藏进心底。

录取结果出来后，我推倒了压在身上的“五指山”，只感覺天地之大，任我遨游。

我未曾成为我梦中脚踏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但我也找到了我心中的花果山。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