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承认“我想要”，很难吗？

◎文／陶瓷兔子

有个读者跟我讲过这么一件事：她和一个舍友去超市买东西，挑完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客气地招呼了对方一句：“你有什么想吃的一起拿上呗，我请。”舍友就去拿了一些小零食，坦然地跟她的东西放在一起。舍友买的东西中，好几种都是她平时舍不得买的进口零食，可请客的话已经说了，她咬咬牙结完账，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我以为那是小女孩之间敏感又尖锐的斤斤计较，问她：“你是觉得她不该把你的客气话当真吗？”

她摇头，“不，不是的，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认真的。我不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也不是埋怨她不懂事，只是还蛮羡慕她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也不会死要面子。可我不行，哪怕被别人诚心实意地邀请，我也会装作无欲无求的样子，立刻回答说‘哦，我没什么想要的’，连瓶水都不会拿。”

其实我也和这个女孩一样，常常不敢把“我想要”表达出来，一边觉得自己很清高很有礼貌，另一面又深恨自己好假好虚伪。

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微妙的纠结感，大概还是在七八岁的时候，过年跟外婆一起去亲戚家串门。为了让我看上去像个大家闺秀，外婆早早就开始调教我：人家问你想吃什么，你就说家里都有，别给人家添麻烦；别人让你吃糖，你也不能伸手去拿，那样很难看；给你压岁钱，你一定要推让两三次，除非人家硬塞给你。

我至今还记得去串门的那家，有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她在国外工作，带了很多我从来都没见过的糖，放在一个很漂亮的铁皮盒子里。从我们一进门，她就招呼我：“来，吃糖。”我牢记外婆的叮嘱，假装淡定地推辞，只眼巴巴地盯着她，盼着她能像长辈们那样，有种不由分说的热情，把糖抓起来塞进我的口袋里。

那天来的客人很多，不断有其他孩子跑过来，眼看那个盒子就要被拿空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伸出了手，却被外婆瞟来的眼神制止住。我记得那天外婆牵着我的手回家，略带鄙夷地说起那些不停跑过来抓糖的孩子，“那些猴孩子，一看就没见过什么世面，随便就拿人家东西吃，真没礼貌。”

可什么才是见过世面，什么才是有礼貌呢？是口是心非吗？是死要面子吗？是明明被邀请，还偏要装出一副“我不稀罕”的傲娇吗？我不知道，只满心怨恨着那个漂亮姐姐。都是她，不把糖塞给我；都是她，不多邀请我几次；都是她，嘴上客气但一点也不真诚。

你看，人心多坏啊，明明是自己假清高，却偏要把虚伪归罪于他人。

在我外婆的童年时代，“来吃糖”“吃完饭再走”真的就只是有客套没真心的邀约。毕竟家家物资都紧缺，人人都有眼力见儿。但如今的时代不是这样的，邀你吃糖，请你吃饭，让你自己拿，都是实打实的真心。你不接受，对方就会觉得你是真的不需要，而不是欲迎还拒的手段。

想要就是想要，不怕承认自己有欲望，更不怕落下还不起的人情债。有来有往，才有了情谊，才有了了解，才用不着反复纠结来回猜心。毕竟人与人之间，不仅有真诚的付出，还有坦荡的索取和坦然的接受。敢要的人，才接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