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愉诺
幼稚,是种子的子叶,它是一株植物在种子时期不可或缺的角色。但在种子破土而出、长出新芽后,它必定是第一场风雨后的第一批“牺牲者”。
照我这个年纪来说,“子叶”早该“入土为安”了。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幼稚的化身明明已经枯萎甚至干瘪,但却依旧对我死缠烂打,如同家中水池旁那盆怎么也养不大的兰草一般——一见到蟑螂之类的小昆虫,我这相比之下的庞然大物却常常被惊得六神无主,只有亲眼看到它们在妈妈神圣的拖鞋下“驾鹤西去”,才肯从沙发上跳下来;鼓起勇气在外祖父身旁学厨艺,却总是被几点滚烫的油星烫得撒手不干;陪幼儿园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却完全忘记了作业们还饿着肚子,9点半的时钟下,一条条横线、一道道填空嗷嗷待哺……
要说幼稚是子叶,那么成熟就是集阳光、吮雨露的叶片。而这叶片,在我这株“失败植株”上,却还只是颤颤地探出叶尖……然而,正当我以为成长还遥遥无期的时候,那个傍晚,我却好像悟到了什么。
我怀抱着一大堆自己的待洗衣物,走向阳台。妈妈已经在那里奋战了一个下午。我有些不忍,就地坐下,想等她洗得差不多了再递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妈妈洗衣服的侧影。
她佝偻着腰,使本来就瘦小的身板霎时间又缩了半截。手肘已完全淹进整桶整桶的衣物里,溢出的泡沫几乎满到腋下。我看着她很吃力地拖起被套。湿沉沉的被套,吸了满满一肚子水,涨得“肥头大耳”,在老妈的生拉硬拽下,终于不情不愿地摔向洗衣机。
妈妈挺了挺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望着手边好似喜马拉雅山般的衣物。无数个清晨与黄昏,在我吃着荷包蛋、玩着手机、看着动漫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一个人在阳台上,征战全家人的脏衣服。在我打开衣柜的时候,看到的永远都是已经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蓄满了阳光的芬芳。
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能干的呢?
想起外公、外婆說过的,妈妈当年也并不是做家务的能手。衣服也只是沾沾湿,碰碰肥皂,还未冲洗干净就提起来往衣架上晾——结果第二天一摸,硬邦邦的怎好往身上穿?可当年被宠着的小公主,为人妻后,也成为了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
妈妈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并不是生来便熟能生巧的。
我一直记得,那双看似绷紧、实则肘关节频频颤抖的手,是如何隐忍着和我同样的恐惧,啪的一声,拍向墙角那挥着触角、张牙舞爪的生灵;我也记得,那一盘盘、一碗碗佳肴背后的围裙和长满茧子的手,是多少油星的“老巢”;我当然也明白,那一声声明里暗里的严厉呵斥,藏着多少关怀与担忧……我迷惘着,似懂非懂地接下了这些无言的付出;可更让我迷惘的是,彼时幼稚的我,还不知道怎样和妈妈道声“谢谢”。
我捧起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卫生间。
在水龙头涌出的清水声中,我突然感觉到,那幼稚的子叶正在慢慢垂下,与茎部撕开了一个缺口,这个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那片枯物坠落地面。
晾衣服时,我看到水池旁的那盆兰草,竟然早已幽幽地长大——葱绿的锋叶如发丝,长长地垂落在石板上……
(指导教师: 王梦琍)
大嘴巴说:
用种子发芽的过程比喻自己成长的过程,小作者此文立意新颖,意境深远,读来很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