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土地

厉运波

河西走廊大写意

羊在梁上，在花蕊中挣脱出一声咩叫

一个春天的源头是油菜花

一笔滂沱的写意，等于花开万卷

加上牛羊成群的河西走廊

祁连山下，游牧是人间最美的抒情

眼角发亮，一再吹拂的长鬃

吹着奔腾的村庄

花朵湍急，线条嘶鸣，水土之上

是生动的油画

那些耳目，参与了草木葱茏的重逢。多少羽

翅呼应

状如金黄的光泽，一触即发

整个河西走廊的弹性，被满眼的油菜花释放着

那些跳跃塑造了面颊。河流在芳香的大地

上，获得伶仃的形体

岸边，麦苗像新生的婴儿

一匹马，从水里取回自己的躯体

马蹄比抖动的花蕊要轻一些。经过花田时

被春风牵住了耳朵

羊群在画卷上涌伏不已。马背上，有我们无

法安抚的甜蜜

扶贫特写：一个村庄的春风史

云朵盘旋，马匹跃动，村庄是一个蓄满新词

的部落

一卷草木耕耘，交给日月齐声朗诵

春风归于土地。诸物升华，粮仓是人间抱着

的一把琵琶

阳光轻，花朵繁重，春风把高原上的腰肢

推演成盛开的云影。城乡，田间，都是奋斗的

故事

喜鹊落在麦垄上，翻看着生机盎然的一卷春

风史

悠长的，炊烟的波动。扶贫的人，走在春风中

像走在两匹马中间，奔驰的秉性磨亮了双肩

那筋骨耕于厚土，授以雨水。我们面朝的甘

肃，到处春暖花开

一个故乡，被磨亮的过程。那经卷展开的土

地之语

为了表达一颗赤心，而献出铿锵有力的新

词。春风如犁

在一粒饱满的种子上，完成了對广袤土地的

速写

那开拓，与村庄焕发的新气象相匹配

一朵桃花的情景，洇入人面。他们在地平线

上，肩扛着大地

像春风施洗的人民，朗诵着高原升腾的阡陌

在黄河湾，听大地弹拨

一寸土地，为了奔腾的母性而倾注。水的漩涡

抵达了一个人内心的雕塑

胸口上，种下喧腾的谷物和泥沙。黄河，由此

入喉——

一朵云，出现在鬓角

即兴的玛曲，俯下深情的肉身。她的目光，聚

焦着发亮的图腾

她的水上，攒着一轮太阳神圣的波澜

我一直在等，一条羊皮筏子跃出河面的时刻

青草的韵律，弹拨那些牛羊的时光

流域里，豢养下丝绸的音色。她曲折的身体，

把大地弹拨

为了温故，而刻下水

在黄河湾里，用波浪交换骨头里的寸土和五

谷。大河旋转

那充血的目光，来自河床有力的俯冲与孕育

望水的人，被一朵浪花饮下

落日辉煌，以锤炼古老的长河。水边，清风把

浪花吹散了

把马鬃吹进我们各自的身体

飞翔的麦地

土地的荣光。此刻，露出的锋芒

将甘肃的骨骼映照得咯吱作响

那颂词，集聚在麦田之上。一穗庄严的麦粒，

在眼眶发烫

塬上，一个背影

蹲在麦香的风上。三两声狗叫，很快被淹没

阳光如丝线，继续缝制丰收的粮袋

那风，吹一阵儿

又在麦地里打了个旋儿。麦穗之重，向四周

扩散

那日渐金黄的麦浪上，是谁甩出一声响鼻？

继而倒悬，蜻蜓点水式的翻飞。那人，与一只

大鸟已对视许久

一朵云彩，把另一朵云彩牵到地头上

多么隆重的仪式啊，掐算着麦田成熟的时辰

从兰州，辐射丰收的大西北

印象派的画风。这色彩，其实是土地的一份

契约

麦地游弋，集体演变成飞翔。这金黄，响在镰

刀耀眼的刃上